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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三章 獻舞

  建安五年,曹操親征劉備,敗其於下邳,劉備出逃投奔袁紹,關羽投降。


  曹操收軍回許都後,極為厚待這位新歸降的關羽,拜其為偏將軍、漢壽亭侯,以漢帝的名義賞賜給他萬兩黃金與絕色美女,撥給他京城最豪華的府邸,幾乎是將最高的禮遇贈給了他。


  正逢上元佳節,曹操特地在平樂觀大宴眾臣,並命人張燈結彩,精心布置了鼇山之景,到了傍晚看時,竟是一陣連亙蔓延的美輪美奐。


  一片喧囂中,他坐在眾人簇擁的最上首,與所有人觥籌交錯,對麵正是他如今的座上賓——漢壽亭侯關羽。


  大家都在相互歡笑,飲酒作樂,許都的上空仿佛被這股欣喜氣氛所籠罩,布滿男女老幼的笑聲。


  所有人都故意忽視了那燈光輝映的夜空下隱藏的重重危機,危險的未來正在悄然顯露,滿月旁湧動著陰霾,或許預示著即將到來的兵災與大禍。


  曹操半眯雙眸,看上去意態閑適放縱,實則在觀察每個人的麵部表情,酒樽捏近唇邊,倏而嘴角彎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


  目光環視周圍,忽然在關羽的所在地停住,後者向來沉默寡言,在周圍諸多美女的環繞下仍然不失禮度,麵如重棗的臉上堅定而剛毅,即使幾杯酒下肚,舉止還是保持著清醒謹慎。


  那雙略顯狹長丹鳳眼雖微微上挑,在他臉龐上卻毫無女子氣,反而增添了威重的氣息,襯上那副長長的須髯,令人望而生敬。


  “雲長快嚐嚐孤新釀的青梅酒,加了去年秋天更深時分的夜霜,味道愈顯清冽,這可是孤特意拿出來與你共享的好酒呢,還望雲長賞臉哪。”曹操看著他的目光裏笑意濃濃,既有欣賞亦染上幾分惺惺相惜,撩衣起身,親自舉樽敬他。


  關羽連忙也從座位上騰地站起,接過侍女所斟的酒,朝曹操深深施了一禮:“關某謝司空賜酒。”


  隨即端起玉杯一飲而盡,回味似的晃了晃頭,再次躬身稱謝,口中繼續說:“關某鬥膽求司空,允許臣將賜下的酒留在身邊,好讓臣將來與皇叔三弟共飲,他們還從未品嚐過如此醇美的好酒啊!”


  此言一出,眾人皆是大驚失色,小心地瞅瞅他,再偷窺抬眼曹操的臉色變化,手指扭緊衣襟,紛紛為關羽捏了把汗,又怕自家司空當即勃然大怒,這下好了,城門失火惹得全部遭殃。


  不想,曹操的神色非但沒有任何變化,甚至親自為關羽斟了杯酒,大笑:“好!孤這就命他們把庫藏的幾十車酒,星夜運往劉皇叔大營,點名說這是孤給他的禮物!”


  眾人皆哈哈大笑,趕緊掩飾剛才尷尬的氣氛。


  “不過許都的樂舞——非孤自誇,其精妙與華麗堪為當今天下第一,不知關將軍欲一觀否?”曹操像有意轉開話題,看向低頭不語的關羽道。


  “許都自然是坐擁天下繁華,但關某確實還未有幸欣賞過樂舞,謝司空之意。”關羽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之人,身在曹營,他便順著曹操的話頭往下說。


  曹操輕笑一聲,眼眸一動,示意身邊一眾仆侍。後者都會心躬身,四下去準備。


  沒過少頃,樂師們從屏風後魚貫而入,坐於兩側列行而奏,隨著樂聲緩緩響起,挽著羅袂的歌伎也走至人前,曼妙的歌喉瞬間令眾人停止了推杯換盞,喧鬧突然沉寂。


  ——女曰雞鳴,士曰昧旦。子興視夜,明星有爛。將翱將翔,弋鳧與雁。


  弋言加之,與子宜之。宜言飲酒,與子偕老。琴瑟在禦,莫不靜好。


  知子之來之,雜佩以贈之。知子之順之,雜佩以問之。知子之好之,雜佩以報之。


  樂聲驟停,轉而換了個羽商調,韻律變得舒緩輕揚。


  “煢煢白兔,東走西顧。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這是樂府所作《古豔歌》,為起調之引曲,女聲淺唱低吟間,竟有無限動人蘊含其中,婷婷嫋嫋,悠揚如清風霽月。


