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夜襲陰館
這是呂布被拜騎都尉以來第一次親自領兵,以往都是別人指揮他,如今可到他指揮別人了。
隻是自這丁原定策以後,他便隱約覺得心頭不安。
左手掌心處的紅痣愈發鮮豔,好似鮮血一般。
他所率領的將士此刻早已列陣候命,隻待他一聲令下便要殺出關去!
“該說些什麽好呢?”
呂布一時間也不知該對自己手下的將士說些什麽。
一旁的軍司馬饒是瞧出了他這主公的心思,欠身道:“呂都尉可隨意說上幾句振奮人心的話!”
“嗯?”呂布回頭望去如醍醐灌頂一般開了竅,“你們都給我聽好了!”
他輕咳一聲,隨後扯著嗓門大喊:“軍人,要有骨氣!”
眾將士瞧這領頭的說這話時威風凜凜,英氣襲人,無不陣陣附和:“殺!殺!殺!”
夜襲講究的是什麽?
那便是快、準、狠!
“聽令!”呂布手中方天畫戟向天一指,又道,“現時日尚早,待用過午飯後再聽我將令行事。你們屆時都給我打起精神,有多快就跑多快!誰他娘的掉了隊,誰他娘的就是我呂布的孫子!”
“諾!我等緊隨將軍馬後,殺敵建功!”將士們齊聲高呼。
“那麽,解散!”
事到如今可謂一切妥當,就等著時刻到來。
呂布吩咐諸人休息,可是自己卻安穩不下來。
畢竟是第一次用兵,難免緊張。他強自閉目養神一動不動,直至一個與他年紀相仿的將士把飯菜端到他麵前,他才睜開眼勉強進食兩口。
“我的爺,您再……”
“叫將軍!”
“我的將軍爺,您再多吃一些。”這將士憨笑道。
“吃不下去。”呂布把碗一推,“老子手心痛癢難當……心裏慌得緊,哪兒有心情吃?”
這將士也可真敢說話:“您不吃,那我可吃了。我得吃得飽飽的。”
“你真是煩人,吃吃吃!就知道吃!”呂布也不理他,在大帳裏踱著步,“撐死你這沒皮沒臉的東西。”
“您說我沒皮沒臉,屬下我就沒皮沒臉。”這將士端起碗卻沒有吃,“不過您這為將的不吃飽了,我們這些屬下的心裏可不踏實。一會兒便要晝夜奔襲,萬一您體力不支指揮不了可怎麽辦?所以您就得多吃,到時候要是兵敗了也好逃跑呀!”
“去你娘的蛋,老子哪裏會兵敗!”
呂布剛想發作,卻見這將士又將飯菜端了過來:“我的將軍爺,為了打勝仗,您還是再多吃一些吧!”
“劉刕啊劉刕!”呂布“撲哧”一笑,接過碗來,“你讓我說你什麽好?”
這將士正是呂布帳下的一位副官,乃河內人士。原本他起了個賤名,叫作劉三刀,後呂布覺得不妥便給他改了,叫作劉刕,字三刀。
別瞧他憨著個臉,早年他可是輕俠好義,過得是打家劫舍的活兒,但每每一有閑財便會毫不吝嗇地分發給窮人。
後來又跟著張寶在徐州鬧起了革命,直到張寶死後,他逃往並州,正巧趕上丁原募集兵源,他便做了個馬前卒。
呂布被朝廷征辟為騎都尉後,偶然見營中一員士卒善使一柄大刀,一招一式凶猛彪悍。這方心頭熱血上湧,便與之交手數十合,竟難分勝負……
當下呂布對他可歡喜得緊,便諫言丁原授其為將官隨自己鞍前馬後。
而如今劉刕已然成為了呂布帳前的一員悍將!
