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詭譎雲湧
月色如墨,清冷孤寂,蒼白的月光揮灑在褐色的土地上,映照出一片詭譎搖曳的幢幢樹影,參差蒙絡之下,掩藏著兩個高低起伏的黑色人影。
濃重的夜色裏,無法辨認出女子的麵容,隻有那一雙如劃開天幕般的眸,明亮異常。
黑色的緊身夜行衣勾勒出她較好的身段,多一分則肥,少一分則瘦,玲瓏有致讓人忍不住發出由衷的讚歎。
而疾步於她身邊的男子則身著一襲紫色外袍,袍底還繡著錦繡祥雲,在如勾的皓月之下,隱約閃爍著粼粼的金光。
黑色長靴之上,一顆暗紫寶石吊墜其間,氣度雍容,宛若九天而來的神祗般尊貴。
散亂的墨絲在夜風的吹拂下如湧動著的海草般劃過飄逸的弧度,星眸皓齒,眼底幽黑而深邃,唇淡如櫻,在看向身邊的女子時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小瑾兒當真就這麽走了?”
被點名的某女聳了聳肩膀,猥瑣的勾起了嘴角,“當然就這麽走了,不然怎麽還蔣寄柔一份大禮呢。”
女子利落的高豎起馬尾,手中掐著的,正是蔣寄柔讓她送給瑾言的那封信。
她知道這封信裏有貓膩,隻有在瑾言看過之後,才能下定結論,從而找出下手之處。
至於皇宮那裏,暫且不用擔心,她已經囑咐好小德子不讓任何人靠近了,為了避免出現上次的情況,她還特地交代小德子不可以身冒險,盡可能的拖延時間,一旦情況失控,直接放行。
這次管他是什麽傅雲霄,還是什麽阿貓阿狗,想在楚逸軒眼皮子底下視若無人,還真當那些隱藏在宮中的眼線都是吃素的。
紫衣男子看著身側揚眉而笑的女子,閃了閃眸光,腳下幻影迷蹤交錯複雜,卻始終保持與女子並肩而行。
按四國現在的形式來看,軒轅處於一個很被動的狀態,現在發起內亂,著實不是一個明智之舉,蔣寄柔能一步步走到現在也不是一個沒腦子的,相反,她心中的彎彎道道甚至不輸於男子,至於她為什麽能在短時間內就冒險下定決心……
看了一眼身側眸璨若星的女子,心中也有了答案。
一個決定性的反策人物,再加上其背後的勢力,不得不說,的確有讓人心動的資本。
可惜了,他的小瑾兒從來都不是易讓人玩弄於股掌之間的女子,她的膽大心細,深謀遠慮,睿智隱忍,有時連他們這些人都忍不住心生敬佩。
蔣寄柔想利用小瑾兒徹底顛覆軒轅的朝政,隻怕到最後那個被顛覆的人,反而成了她自己。
貪心不足蛇吞象,可憐亦可悲。
“小瑾兒想出什麽對策了?”
“暫時還什麽都沒想出來。”蘇瑾側身躲過從身旁突然探出來的樹枝,腳下的速度卻沒有因剛才的動作出現半分的遲疑。
她看過信上的內容後,的確想過不少對策,但毫無例外的,皆被她一一排除了。
冥冥之中,她感覺事情不會這樣簡單,趙將軍這樣的人出現在必殺名單上著實可疑。
要麽,是寫這封信的人真的查出了問題,要麽就是蔣寄柔有意而為之。
總之,這封信還需讓瑾言看過後才能做出判斷。
年輕的女子緊鎖著眉,愈發感覺這就是一個深不見底漩渦,將他們幾人都席卷過去,不斷地往最深處拉。
太子府內。
瑾言也收到了宮中探子的消息,聽著探子的話,放在桌麵上的大掌驟然握緊。
沒想到蔣寄柔這麽快就發現那個蟄伏在她身邊的人了,並毫不隱晦的拔其舌,斷其臂。
嗬,她這分明就是在暗示自己不要輕舉妄動。
“你先下去吧,這一段時間裏不用做出任何舉動,隻需要隱藏好你的身份,不要被蔣寄柔發現異常。”
“是!”探子沉聲有力的垂首,迎著屋外的墨色,如一縷黑煙,又隱進了夜色當中。
屋門緊閉,似是從沒有人來過一樣。
“你……還好嗎……”
笛音兒悄咪咪的看了瑾言一眼,當對上對方看過來的視線之後,又猛然移開了目光,兩隻小手在桌子下不安的來回搓著,攪在一起的手指無不透露著她的緊張。
“你,你這樣看著我做什麽……”少女的一張俏臉透露出淡淡的粉嫩,微嘟的一雙紅唇似在對眼前的男子發出無聲的邀請,靈動可人,引人異常。
“沒什麽,明日你便回回春館吧。”瑾言的目光淺淺掠過笛音兒,看著有些不安的少女,聲音裏竟泛起一絲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的柔和。
笛音兒一聽瑾言要讓她回去,當即蹭的站起身,怒視著瑾言,“不,我才不回去,我就要留在這裏,你都答應了我去留隨意,現在想趕我走,門都沒有。”
聽著少女執拗的話,瑾言的臉色霎時間變的陰沉,沉聲道,“蔣寄柔馬上就要發起宮變,介時,我怕無暇顧及你。”
“我不用你顧及!”少女咬了咬唇,眼中燃燒著灼灼的火光,“我有自保的能力,即使沒有你,我也不會有任何危險。”
“胡鬧!”瑾言低吼,眼底似結上了一層寒冰,渾身都散發著徹骨的冷意,“你以為蔣寄柔手下的人都是一些無名小卒嗎,你沒有想過,一旦你被抓住了,對於我,對於小姐來說會帶來多大的麻煩。”
這話瑾言說的毫不留情,當即就讓笛音兒紅了眼眶。
“你!”