  這時,眾舞姬突然圍擁一裝束明豔的女子上前,步搖叮當掩映著那美人窈窕身姿,麵孔上披著淺藍重紗,遮住她除眼睛外的所有五官。


  “妾身環珮,值此上元,特來為司空祝酒獻舞,唯願司空安樂。”她的嗓音有些沙啞,應該是剛飲了冷酒的緣故,在纏繞的樂聲中聽得不太清楚,隻能依稀辨認出幾個音節。


  她徑直走至曹操席前,輕抬皓腕,優雅地為他斟了盞梅子酒。


  清冽剔透的液體在玉樽中微微晃動,在燭火下搖曳著誘惑的光,近似與美玉的色澤融為一體,流出淡淡的香氣。


  不等他飲酒,她便低低笑一聲,眼眸裏宛轉著的情緒難以辨清,不知她到底在想些什麽。


  她慢慢走到中央,步態輕盈如蓮,溫柔靈動,海棠色舞裙外披緋紅輕紗,和著琵琶與笛聲的節拍,腳步悠悠踩出一片片縹緲漫遠的鏡花水月。


  她氣質雖然超脫拔群,仿佛來自不屬於這個凡世的九天之上,但又不失煙火氣的嫵媚,那雙眼睛動人心魄,如一塊豔麗的水晶,蕩漾著瀲灩明亮的光。


  甫一彈撥,便勾撩觀者深埋的心弦,驟然迸發出無數透明的水珠,在身體的表麵與深處滴答作響。


  這一曲長袖舞飄搖生香,羅衣舉袂,相和歌混合韻致無窮的鼓聲,在清雅的笛簫與七弦琴的迂回婉轉中形成了完美的和樂。


  她似乎在故意吸引他的目光,那雙勾魂的眼眸肆意盯著他的瞳孔,一顰一笑間,仿佛在傳達令他無法意會的心事。


  卻牽動周圍人的心弦,頓時全場發出了嘖嘖稱讚,都在目不轉睛地注視這位美人。


  唯獨始終沉默的荀彧,安靜地坐在一邊,在望向她時,眼睛裏湧動著莫名的情緒,若有所思。


  他執起旁邊的酒壺,也為自己斟了滿滿一杯梅子酒,隨即一飲而盡。


  **

  “公達向來是最為穩重內斂之人,外愚內智、外怯內勇、外柔內剛,若論運籌帷幄算無遺策,當今之世,他必定有一席之地。”


  曹操讚賞地感歎,想到適才荀攸提出的掩襲白馬的策略,忍不住再次稱許。


  他看著托腮靜聽的阿笙,手裏的茶盞在指間輕輕一轉,濺出小小的水花。


  阿笙也拿起一隻茶碗倒水,舉在唇邊抿了抿說:“能收攏此等毓秀俊傑,阿瞞你也是在誇自己吧。”


  他彎唇一笑:“什麽,我隻是就人論人罷了,不過說來也是一段佳話——天下王佐之才,潁川荀氏竟占三位,隻可惜荀諶不能歸我所用。”


  “荀友若麽?”阿笙眨了眨眼瞼,“他年少便不拘泥於俗流,令君沉靜溫文,他卻總是在外交遊,常常大半年不歸家,因此我也和他沒見過幾麵。不過我還記得令君和他討論兵書時的樣子,兩個人都互不服輸,各自有自己獨一無二的見解,直把令君爭得麵紅耳赤,後來就說‘道不同不相為謀’,不願再與荀諶在兵陣之事上較個伯仲。”


  “那你說,荀諶與令君二人,究竟誰在兵法謀略上更勝一籌?”待她回憶完,他忽然目光炯炯地盯住她,眼裏蘊含一束探究的光。


  驟然拋出這麽個尖銳的問題,阿笙頓時噎住,不知該說什麽。


  曹操探求的視線一直鎖住自己的臉,她不得不正視他那雙明亮的眸子,撓了撓頭,猶豫地思考了片刻,為難地開口:“這……反正那次是不分上下,令君之智你也很清楚,至於荀諶——他思考問題的角度或多或少會與令君有所不同,麵對的難題也不同,我頭腦一向簡單,實在無法為他們做個比較。”


  曹操灼熱的目光緩緩放開她,手指在桌上輕叩,有一搭沒一搭地敲出譜調,笑意濃濃:“這是當然,你那腦袋我也不強求,我也沒真打算問你。”


  眼見對麵的女子勃然作色,雙眼上翻怒瞪自己,他立刻用手安撫她的肩,笑道:“不過說起來,令君和荀諶是同胞兄弟,如今各處敵對陣營,說不準二人都會有所保留。倒是荀攸,夾在兩個叔輩間會有些為難,按


  他的個性也不會表露內心的真實想法。”


  “我少時認識荀軍師,他那時似乎還有些年輕氣盛,做事也未經縝密的深思熟慮,與現在完全不同。”


  曹操點頭:“曾經他與我密謀行刺董卓,那時的他與我一般衝動,如今卻行事滴水不漏,為人沉穩如古玉,甚至完全挑不出一點差錯,完美得無可挑剔。”


  “或許是這麽多年過去了,又發生了那麽多的事,他也改變了罷。”阿笙突然感慨起來,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輕敲杯沿,彈出清脆的響聲,“隻是這改變過於大,像換了副靈魂一樣。”


  “是啊,這麽多年過去了。”他愛憐地捧起她的臉龐,目光緊盯她的眼睛,“自你嫁給我的那一天起,到現在,也過去這麽多年了。”


  阿笙有點不好意思直視他,眸子微微低下去,瞥見他的脖頸處有顆極其微小的黑痣,以前居然從未發現,於是忍不住盯得出神。


  見她不說話,一片靜止間,他突然說:“屈尊做孤的正妻,阿笙,好不好?”


  她驟然驚詫,抬起眼:“何意?”


  他笑了笑:“雖然在我心裏,你是我唯一的妻子,但在外人和臣下眼裏,我想讓你成為最受尊崇的司空正夫人,我要給你一個勉強配得上你阿笙的名分與地位,縱然這還遠遠不夠。”


  她不禁奇怪,忍不住探頭追根究底:“你……把丁熙廢了?”


  “因為子修的事她一直責怪於我,我索性與她和離,也是給我和她之間留個清淨的了結,也再沒人能惹你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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