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白發
張曈“騰”地站起身,循著槍聲看過去。
不知道什麽時候架起的三層王座正矗立在街道盡頭,最上麵坐著一個人,身形臃腫,臉上滿是肥肉,帶著金燦燦的王冠,一臉輕蔑的笑容。
第二層上站著兩個護衛,手中端著槍。
“哈哈哈,瞧那個女人醜陋而又愚蠢的樣子,卑賤的雜種總覺得自己是有價值的。”左側的護衛收起還冒著硝煙的槍管,肆意地嘲諷到。
微笑著聽完護衛的話,王座上的男人緩緩站起了身,自信地高舉起雙臂,肥肉在空中晃蕩。
“哦!我親愛的子民們!”
“你們看見了嗎?沒用的爬蟲永遠也看不見神的曙光,隻會死於黑暗之中!隻有臣服於我,臣服與我們安洛聖域的統治,如同塵土般的你們才能獲得自由!”
“否則,那個女人,那個肮髒的星月信徒,就將會是……”
砰!
一聲爆鳴打斷了他的話。
胖子的聲音戛然而止,跌坐回王座中。護衛變成的肉泥濺到他的臉上,濺到他的肥肉上,在他的顫抖中往下淌……
“誰…誰!出來!”胖子用著嘶啞的聲音掩飾自己的顫栗,他剛剛看見了是什麽轟爛了護衛的身體,是一道黑色的雷電,迅疾且恐怖,毫無疑問這一手來自某個馭法者,而且站在他們的對立麵。
一種不好的預感突然出現,胖子看向那個披著鬥篷的“爬蟲”。
“爬蟲”緩緩褪去了自己的黑色帽子,露出了一張年輕的臉。
那張年輕的臉怒目圓睜,牙齒狠狠地咬在一起,全身都在顫抖,正死死地盯著被轟爛的護衛的肉泥,左手抓著一隻小瓶子。
“你們為什麽要開槍?為什麽!”張曈聲音嘶啞道。
但這個問題不需要有人來回答,因為能回答的人已經死了,或者正在死的路上。
無聲無息地向前走著,張曈逐漸逼近三層王座,左手緊緊地捏著“止”。
他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不知道勞爾森為什麽會自刎,不知道她為什麽對自己說對不起,但他知道,是王座上的人開的槍,小陶德是被他們殺死的……
臃腫男人伸手擦去臉上的肉泥,佯裝凶狠地喊到:“你這隻孱弱的爬蟲!不要覺得你那點虛假的騙術能騙過我,我可是有著六文器皿庇護的!我是神膝下的信仰者!安洛真神的信徒!”
“你…你不要過來!你會被神詛咒的!你這肮髒的……”
轟!
墨黑色的雷光轉瞬即逝,臃腫男人沒有將話說完,便化作煙塵消散在了晨光下,六文器皿的光隻阻擋了半個瞬間,如同紙般脆弱。
金光熠熠的皇冠被劈碎成幾塊,散落在坍塌的王座邊……
噗通!
