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著挨抽

  換乘轎輦時,慕榕坐進鋪了軟耨的小轎,宮人恭敬地放下垂簾,她手心悄無聲息地多了一捲紙。

  慕榕心中一動,神色未改,直到宮人起轎才攤開細看。

  薄如蟬翼的紙上,只畫了一團紅色的火焰。

  慕榕頓時心領神會,微微一笑,原來是赤炎暗中跟著自己呀!

  有了強大的火力支援,她更是有恃無恐,就等著看尊敬的皇後娘娘又給挖了什麼坑。

  滿地銀裝素裹,一頂又一頂紅緞垂纓的暖轎,行走在雪中靜穆的皇城,白雪鑲紅牆,炫目白光映照在金色琉璃瓦,美得靜謐深沉。

  宴席開在傾香殿,仕女們一一步下暖轎,沿著雕花青石板路走進庭院。只見疏落有致的園子里紅梅簇簇,雪綴枝頭,映襯著一朵朵胭脂般的嬌顏。

  呼吸之間,清冽的暗香浮動,縈縈繞繞沁人心脾。

  慕榕依舊是一身淡雅,白色雲霧煙羅衫,佐以月光般的淺金色瓔珞綉紋,衣袂翩翩,盈然如秋水。

  披上墨雲霄差人送來的羽緞白狐裘,舉手投足間尊貴大氣,仙姿玉貌,完全當得墨王妃的名號。

  若說上回秋月宴,眾家小姐對慕榕是刮目相看,今日再次聚頭,眼神中都似有若無的飄著敵意。

  全天下的便宜都給這個女人給佔盡了!

  先是風度翩翩、溫文儒雅的四王爺,落到她手裡差點沒身敗名裂。

  如今慕榕的魔掌又伸向神一般存在的墨王,怎不教她們恨得牙痒痒,恨不得解救墨王於水火?

  仕女之中,只有寧羽桐是異類,她早到一步,正站在殿門口沖著慕榕直笑。

  「寧小姐安。」慕榕裝模作樣的微微行禮。

  「慕小姐安。」寧羽桐強忍著翻白眼的衝動,屈膝回了個禮,意味深長地眨眨眼,「再過兩日,就要尊稱一聲墨王妃了。」

  四周虎視眈眈的目光來者不善,她身為有義氣的女漢子,絕壁要給小榕榕撐腰。

  慕榕眼角抽了抽,確定不是給她拉仇恨嗎?

  不過她架子端得很穩,皮笑肉不笑,「多謝寧小姐,請。」

  素手款款一擺,和寧羽桐並肩進入殿內,攏在廣袖裡的手肘極有默契的相互碰了下,彼此都心領神會。

  今天是宴無好宴,會無好會,務必要提起十二萬分的警戒,千萬不能大意栽了跟頭。

  兩人在官家小姐中身份最高,座席也是比鄰而坐。

  正對面有一個單獨的席位還空著,想當然耳,肯定是為了今天的正主兒預留的。

  不過主角還沒登場,倒已經先有人沉不住氣,送上門來找不痛快。

  一個身穿緞綉氅衣、紫綃翠紋裙的女子手持白玉盞,緩緩行來,人未至聲先到,還沒開口說話就先聽到一陣環珮叮噹。

  寧羽桐正在小聲的靈魂拷問慕榕,如實交代當天她是怎麼追回墨王的。

  慕榕表示很無辜,是人家來追她的才對呀。

  「這話千萬別往外說,小心被打死。」寧羽桐咬牙切齒地說道,抬眼就看見那女子正目光不善的站在桌前。

  她眯了眯眼,唇角扯開一個故作驚訝的笑,「這不是楚學士家的二小姐嗎?不對,現在要改口稱一聲側妃娘娘了。」

  寧羽桐笑咪咪地轉向慕榕,裝模作樣的恭敬道,「想必是未來的侄媳婦給皇嬸請安來了。」

  慕榕手好癢。

  好想拉著表情賤兮兮的小桐兒出去院子里大打三百回合。

  皇嬸這兩個字,聽起來真讓人渾身不自在。

  楚晴萱摩挲著白玉酒杯,態度倨傲地睥睨,上下打量著今非昔比的慕榕。

  不久前,她還是四王妃,如今倒是飛黃騰達了,竟然攀上了墨王這高枝。

  想起日後她都得在慕榕面前卑躬屈膝,輩分硬生生矮了一截,楚晴萱心裡就哪兒哪兒都不痛快。

  良久,她才隨意地舉杯,「都還沒嫁過門呢,皇嬸二字未免太折煞慕小姐了吧?再說了,天有不測風雲,還沒板上釘釘的事,可別言之過早。」

  北月國公主進京聯姻的事,早就傳得沸沸揚揚,也只有慕榕這天真的女人,真以為她能穩居墨王妃的地位吧?

  哼,誰也別說誰,到最後都只能落得一個妾室的下場。

  慕榕暗自拉住一言不合就想反唇相譏的寧羽桐。

  她淺淺一笑,拈起案上的杯盞,悠然開口,「人有旦夕禍福的道理,想必楚側妃知之甚詳。當然,我說的是另一個楚側妃,可跟妳一點都沒關係。」

  優雅地舉杯,淺啜了一口權當回禮,便轉頭繼續跟寧羽桐說悄悄話。

  這點等級的攻擊,跟楚晴萱過去的火力簡直不能比,差遠了。

  楚晴萱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似是被戳中了心事,一時之間竟然不知該如何回擊。

  想起這幾日的遭遇,她憤恨地攢緊杯盞,終於忍不住滿腔怒火,氣勢凌人地伸手指著慕榕。

  「妳囂張個什麼勁兒?四王府的事,哪輪得到妳一個下堂婦在這說嘴?」

  此言一出,原本氣氛還算和諧的內殿突然一陣鴉雀無聲。

  眾家小姐們投射過來的目光都帶著幸災樂禍。

  原本她們都抱持著敢怒不敢言的心態,在心裡腹誹慕榕,但沒人真的表現在臉上。

  如今楚晴萱豁出去指著慕榕的鼻子大罵,那股子痛快就不用說了,真恨不得她們動上手,給那個將墨王迷得團團轉的狐狸精一個教訓!

  慕榕悠然閑坐在原地,不僅沒有動怒,連眉毛都沒抬動一根。

  十分同情地嘆了口氣,著實為楚晴嵐感到惋惜。

  就憑妹子這點智商,竟然能把姐姐往死里坑,可惜了楚小白過去的豐功偉績,一夕之間化為烏有,究竟是為誰辛苦為誰忙啊。

  「楚側妃。」慕榕緩緩開口,神色清冷,雍容凜冽。

  「今日妳我奉旨進宮,是皇後娘娘給的臉面,此處可不是四王府家的後院,可以由得妳放肆。區區一個側妃,也敢指著大臣之女罵街,我倒是很好奇,莫非此舉是四王爺授意?」

  簡簡單單幾句話,既不顯擺墨王妃的架子,還順道把這場戰爭上升到皇子與大臣之間的對立。

  要是傳到皇帝耳里,墨景熙就等著挨抽吧。

  惹誰不好,偏偏要惹為國鞠躬盡瘁的慕太師?

  悠閑倚在暗處的某護衛笑了。

  他家的准王妃,還真是一丁點兒虧都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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