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夜下迷蹤
紫衣男子閑閑的摸著臉上的銀色麵具,但笑不語,眸中閃過一道意味深長的流光。
軒轅大皇子軒轅寒,與異域苗疆公主笛音兒,嗬,這兩個人有意思了。
“小姐,這份名單……是蔣寄柔給你的?”瑾言看著手中的名單,眉頭越蹙越緊,視線緊盯著趙將軍的名字久久未曾移開。
自己深知趙將軍的心性,以他對蔣寄柔的厭惡程度,背叛自己,這怎麽可能。
“不錯,這份名單是蔣寄柔給我的,她說隻要你看到這封信,就一定會按信上麵所說的做。”
蘇瑾看著瑾言的神色,心底也有了幾分思量,難道……這名單上所列出的名字是真的?趙將軍真的背叛瑾言了?
奪過瑾言手中的名單,將名字之下的那幾行小字又仔細的看了一遍,半晌之後出聲道,“你很信任這個人?”
瑾言一愣,隨即也反應過來蘇瑾口中所指的這個人是何人,沉吟了片刻,點頭道,“我信。”
這個人是被他安插在蔣寄柔身邊的心腹,其父母皆是在軒轅異變時被蔣寄柔所殺,所以將他放在蔣寄柔身邊自己很放心。
他們為確保消息不流於外人,特意設過一種特別的手法,隱藏在其中的玄機隻有他們二人知道,而這封信上麵的字跡也的確是他親筆所寫無疑,未曾經過他人之手。
瑾言的眸光一寸寸的沉寂下來,他隱隱的感覺哪裏有些不對勁,卻快的讓他還來不及捕捉,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此刻,趙將軍的名字和這封信的真實性起了關鍵性的衝突。
“瑾言,你想沒想過……”
蘇瑾的話還沒說完,屋外就響起了一道有些急促的聲音,緊接著,屋裏就飄進來一團黑霧,夾雜著幾分血腥之氣跪在瑾言麵前。
“殿下,左翼他……他……”黑色的人影哽咽著閉上了眼睛,最終還是沒忍心說出那最後一個字。
可即使他不說,瑾言也猜出了大概情況,頓了頓,沉聲問道,“什麽時候的事情。”
“昨天夜裏……”黑色人影說著,將頭垂的更低了,腦海裏不斷閃著前一晚那血肉橫飛的場麵。
那鮮血匯聚成的小溪,就像是無盡的夢魘般緊緊的纏繞著他,耳邊圍繞的都是兄弟們的一聲聲慘叫,淒厲而蒼涼。
“既是昨天夜裏的事情,你為什麽今晚才回來。”瑾言握緊拳頭,空氣中的溫度也一瞬間降到了冰點。
黑色人影抖了抖,指尖倏的深陷進手心裏,頃刻間綻開一朵朵刺目的血花,“昨晚傅雲霄進宮之後,蔣寄柔突然就像是瘋了一般開始對兄弟們出手,除了當場死去的兄弟外,其它兄弟都被她監禁起來,今早剩餘的兄弟也都遭遇了不測,隻有屬下逃過了一劫。”
蘇瑾聽著黑衣人的話,霍然站起身,盯著他的眸問道,“事發之前,左翼可寫過什麽東西?”
黑衣人細細的回想了片刻,遲聲道,“未曾寫過。”
“當真?”蘇瑾嘴角噙著冷笑,深望進黑衣人眼底,手也不知道在什麽時候移上了他的脖頸,隻要稍一用力,就能他命喪黃泉。
那冷冽的眼神,讓黑衣人的心顫了顫,幾欲吐出心中所想,定了定神,才堅定道,“當真。”
“當真就好。”蘇瑾笑了,笑的人畜無害,手下的力道也隨著她的話漸漸放鬆了些,還沒等黑衣人來得及鬆口氣,那隻素手就霍然收緊,如同索命的繩索般緊緊的鎖住了他的咽喉,而掐著他脖頸的人依舊在笑,“當真就好,這樣我才能送你去找閻王喝酒。”
黑衣人抓著喉嚨上的手腕,張大嘴,如一條離水的魚般拚命呼吸著,臉漸漸漲成了豬肝色,兩眼也不住的上翻著,向外凸起,幾欲跳出眼眶。
胸腔中的空氣越來越稀薄,意識朦朧間,似看到了那些因他而死的兄弟,嘴角扯出一抹解脫般的笑意,伸出手,任那些模糊不清的兄弟們將他拉進無盡深淵。
頭一歪,身子軟軟的栽倒在一旁,再也沒了呼吸。
尚存的餘溫還留在手上,合了合手掌,無奈的歎了口氣,看著那微微伸手的屍體,蘇瑾的眼神有些複雜。
從最開始,她就發覺這人有些不對勁,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與其說是恐懼倒不如說是懊悔。
他明明還有一線生機,可直到最後,他都沒有做過任何掙紮,顯然他是抱著死誌而來的。
可她有些不明白,既然他有這般的覺悟,為什麽還要背叛瑾言呢。
“這封信……”
“我相信他的話。”瑾言細細的看了一遍手中的名單,將上麵所寫的名字都記在了心裏,下一秒,那張薄薄的紙就在他手中化成了白色的粉末。
“可是……”
“他與左翼是發小,亦是同生共死的兄弟,他雖背叛了我,但我相信他最後所說的,左翼沒有給我寫過信。”
蘇瑾很少見瑾言這般篤定,看了一眼那具已經漸涼僵硬的屍體,眸光閃了閃,坐到楚逸軒身邊,斂下了眉睫。
“這件事你怎麽看?”