張曈跪倒在地上,“止”滾落到一旁。
“嘔…”
“咳咳”
一種劇烈的惡心感湧入大腦,這是張曈第一次殺人,就用了這麽惡心的辦法,內心的負罪感和背德感如同洪水般泛濫,衝刷著他的內心和神經。
剛剛發生的一幕幕,糾纏著張曈的視覺。勞爾森被利刃貫穿的腹腔;陶德被槍擊碎的頭部;護衛四分五裂的屍體……
伏在地上,張曈感覺自己的胃不可自控的收縮顫抖。完全沒注意到一個人影正走向他。
直到陰影遮住了光,張曈猛然抬頭,一個女人站在麵前。
“你不是喚雷,為什麽有’止’?”女人的聲音很冰冷,聽起來完全沒有感情。
張曈強忍惡心站起身,用手捂著肚子。
女人很高,和他隻差幾公分,長而柔順的白發披散在身後,麵容瘦削,看不出年齡。
張曈看著她,緩緩開口:“你是誰?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女人用刀鋒一樣的目光盯著張曈,像是想從他的眼睛裏找到什麽,片刻後,歎了口氣:“你是他的繼承人吧。不知喚雷有沒有跟你提起過,一個叫瑞貝卡?萊茵哈特的人。”
“繼承人?這樣子倒也說的過去……”仔細地琢磨了一下,“繼承人”這個說法應該是最好的解釋了。
撓了撓頭,張曈用略帶歉意的口吻回答道:“抱歉,喚雷先輩沒提過這個名字,所以我也不太清楚。”
“哼,料他也不會,我就是瑞貝卡?萊茵哈特,喚雷的故友。”女子偏過頭,避開了刺眼的陽光。
“您好,瑞貝卡前輩。”張曈禮貌地伸出手。
既然這個人是喚雷的朋友,那必然年齡會比自己大很多,縱使從外表並不能看出來她的真實年齡。
見到張曈如此禮貌,瑞貝卡露出了一個僵硬的微笑,和他握了握手。
“我的真名很少有人知道,你還是叫我’入殮師’吧,這是我的代號。”
她的笑容很呆板,就像無法流暢地控製自己的表情一樣。
“呃……好的。”入殮師這個名字放在女性身上確實不怎麽搭,張曈覺得有些怪異。
“既然’止’已經到了你手裏,那喚雷想必已經去世了吧。”明明很悲傷的一句話,瑞貝卡說出來卻很平靜,聲音平穩古井無波。
“是的,但喚雷前輩走的時候並不痛苦。”張曈裝作不忍的樣子,回答道。
“當然不痛苦!把我換過來替他受苦,他能痛苦嗎!”不能暴露身份的張曈隻能在心底默默的吐槽一句。
“不痛苦就好,他那樣活著還不如死了……”言語間突然帶上了一點悲切,瑞貝卡回答道。
聽到瑞貝卡講起喚雷的過去,張曈趕忙豎起耳朵想聽下文。
“算了,那些事情沒必要再提,還是說說今天這檔子事吧!”
“怎麽沒必要再提,有必要!”張曈滿臉黑線,這提了一嘴又憋回去不累嗎。
不過表麵上還是要表現得尊敬一點,蹲下身撿起“止”,張曈看向瑞貝卡:“冒昧的問一句,您就是剛剛右手邊那個護衛吧?”
在第一次用雷電轟擊護衛的時候,張曈明明對兩個護衛都發動了攻擊,但右邊那道雷電像是遁入了虛空般消失不見,異常詭異。唯一的解釋就隻能是那個護衛並非普通人,用有很強的實力。而此時在場的非普通人隻有瑞貝卡一個,這樣就能完美的解釋她的憑空出現。
點點頭,瑞貝卡回應道:“是的,三天前你第一次使用’止’的時候我就來到了這裏,正巧趕上安洛王國的入侵,便扮演護衛混入其中,直到今天看見你。”
三天前?那時我還沒有蘇醒啊……
聽到瑞貝卡的話,張曈有些懵,自己昨天夜裏才剛剛醒來,三天前使用“止”?那是必然不可能的,唯一的解釋就是喚雷自己用的!或者……那個進入過密室內的人!
從瑞貝卡的話語中聽得出來,她來到這裏後並沒有進入過那件狹小的密室,所以她並非那個神秘人……
抓狂的在心中怒罵一頓,張曈感覺現在整個事情弄得一團糟,隻有抓到神秘人,才有可能串聯起事情的前因後果。。
但瑞貝卡並不知道張曈內心的想法,繼續沉聲道:“之前王座上的統治者集中過整個區域的人,散播自己的’安洛神教’,為了證明民眾們的歸順之心,他叫人們指認出幾個異教徒,不指認的都會被殺。最後確定下來的異教徒隻有你和那個中年女人,畢竟那個女人的丈夫當初就是因為信仰’星月神思’被處刑的。”
“所以那個胖子就叫勞爾森來殺我?”這一串人性的故事聽得張曈愈發心寒,臉上的和善也逐漸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