十二:客人
找準角度,如同扣動扳機一樣緩緩捏住“止”。
砰!
一道迅疾有力的雷光從天而降,精準橫劈在老樹彎曲的拐角,樹幹應聲而斷,樹枝一頭開始向下墜落,但掉落方向卻與張曈呈一個很大的夾角。
“完蛋!”心頭暗叫一聲不好,千鈞一發的瞬間,一道橫雷抽擊在樹幹的側邊,強行將它推回正軌。
嘩嘩——
樹葉落在沼澤中,坑內的毒蛇四散奔逃,有幾隻撞在“電光繭”上,烤得焦糊。
“呼~”長舒一口氣,把跳到嗓子眼的心髒重新摁會去,張曈真切得感受到自己有救了。
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扣住樹幹,隻用臂力把自己向上拽,一點點地脫離沼澤的束縛。
好在剛剛那個瞬間張曈反應快,強行改變了樹幹掉落方向,不然結果可能就不會這麽善意了。
“呀!”奮力拔出最後一截身體,跟隨著雙腿一起被帶出沼澤的淤泥濺到張曈的鬥篷上。
虛弱地趴在樹幹上,張曈大肆喘息著,感受樹幹一點一點沉入沼澤,可能再也無法迎接陽光。自己卻成功從這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魔口中逃出來,真的是恐怖且刺激。
像隻樹懶一樣四肢環抱住樹幹,張曈一點一點向著沼澤外麵挪去,粗糙的老樹皮磨破了裸露在外麵的手掌手腕,但張曈完全沒有時間理會他,再拖延的話可能等到樹幹沉入沼澤就沒辦法逃脫了。
爬了好一會,腳下的地麵終於又變回蓬鬆的樹葉,張曈一個翻身跳回到地麵上,直接就仰躺下去,四肢呈一個“大”字型,瘋狂呼吸著新鮮空氣,胸膛上下起伏。
“活著真好~”
酸痛的四肢完全脫力,張曈連撐著自己站起來的力量都沒有了,就那麽躺著,沒幾個呼吸便沉沉地睡了過去,“電光繭”還環繞在他身體旁,抵禦著一些微不足道的小危險…
……
幽魂走廊中遊,巫族地界。
靜謐的大堂宏偉而安靜,四根刻有各色鬼神的暗金色石柱守衛一般直立在東北,西北,東南,西南四個方向,中間掛有暗紅色的幕布完全封死了任何一個能看見被圍住區域的視角,幕布上流淌著血一樣的液體,陰冷恐怖。
“錚——”
幕布之間響起了一段金屬彈動的聲音。在空曠的大堂中回響,異常刺耳。
聲音還未消散,兩道人影突然憑空出現,無聲無息,如同鬼魅。
“族長。”分別單膝跪在幕布前,緊低頭顱。
“嗯…”蒼老而虛弱地聲音從在每一個方向響起,悠長但不顯拖拉。
聽到族長有了回複,兩個黑影頭壓得更低。
“有何吩咐?”聲音有一種聽得出來的尊敬和畏懼。
“啊~是真實的身體的感覺。”聲音像是伸了個懶腰,有些慵懶,“沒什麽吩咐,去弄點水果吧,好久沒吃了。”
聽到這句話,兩道黑影交換了一下驚異的眼神,沒敢多言,回複了一個“是”字之後重新融入了黑暗。
黑影消失後,大殿再一次陷入了詭異的安靜氣氛。
暗紅色的幕簾緩緩被拉開,一個蒼老的身影邁著有些別扭的步伐從裏麵走出來。
“誒呀呀,太久沒走路都不會走了,步子都走不明白了呀。”黑影逐漸露出自己的整個身體,蒼白的長發極其淩亂,活像個無家可歸的流浪漢,臉上一道細長的疤痕,醒目而又恐怖,脖子上圍著一條紫色的圍巾,與白發顯得格格不入。
“空氣真是清新,久違的呼吸的感覺~”老頭走出幕布,翻手變出一個椅子,背靠幕布坐了下去。
“好久沒看到小愛爾文斯了啊,快長大了吧。”麵帶憧憬,老頭露出了一個欣慰的笑容。
“咚咚咚”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把老頭從回憶裏拉了回來。
“爺爺!你怎麽回來了?”還未等門被打開,就響起了一聲甜美的嬌嗔。
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嬌俏地站在門前,皮膚白皙有光澤,眼裏有一種靈動的活力,短發聚攏在腦後,十分清爽。
“爺爺,我想死你了。”女孩伸出雙臂向著老頭撲來,修長的身姿如同一隻小鹿般可愛。
“唉!爺爺也想你了!”枯瘦衰老的身體迎上了女孩,老頭露出了一個開心幸福的笑容。
“爺爺你怎麽回來了,那位大人不會生氣嗎?”抬起頭,女孩問到。
“不會不會,不用擔心爺爺。”揉了揉女孩的腦袋,又從袖子中變出一個木頭椅子放到對麵,讓女孩坐了上去。
翻了翻手,一隻精巧的木製小鳥躺在手心。
“這是人類做的機關鳥,當做爺爺給你的禮物吧。”說著,老頭緩緩轉動發條,木製小鳥徐徐升空,發出“哢噠哢噠”的聲音。
仰頭看著小鳥越飛越高,女孩眼裏滿是不可思議。
她從出生起就沒有離開過魂廊,每天接觸的隻有巫族之人,偶爾能遇見兩個魔術師族人和惡魔族人,從未見過外麵的世界。
“這就是人類的科技嗎?”女孩一臉呆滯地問。
“這種不算是科技吧,和手工藝品有點像,人類世界有很多這種有趣的小玩意,不止有會飛的木頭鳥,還有會跑的木頭牛,會遊的木頭魚……非常的多。”老頭非常耐心地解釋到,凶厲的臉上掛上慈祥的笑容看起來還有些憨態可掬。
看到女孩不解和羨慕的神情,老頭心底有些痛楚,揉了揉女孩的頭,用盡量壓低的平和語氣說道:“爺爺相信會有一天,我們小愛爾文斯能擺脫魂之反噬,去到外麵的大千世界……”
老頭的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微不可聞。
他看著女孩落寞的神情,眼角的褶皺都在疼痛。
魂之反噬有多嚴重,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當年就是因為他成功擺脫了魂之反噬,才以強勁的實力坐上了巫族的王位。因此擺脫魂噬所需要經受的痛苦與折磨,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與其說有機會成功,倒不如說沒有貴人相助必定不可能成功,但這世界上,又哪來的那麽多貴人呢?