呂布聽劉刕勸告一陣,也覺言之有理,此刻也感頗為受用,提氣不少,端起碗來把飯菜吃了個精光。
早前便已有士卒把他那匹大宛馬刷洗飲遛,綁縛箭囊,那方天畫戟和佩劍也不知擦了多少遍,閃閃泛光。
一切準備妥當已近酉時,呂布傳令出關進發。
六百人的馬隊,快馬加鞭,鐵蹄揚塵士氣洶洶,如一股狂風刮過,也不論官道小路,抄著最近的道路直奔陰館。
沿途之上也遇到三兩個胡人牧民,可呂布這支急行軍卻奔馳而過一概不作理會。
待過過了神池,天色已晚。
四月的天氣已有些轉熱,但天黑後便涼爽起來。
陣陣春風吹來,涼涼爽爽正好馳馬趕路,有人餓了便在馬背上往嘴裏塞幾塊餅子和幹肉繼續打馬。
奔襲之術最要緊的就是保密行蹤,呂布隻叫領頭之人打了兩個火把辨認道路,軍兵隨著火光而進,絲毫不亂。
“第一次這樣騎馬,好痛快!”
不知誰嚷了這麽一嗓子,大家的話匣子都打開了:
“就是!老子不願當那守關卒了,以後就從戎打仗,策馬揚鞭!”
“哈哈哈!這月黑風高正是屠戮之時。”
“先前那些個胡人牧民就是知曉我等行蹤想要通報,也趕不到咱前麵呀!”
“咱們他娘的贏定了!”
“看爺爺我三刀劈死那偽單於!”劉刕隨大家搭著話。
“哈哈哈……”呂布也仰天大笑:“我呂布揚名立萬就在今夜啦!”
這樣的行軍可謂迅速之至,方至子時已經馳過溹涫河,逼近陰館境內,再往前就是屯聚著匈奴主力的榆林之地了。
所有人此刻都不再說話,馬上加鞭直衝著那片榆林的左後方向奔去。
突然間,正前方燃起一大片火光!
“怎麽啦?怎麽啦?交戰了嗎?”軍兵皆有些意外,不由自主地慢了下來。
呂布腦中嗡的一聲:這是誰率兵進擊了?要不要馳援?
但他立馬就清醒過來,如此奔襲而來倘若駐足而定,士氣必然大泄,況且如今處於四戰之地,隻能前進不能後退了!
隻見他手中方天畫戟朝火光處一指,高聲喊喝:“傳我將令,不準猶豫怠慢,全速衝過去!”
說話間前方已經紅光大現,呼喊聲遠遠傳來。
畢竟呂布帶的軍士是由一些散兵遊勇臨時拚湊起來的,他們可沒上過什麽大戰場,頭一次出兵就遇上這樣混亂的局麵,士兵雖聞將令卻還是有些恐懼。
呂布正沒辦法,劉刕卻扯著公鴨嗓門嚷上了:“殺他娘的蛋,立功討錢娶婆娘,我第一個跟他們玩命!衝啊!”
話是這麽喊沒錯,但他此時卻守在呂布身邊,連動都沒動一下。
“對!對!立功討錢娶婆娘,殺呀!”大家的豪氣立刻被調動起來,都擎住劍矛往前衝。
這會兒根本用不著火把了,陰館的大火早已經映紅了半邊天,把大路照得清清楚楚。
轉眼間,遠處猶如黑壓壓的烏雲一般,呂布的馬隊已近在匈奴眼前了!
呂布的部隊由暗觀明看得清楚,而匈奴賊眾皆是由明觀暗本就難辨,加之這六百人的馬隊又沒有打火把,他們也不知道來了多少官軍。
這些匈奴原本都是草原上的牧民,早已習慣了日出放牧日落而回的生活。
這大半夜見到火起已然大驚,這會兒又有官軍衝來,哪裏還有心思抵擋?
人心慌亂之際,一人逃跑眾人跟隨,尚未交戰已經大亂。
六百馬隊此時真應了劉刕之言,彷如天兵天將,直愣愣插入匈奴軍陣,戈矛劍刃借著馬力像叉魚兒一般逢敵便刺。
有的人嫌費事,催馬就往人堆裏來回亂衝,礙著便死,碰上就亡!
呂布看得分明,這些匈奴兵鬥誌皆失,更有甚者在夤夜之間驚慌起身,光著身子連武器都沒有拾到,莫說還手就是連招架之力都沒有……
想必此時這榆林中的一把大火,定是董卓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