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我想選皇上
陳元灃回頭看去,陸初容站在傘下,一張小臉被凍出一片紅彤彤的韞色。
她的眼睛漆黑明亮,那皓雪便在她眼底飄落。
“陛下留下陪臣妾賞雪吧。”
他微有錯愕,隻聽陸初容又歪頭笑道:“陛下不是說,臣妾可以想說什麽說什麽,想做什麽做什麽嗎?臣妾想讓陛下留下賞雪。”
他以為自己聽錯了,趕緊回握住她的手。
“外麵好冷啊,咱們回去吧!快點,雪越下越大了!”
陸初容說著便牽了男人的手往寢殿裏跑,留下一串清甜的笑聲。
輔一進門他就被陸初容抱了個結實,抱了一會才為他伸手拂去肩頭落雪,繼而拉著他站在暖爐,四隻手交握是暖爐之上。
暖流包裹著二人,和對視的雙眸。
陳元灃覺得自己好像在做夢,若不是夢,他怎會在陸初容眼底看到從未有過的神采。
哪怕她平時再怎麽高興,她眼底的神采都好像被一層薄冰遮掩隱藏了一般。
以至於那些笑,那些快樂很難讓人分出真假。
陸初容的臉慢慢紅了起來,她要鬆開男人的手,卻被他攥了個結實。
“陛下看著臣妾做什麽?”
“你要不看朕,又怎麽會知道朕在看你。”
小餃子門口一個沒忍住偷笑出聲,很快收到對方一記眼刀,立刻舉手投降道:“奴才這就告退!這就告退!”
男人卻道:“你去把朕沒看完的奏折搬過來!”
“陛下……這,這良宵苦短,您看什麽奏折啊?”
這麽敬業可是會討不到媳婦的……
“讓你去你就去!怎麽這麽多廢話!”
小餃子哭喪著臉退出去,順便腹誹:照這樣下去,什麽時候才能有小太子啊?
鳴鸞宮的地龍果然名不虛傳,坐在榻上舒服的讓人想打滾。
陸初容呈大字躺在上頭,胳膊腿還不老實的劃動兩下。
一國之君麵前擱著一張小幾,一邊一目十行的看過那些無關緊要的折子,一邊對她說到:“你要是困了就去睡下,朕很快寫完。”
“不困,明日又不用給太後請安,我想睡到什麽時候就睡到什麽時候!”
男人抬眼看她,眸光一片軟色。
陸初容玩了一會又爬起身來,她拿起自己那隻筆,在手劄上認認真真記下一個時間:“今日大雪,我們吃了鍋子!禦膳房做的年糕在鍋子裏燙過之後十分好吃,陛下,年糕是用什麽做的?”
“糯米粉。”
“糯米?”她想了想,又在後頭寫下:“明年要種糯米!”
後者失笑:“朕還能少了你糯米吃?”
“陛下是皇上,臣妾自有糯米吃,陛下不做皇上,臣妾就開墾良田,你我二人倒也不至於餓死。”
這樣大逆不道的話,她以前是萬萬不敢說的,眼下說出來卻也含著筆杆子,小心翼翼去瞥男人的神色。
後者幹咳一聲,將她的筆杆子拿下來:“若真有那麽一天朕被趕出皇宮,也不會真就讓你開墾良田,種植米麵。”
且不說種地有多辛苦,就是真種出來了,也未必能夠糊口。
眼下在宮裏,一個不大不小的園子,拿個鋤頭得一群人在後頭跟著,天熱了打傘,天冷了搭棚,種多種少,吃多吃少,更像是在打發時間,又不指望她種的東西過活。
夜雪落地有聲,爐內炭火發出嗶啵聲響,陸初容窩在男人懷中打了個嗬欠。
她指尖被他捏住細細把玩,好像瑩潤的蔥段。
“皇上,我以前養過一隻小狗,王媽媽送我的。”她看著外麵的落雪,平靜說道:“它能聽得懂我說話,經常把我的鞋子咬破,我怕王媽媽打它,就說是我跑太快,磕到石頭上了,王媽媽隻能一邊罵我,一邊給我縫鞋子。”
男人在她頰邊落下一吻,又用自己的臉頰碰上她道,柔軟溫暖,像天上的雲朵,他想著,這陸初容果然是從天下下來的仙女兒吧。
“我常帶它在後廚玩,它喜歡吃碎肉碎骨頭,所以長得特別胖。”
說到這裏,她眼下微微一黯。
“後來呢?”
“後來……我有一天下課回去便找不到它了,王媽媽說八成是從狗洞跑出府,走丟了……”
“丟了也無法,你要喜歡養狗,朕給你找一隻,兩隻也行,太後那琉球貓你喜歡嗎?琉球的狗是白色的,毛是卷的,說是叫獅子狗。”
“多謝陛下,臣妾……我不想再養了,養那些畜生在身邊時日一久便會成為朋友,不管是丟了,還是死了,都會叫人傷心難過。我還想,等來年秋狩的時候,我們把兔子放了吧,若被別人捕到殺了吃肉,那也是它的命數。”
“好,朕都依你。”
若明年,還能一起去秋狩。
男人靠在軟墊之上,陸初容則偎在他的懷中,半夢半醒間,她突然喃喃喚了一聲:“皇上。”
本已假寐的男人忽的一個激靈,瞬間睜開眼睛。
低頭向她看去,她也睜著濕漉漉的眼睛看了過來。
“怎麽了?”
“我想選皇上,若是可以選,我想選你……若將來陸康勝了,我願與你赴死,若將來你贏了,我也甘願與陸家同罪。”
陳元灃心下大震,忽又想起當初自己在秋狩的路上問過她的話。
他將人抱緊在懷:“你既選了朕,朕怎麽舍得讓你輸。”
對身處兩廂夾縫中的陸初容而言,這場選擇無異是常豪賭。
當初長公主給她送桑斛藤的紅燭便是在勸她脫離陸家,不要再做陸康的棋子。
但她膽怯,試探,退讓,卻從未想過自己會這般勇敢。
她的手指觸碰上男人的麵頰,在他眼底看到自己堪稱絕色的容顏。
她嚐試性的抬抬頭,唇瓣印上他的,細細汲取著這嚴冬來之不易的溫暖。
她不是沒想過,若騙她的,利用她的那個人是陳元灃,她不僅會輸的毫無尊嚴,甚至會屍骨無存。
但她……認了。
在今冬的第一場皓雪之下,陸初容竟從未像此刻這般覺得安寧溫暖,像是回到幼時尚未開智之初,她縮在繈褓之中,睡的足夠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