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埋下禍根
“不要說……對不起，我知道……你是迫不得已的，我的死，如果……能減輕……你的負擔的話，我願意……為你而死。仙兒，我不會……怪你的，你不必……自責、內疚，為你做什麽……我都覺得……值得。這一刻，我很幸福，我真的……很幸福！”他盡全力抱住她。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抱他，是她第一次親近他。他等這一天等了很久，卻沒想到在生離死別這一刻實現了。
蘇筱筱還未出現在漁村時，他一生的夢想就是要娶仙兒為妻，那時，他覺得這個夢是能實現的；從蘇筱筱出現在漁村那一刻開始，什麽都變了。他的這個夢變得奢侈遙遠、毫無希望。
仙兒毛遂自薦進宮選秀那日起，他連再見她一麵也成了奢望。漁村被毀，村民被殺，他死裏逃生，誤打誤撞進了宮，能再見到她，他無比的激動和開心。
在宮裏這段日子，他隻想默默地守著她，天天能夠看到她，僅僅這樣，他便心滿意足了。從未奢想過能抱抱她，能和她離得這麽近。
此刻，他的奢想成真了，而他卻再也沒有力氣抱緊她，連想要多和她說句話都變得異常地艱難。
“小馬哥，仙兒欠你的，隻有等來生再還了。仙兒真的不是有意要害死你的，如果你不死，仙兒就沒法活，對不起，對不起……”她緊貼著他冰涼的臉頰，泣不成聲。
他想要伸手為她擦淚，努力了半天，好不容易才伸到半空，卻重重地滑落了下去，再也揚不起來。他的全身涼如冰，他嘴角的笑容永遠地定格在那一瞬，唯有嘴角的血跡還在不停地往外滲出來，染紅了她的衣襟。
“小馬哥，小馬哥……”她一邊搖晃著他，一邊失聲呼喚他，淚水吧嗒吧嗒地滴落在他蒼白如紙的臉上。
傅婭怕她的哭聲招來獄卒引起懷疑，便按著她因哭泣而顫抖的肩膀勸她：“娘娘，這不是該悲傷的時候，您節哀吧，引來獄卒可就不好解釋了。”
皇甫仙拚命地止住哭聲，越忍，身體越抖得厲害，平複了好一會兒，她方才冷靜下來。她雙眼紅腫，臉色蒼白，身體搖搖欲墜，要很用力地抓著傅婭的胳膊方能站穩。
“你說的對。”她對傅婭道，然後看了一眼桌上的飯菜，輕歎道：“他還來不及多吃幾口便走了，要是在黃泉下餓了該如何是好？”說完，她跪在趙小馬的屍體旁，給他敬了一杯酒和飯菜。
她扶著傅婭的胳膊站了起來，吩咐傅婭道：“把這些酒菜收了，一丁點都不要留在這裏，以免引起懷疑。”
傅婭一邊收拾著酒菜，一邊對她道：“娘娘，趙公子的屍體恐怕要處理一下，要不然仵作會查出來的。”
皇甫仙蹲下身，用手中的絲絹擦去趙小馬嘴角的血跡，然後用地上的碎碗片狠狠地在他的手腕上劃了一道又長又深的口子，他的血從那道傷口處汩汩往外流，一會便掩蓋了他口中吐出來的那口血。
待一切都收拾、整理、掩蓋好後，傅婭叫來獄卒，對那些驚慌失措的獄卒道：“這個罪犯畏罪自殺了，他是用碎碗片割腕自殺的。不管誰問起，你們都這樣回答，知道嗎？”說著，傅婭又往他們手中塞銀子，收買籠絡他們。
他們也怕惹麻煩，都對她點頭，“小的記下了，傅婭姑娘盡管放心便是。”
皇甫仙看著他們道：“這具屍體，你們一定要好好地安葬，往後，本宮必有重賞。”
“是，婕妤娘娘！”獄卒躬身回複她。
皇甫仙回頭看了他最後一眼，便攜著傅婭頭也不回地離開大牢。
回到蕭玉宮，皇甫仙怎麽也睡不著，腦中揮之不去的都是趙小馬。想起這十八年來，和他在世外桃源般的漁村裏相處的點點滴滴；想起他憨厚的笑容；想起他對她的好；想起她被欺負時他挺身保護她，每一次她都平安無事，而他則遍體鱗傷……
如今，這個最愛她的人被她親手毒死了，往後再也沒有人像他那樣全心全意地愛她了。想到這裏，她不禁心裏一涼，情不自禁底落下淚來。
為了在深宮中存活下去，為了自保，她居然親疏不分、殺紅了眼。她已經被深宮這個大染缸蒙蔽了雙眼與良心，看不清是非對錯；為了一時的榮寵與苟活，她連最親的人都能妄下毒手。
她已經不是曾經那個善良單純、天真爛漫的皇甫仙了，如今的她，是一隻著了魔中了邪的野獸，誰敢擋她邀寵往上爬之道，她定會見人殺人、見佛殺佛。
這樣恐怖毒辣的她，連她都不認識自己了，她也深深地恐懼著這樣的自己。她很透了這樣的自己，但她已回不去了，沒了退路，她隻能硬著頭皮咬碎牙齒繼續前行。