抱過女孩的肩膀,老頭強忍住悲傷,既然她無法看到外麵的世界,那就讓我這個當爺爺的給她講出來吧。
“爺爺給你講講外麵的故事吧,你願意聽嗎?”
點了點頭,女孩再一次露出了甜美的笑容,嘴角彎起的弧度十分可人。
……
幾個小時後……
巫族中央供奉祠的木門緩緩開啟,一個老人,準確的說是一個老人和一個女孩,女孩躺在一張攤開的羊皮卷軸上沉睡,老人用雙臂從下麵呈接著卷軸,很費力的姿勢老頭用出來卻十分輕鬆。
一步步慢慢地走出祠堂,卷軸全程沒有一絲搖晃,穩定地如同落在地上。
門口站著一個侍衛穿著的男子,看到老人的到來,迅速單膝跪在地上,沒有說話。
看到男子,老頭點了點頭,揚起雙臂,卷軸長出翅膀般憑空移動,飄向遠處的房屋。
看到羊皮卷軸承載著女孩飛得越來越遠,男子眼角有絲精光。
“大人的馭物術法越來越純熟了。”跪在地上的男子抬起頭,讚揚到。
露出了一個無奈的笑容,老頭緩緩開口:“自家的法術沒怎麽進步,反倒是別人家的玩得越來越好,我也真是好笑。”
“大人的巫術已經接近完全,沒什麽可以進步的空間了,也就很難再進步。”男子奉承到。
苦笑著搖了搖頭:“巫術越強,越能感受到它的廣闊無邊,巫術是沒有極限的。”
一伸手,又是兩張椅子憑空出現,位置相對,距離剛好。
“起來坐下吧,我也有段時間沒回來了,最近魂廊有什麽變化嗎?”
男子點頭應諾,站起身坐到了椅子上,從懷中摸出了一卷竹簡。
“這裏是一些不那麽重要的信息,您想看的話可以隨時看。還有幾個比較重要的消息和變動,我現在告訴您。”
點了點頭,老頭沒說話,半眯的眼睛看不出情緒。
“首先就是人族的內鬥,因為宗教原因,人類內部最近發生了很多起流血事件,據安插在人族的’眼’說,未來可能會有更大的變動,甚至威脅到核都的統一。”
“還有就是魔術師族最近崛起的那個天才,不到二十歲的年齡,已經練成了馭物之法,而且天生詭變體質,成長起來將會是極大的威脅。”
“還有……”
男子講了大概有半小時,前前後後說了七八件大事,都是大陸最近幾年發生的。
“我知道了。”
聽男子講了半天,老頭並沒抒發自己的觀點或意見,反而是捂住臉頰,陷入了沉思。
片刻,老頭挺直身體,看向男子。
“這些事有的我會去解決的,你不必擔心。我這次回來有兩件事,其一是處理一下巫族這幾年的問題,還有就是要迎接一位遠道而來的客人。”
“巫族的事我盡快解決,而關於這位客人,我交給你們一個任務。”
男子低頭抱拳,沉聲道:“請講!”
“準備開啟我族的盛宴,這位客人是個貴賓,要用最周到最排麵的迎接方式,還有當年那個為了喚雷研究出的絕雷陣,是時候溫習一下了,要做到不輸當年的威力,明白嗎?”
聽到老頭的話,男子心頭一驚,眉頭皺了皺,卻沒有吱聲。。
“我知道你有些不明白,我的客人雖不是喚雷,卻也是個不弱於喚雷的強手,而且可能發生的變故頗多,要做好萬全準備。”
聽到老頭都在這麽不嫌麻煩地給自己講明原因,男子“是”了一聲,麻利地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