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脫罪之策（上）
“報，都督府來人求見。”
關武鳴正待與陸用之就軍製問題深聊，侍衛進來報告。
“麻煩了，蘇大人插手這事了。”
關武鳴皺起了眉頭。
“你先進房回避，我看來人怎麽說。”
蘇元春的戈哈什頭目陳丙坤帶著兩個侍從進門來。
戈哈什是滿語，侍衛的意思。這是為高級官員侍衛特設的一種官職。
陳丙坤也是個傳奇。他出身於一個破落戶家庭，讀過幾年私塾，跟人練過一點拳腳功夫，後來到衙門做差役養家糊口。
蘇元春從湖南調來廣西做都督，兼任廣西邊防軍務督辦，本來衙門是設在柳州的，那時陳丙坤正在柳州做差役。
一次替知府送公文到蘇元春處，蘇元春正好在問手下人柳州當地的一個典故。手下人答不上來，這陳丙坤大膽上前，口齒伶俐的解釋清楚。蘇元春見他識字且又會兩手功夫，便把他留下做了戈哈什。
他聰明伶俐，為人又八麵玲瓏，很快贏得都督府上下一片讚譽，就這樣提拔為戈哈什頭目，深得蘇元春信任。
當時，關武鳴還在山上做山大王，屢屢襲擊法國人的軍營，搶奪物質，鬧的法國人雞犬不寧。法國人發出外交照會，要出兵到中國境內剿匪，這讓朝廷大為驚恐，嚴令蘇元春解決邊患。
蘇元春兵力不足，拿關武鳴沒方法，想出了招安的老辦法。他貼出懸賞令，懸賞三百兩銀子找人上山與關武鳴談判。
正是這陳丙坤揭了告示，化裝成賣米酒的小販，上山和關武鳴談判，硬是憑著自己三寸不亂之舌將關武鳴說動下山接受招安。
下山之後，蘇元春兌現了承諾，關武鳴也因此與陳丙坤成了莫逆之交。
“丙坤，何事勞動你親自出馬啊？”
“關兄，還不是你把法國人惹毛了，蘇帥正大發雷霆，讓我將被你繳械的法國兵和那兩個綁匪一起帶到都督府去問罪呢。”
“哎呀，這可難辦了。這陸用之與我有舊，對浩明有恩，把人交了這事我做不出來啊。丙坤，你得幫我想個法子。”
“原來是這樣，我說你怎麽這麽魯莽。現在法國人我們惹不起啊，隻能這樣回稟蘇帥了。”
陳丙坤與關武鳴一番私語，然後帶著法國兵先行離開了。
“陸先生，蘇帥這人不好對付，雖然我是他招安下山的，但他對我們還是不那麽完全放心。這個人情我不敢打包票說的下來，他很可能為了安撫法國人砍了你的腦袋。剛才我和陳丙坤商量了，隻有送你們回山，大不了蘇帥對我一頓責罰。”
“關大哥，謝謝你一番好意。逃，不是辦法。帶我去見蘇帥吧，隻需如此這般說辭。”
“行，就這麽辦，大不了摘了我這頂戴花翎。”
關武鳴依舊將陸用之二人五花大綁帶到都督府，一上堂，卻見主位上坐著一個清臒的中年人，留著一撮山羊胡子，身穿二品大員的官服，不怒自威。
正是一中午砍了三十四顆腦袋的蘇元春。
那是他剛到龍州不久，法國人設下埋伏，一股腦抓了一批襲擊法國兵營的綠林好漢。法國人將這批人移交到了中方，派出監斬軍官，目的是為了殺人立威。蘇元春一口氣砍了三十四顆腦袋，並懸示三日。
從此，蘇元春便有了“湘屠夫”的雅號，蘇元春是湖南人。
蘇元春的下首卻坐著一位熟人，龍州知府倪大宏。看著陸用之被帶進來，他似笑非笑，不知道他腦子裏在想什麽。
“人犯陸用之，將你綁架法國姑娘，勒索法國人的槍支彈藥的經過如實說來。”
蘇元春將陸用之上下打量了幾眼，一拍驚堂木。
“兩位大人容稟。幾月前，我受知府倪大人指派，潛入匪幫林俊生部臥底。”
本來陸用之的計劃是受關武鳴委派到林俊生處策反的。這一上堂，看見倪大宏，他當機立斷改了方案。如果一查他的來曆，就會發現他原本來自水口巡防營，涉及到一樁殺人案。
雖然殺人案已經脫罪，但口供上還有白九年攀扯他是會黨一事尚未處理。估計此時倪大宏也在絞盡腦計，想辦法解釋如何私放他一事。
“果真有此事？”蘇元春回頭詢問倪大宏。
“咳咳，嗯，確有此事。當時聽說崇左一帶有會黨煽動暴亂。他自告奮勇要去打探消息，我便同意了。”
“後來，我通過唐浩明又結識了關管帶。他對林部匪幫也很感興趣，讓我找機會策反林部，讓他們集體來投靠。”
不等蘇元春問話，關武鳴拱手上前，主動答話道“蘇帥，確有其事。陸先生已取得林俊生的信任，策反一事基本妥了。”
“那法國女孩是怎麽回事？”
“是這樣的。林部有一兄弟為法國人所捕獲，被法國人天天放狗撕咬取樂。他們便襲擊了法國人的莊園泄憤，順手牽羊抓了這個法國姑娘送給我做見麵禮。但我對這姑娘一直以禮相待，好生看待。”
“你是說你們共處一室，你卻沒侵犯她？”
“確實是這樣，正是因為這姑娘不明就裏，在與我告別的時候暴露了我的身份。”
“那你怎麽會勒索法國人的？”
“是這樣，我策反林部基本成功，便準備回來向關管帶複命，同時準備將瑪索交給法國領事館或者教堂。是這個瑪索說，他父親很有錢，開了個橡膠園，如果送她回去，他父親一定會重重酬謝。”
“然後你就想出點子敲詐？”
“是，為了取得林俊生的進一步信任。他們缺的就是槍支彈藥，我就想出這麽一個法子，用槍支彈藥換法國姑娘瑪索，隻可惜功虧一簣。”
“情有可原，請大人開恩。”
關武鳴又是不等蘇元春開口宣判，搶先一步跪下求情。
“倪知府，你怎麽看？”
“如果陸用之所說屬實，法國人的損失無非是一些槍支彈藥，並未釀成命案，著令林俊生部退回槍支彈藥，堵住法國人的口即可，大人明察。”
倪大宏現在已經被陸用之綁架到一條船上，自然要替他打圓場。
“既如此，陸用之，本督就對你網開一麵，赦你無罪，著令你去林俊生處要回槍支彈藥還給法國人。至於你的同案犯這個叫阿東的，砍下他的腦袋交給法國人平息這場外交糾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