也許將來，她會變得比現在更陰毒，但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從她毛遂自薦進宮選秀開始，她便踏上了一條不歸路，再也回不了頭了。一步錯了，便步步錯了，最終也隻能將錯就錯了。
“娘娘，夜深了，你該歇著了。”傅婭撥亮燭台，走過來對她說。
皇甫仙看著她，歎氣道：“本宮是不是做得太過分了？他寧願一人承擔所有的罪名，也不願揭穿本宮，就連臨死那一刻，他都不曾怪過本宮……”
“娘娘，趙公子死得其所。他是帶著微笑走的，他很幸福。娘娘不必再內疚，也不要再為他垂淚傷身。雖然趙公子死於娘娘之手，但真正害死他的人卻是鴻宸宮的虎子公公。娘娘應該為趙公子報仇才對。”傅婭對她說，言語中迷漫著陰邪。
皇甫仙沉默了稍許，微點著頭，道：“若不是二虎從中搞破壞，本宮的計謀早已成功了，宸妃那賤人此刻應該在閻羅王那才對。本宮之所以會敗得這麽慘，全拜二虎那個狗奴才所賜。”
“不止這樣。上一次，鬆子糖事件也和他脫不了幹係。因為他的攪局，讓宸妃娘娘逃過一劫，弄巧成拙地毒死了太後的寵物夜明珠，還殺了太後最得力的助手幻，導致娘娘被太後訓了一頓，還白白挨了二十大板。”傅婭補充道。
皇甫仙抓緊手中的絲絹，用力地撕扯著，咬牙切齒地道：“這麽想來，本宮之所以會屢次失敗，全因為二虎這個狗奴才作祟。想要除掉宸妃，就得先除掉這個狗奴才，他實在是太礙事了。”
“除掉他，不僅可以為趙公子報仇，還能斷掉宸妃娘娘的羽翼，到時候，對付宸妃娘娘就易如反掌了。”傅婭道。
皇甫仙讚同地對她點了點頭，“此人曾是黃花村的惡霸，經常來漁村作威作福。本宮除掉他，也算是為漁村除了一害，村民們若泉下有知的話，定會感激本宮的。”
“那娘娘有什麽法子可以盡快除掉他？”傅婭問她。
皇甫仙沉思了一會，道：“他是個假太監，就憑這一點，足夠治他死罪了。”
傅婭先是驚訝，然後沉默了稍許，笑著對皇甫仙道：“娘娘，除了治他死罪之外，咱們還可以在他與宸妃娘娘的關係上大做文章，讓宸妃娘娘落下一個淫亂宮闈之罪。”
“傅婭，你真是太聰明了。你若不說，本宮還真想不到這一點。妙！妙極了！一來可以除掉那個狗奴才；二來可以挑起皇上與宸妃之間的誤會，讓那個賤人的日子不得安寧。她不讓本宮好過，本宮自然也不會讓她好過的。”皇甫仙陰笑著道。
傅婭道：“虎子公公是假太監一事不該由蕭玉宮傳出，咱們應該暗中找宮人把這個消息散布出去，最好是鬧得全皇宮都知道。這樣一來，才會引起皇上注意。”
“本宮也是這麽想的。看來，你和本宮是越來越有默契了。傅婭，這件事就交由你來辦，交給你，本宮比較放心。”皇甫仙握著她的手，輕拍了她的手背幾下，微笑著對她道。
傅婭欠身，開心地道：“多謝娘娘器重奴婢，能為娘娘效力，是奴婢的福氣。”
皇甫仙扶她起來，憂心地道：“太後若知道宸妃沒死，並被皇上從天牢裏接出來，她肯定又得找本宮的麻煩，這一次，想必二十大板都不止了。”
“娘娘得盡快擺脫太後才行，要不然還沒等除掉宸妃，娘娘卻喪生於太後之手，那可就不妙了。”傅婭說。
皇甫仙輕歎道：“本宮每時每刻都想著要擺脫老妖婆的魔掌，可是，以本宮目前的處境來說，是無法擺脫她的，除非她死了，本宮才能徹底擺脫她。”
“娘娘何不往這方麵想一想。”傅婭別有深意地道。
皇甫仙有些不明白，疑惑地看著她：“哪方麵？”
傅婭低聲道：“太後死了，娘娘就可以徹底自由了，不再受她擺布，也不必再懼怕她。”
“本宮也巴望著她快點死，可是，她的命硬得很。還沒等到她死，本宮恐怕早於她而喪生了。”皇甫仙哀歎道。
傅婭湊在她耳邊道：“等她壽終正寢，那得等到何時去？奴婢之意是娘娘不妨拿出對付宸妃娘娘的心思來對付她。表麵效忠於她，而暗中則設計謀害她。隻要她死了，娘娘往上爬就容易多了。”
“你的意思是……讓本宮殺了她？”皇甫仙驚訝地叫道，她從未想過要與太後鬥，傅婭的想法實在是太大膽了些。
傅婭微微地地她點了一下頭，“娘娘，要想在宮中活得好，被動可不行，你得主動。被人擺布永遠沒有出頭之日，你得力爭做一個擺布別人的人。”
“你說得在理。可是，萬一被她知曉本宮有謀害她之心，本宮就隻有死路一條了。她的殘忍你是見識過的，這一計太冒險，本宮需要好好考慮一下。”皇甫仙道，她心裏慌亂得很，矛盾糾結的情緒讓她更了無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