笛音兒咬緊壓根,倔強的不讓滾動在眼眶之中的淚滴掉落,梗著脖子走到瑾言麵前,“你憑什麽說我會被她們抓住!”
“就憑你沒那個實力,還枉自逞能。”瑾言抬眸,冷冷的看著羞憤難當的女子,平靜無波的眼底未泛起一絲漣漪。
他就那樣與女子對視著,坦然的讓笛音兒再也忍不住從眼眶之中泛起的酸意,打轉兒的淚水也終於像斷了線的珠子般,爭先恐後的奔湧而出,如水晶般砸落在地上,霎那間支離破碎,如同女子那顆鮮血淋漓的心一般。
她本以為這麽多天的堅持,已經讓他對自己改變了態度,沒想到,在他眼中,自己就隻是個什麽都不會,隻會枉自逞能的人。
狠狠地瞪了瑾言一眼,眼中似有羞,有憤,有悲,有怒,似還有對眼前那個薄情男子的不舍,以及滿腹情深卻換不回對方一次回眸的不甘。
“如你所願。”笛音兒紅著眼眶涼涼的笑著,運起輕功就逃一般的一躍而出,剛踏出門邊,就撞上了正巧趕到太子府的蘇瑾與楚逸軒。
“你這是……”蘇瑾剛出聲,就被笛音兒打斷了。
“沒什麽,就是剛才撞到了桌角,正好撞到我之前受傷的地方了。”笛音兒佯裝不在意的笑了笑,“對了,我明天就回去了,你在皇宮可要小心了。”
剛要與蘇瑾擦肩而過,似突然想起來什麽一樣,回頭道,“我的東西還在你那裏嗎。”
“東西?”蘇瑾看著笛音兒驟變的眸光,笑嘻嘻的從懷裏摸出來,拋給她道,“你的寶貝疙瘩當然還在我這裏,放心吧,它好著呢,呐,還你,謝啦。”
笛音兒接過在手心反複看了兩遍,才又丟回給蘇瑾,“先放你那裏,你要是敢給我弄丟了,我就扒了你的皮。”
“放心,除非我亡,否則我在,它在。”
“那你還是盡量活著吧。”笛音兒撇了撇嘴,剛想要說些什麽的時候,霍然聽到了瑾言的聲音。
頓了頓,千言萬語最終隻化作成了一句,“你自己多加小心。”
瑾言隻是淡淡的瞥了一眼那抹黛色的背影,就收回了視線,看著突然出現的蘇瑾,驚聲道,“小姐,你怎麽來了。”
待看到站在蘇瑾背後的紫衣男子時,聲音忽的低了下去,“你……也來了……”
楚逸軒意味深長的看了瑾言一眼,輕笑道,“好久不見,瑾言,亦或者該叫你軒轅大皇子,軒轅寒。”
隨著楚逸軒話音的落地,瑾言也緩緩的眯起了眼睛,低聲道,“好久不見,軒王爺,亦或者該叫你異夢閣閣主,淩夜。”
空氣中似湧起濃濃的火藥味,兩人你來我往之間,擦出了“劈啪”的火花。
誰也沒想到,再見之時,他們竟都換了一種身份,他不再是當年那個卑微的奴場少年,而他卻搖身一變成了異夢閣閣主。
真不知是命運戲人,還是造化弄人。
蘇瑾一手搭上一個人的肩膀,白牙森森的笑道,“你們兩個是打算進屋裏說呢,還是打算繼續站在這裏呢。”
眸光流轉於兩人之間,手下的力道漸重,威脅之意好不明顯,就差在臉上明晃晃的寫上:再不進屋,老娘就扒了你們的皮。
楚逸軒率先收回了視線,雲淡風輕的笑道,“這裏夜景雖好,卻不是一個談話的絕佳之地,你說呢,軒轅大皇子。”
瑾言看也不看他一眼,而是徑直走到蘇瑾麵前,“小姐,夜風有些涼,我們進屋說。”
似是怕某閣主聽不到一樣,“我們”二字咬的尤為清晰。
紫衣男子閑閑的摸著臉上的銀色麵具,但笑不語,眸中閃過一道意味深長的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