身側的紫衣男子抬眸輕笑道,“你已經有了答案不是嗎?”
也對,事到如今但凡是長了點腦子的都能看透其中的真相,左翼既然沒寫過,就說明這封信其實是蔣寄柔假造的,想借瑾言之手除掉趙將軍。
但不知為什麽,她仍舊隱約有些不安,似是哪裏出現了偏差。
“瑾言,蔣寄柔打算在三月後動手,你這裏準備的怎麽樣了?”
“我的人已經準備妥當了,加上趙將軍的三十萬兵馬,三個月……足夠了。”
再過三個月,他就能奪回軒轅完整的掌控權,介時,他就能為小姐查出翎羽的下落了。
寂靜的夜裏,一個個陰謀層疊而起,無論是蔣寄柔還是瑾言都在為三月後的大權之爭,命運之爭,生死之爭做著無聲的準備。
而他們不知的是,那個記恨蔣寄柔記恨到骨子裏的趙將軍,此刻卻垂頭坐在蔣寄柔的對麵。
層層把守的未央宮裏,隔著一層薄薄的帷幔,依稀可以看到兩人不斷張合著的嘴,和蹭的站起身來的高大人影,以及那清脆的茶盞摔在地上的乍破之聲。
傅雲霄得知蔣寄柔將名單交給蘇瑾後,就急迫的想趕進未央宮,奈何剛一動身,就被突然出現在眼前的黑衣男子震懾在原地。
“主……主上……”
“三月後,本尊要軒轅的掌控權以及翎羽的下落。”黑衣男子冷冷的看著跪在地上的傅雲霄,薄唇輕起,聲音如同凍徹萬年的寒冰,侵入骨髓,僅是看上一眼,就從心裏爬滿刺骨的涼意。
“屬下已經將那份假名單送到了軒轅寒的手上,三月之後,定不會讓主上失望。”
“但願如此。”一頭未束的黑絲被夜風吹的有些淩亂,隱沒在夜色中的背影蒼涼而孤寂,手中握著的是那枚女子佩戴的荷包。
看著天際上那一輪蒼白的皎月,手握的更緊了些,半晌,喃喃出聲道,“阿瑾……”
傅雲霄盯著男子的背影,咬了咬唇,一番掙紮後,還是壓抑不下心中的念頭,抬頭出聲道,“主上……”
“你還有三個月。”男子似看出了傅雲霄的想法,冷冷出聲,再回首時,眸光已沉寂如水。
可三個月的時間,真的夠嗎。
………
黎明破曉之際,回春館就迎來了一陣雞飛狗跳,江黎揉著酸澀的眼睛,匆匆合攏好衣衫走出屋子,他本以為又是哪個來鬧事的人,沒想到看到的卻是鼓著腮幫子的笛音兒。
“你怎麽回來了?”江黎上下掃了一眼笛音兒,看著那一雙格外乍眼的黑眼圈,“噗嗤”一下笑出聲來。
“我怎麽就不能回來了,你笑個屁笑!”
江黎指著自己的眼眶,挑眉道,“我在笑你,當然,你理解成我在笑屁也不是不可以。”
“你,哼!”笛音兒惡狠狠的瞪了江黎一眼,踱步就往梨花院走,越走心裏就越是委屈。
霍然轉身就撲向江黎,擰著他的耳朵,咬牙道,“我讓你笑,我讓你笑!”
江黎也不反抗,任由她在自己身上胡作非為,就像是打在棉花上一般,軟綿而無力。
“算了,我要回去睡覺了。”笛音兒打著嗬欠,回頭對江黎呲了呲森森的白牙,“你再敢跟上來,我就揍你。”
從身後傳出來的聲音無比囂張,隻是那麵容上卻是掩飾不住的落寞。
江黎看著腳步漸快的笛音兒,上揚的嘴角也緩緩降下了弧度,眼中淡然如許,轉身之時,儼然變成了那個被人稱讚的“江黎公子”。
“公子,原來你醒了。”來人一跌一撞的跑到江黎麵前。
“何事?”江黎負手而立,這一段時間的打磨讓他變得愈發璀璨,若是蘇瑾看到的話,一定會無比欣慰,這個少年終於有了獨屬於他自己的風姿。
“今早有人上門來求藥,隻是在下實在看不出來那人的病症,隻能趕緊過來找公子。”
“那人在哪,帶我過去。”
“是,是。”那人趕緊為江黎引路,心裏也有了底。
路上,江黎不斷詢問著來者的情況,待那人一一交代過後,腳步變得愈發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