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麵相思
方輕鴻開始懷疑自己的卜卦水平,是不是跟著修為一起退步了。
那廂沈柯已氣勢洶洶殺到近前,居高臨下地盯著這對狗男男,特別在看到柳夢寒手還搭人胸口時,眼角一抽,麵無表情道:“放開。”
柳夢寒抬起臉,睫毛纖長、眸光如水,溫潤的臉龐清純無辜:“抱歉,師兄真元耗盡,沒力氣了。”
沈柯“嘶”了聲,好個不要臉的男狐狸精,他果然沒瞧錯!
當然,蜜罐子裏泡大的沈少宗主是不會因為對方身份尊貴,就影響到發揮的。他立即痛斥了昆侖宮少宮主的傷風敗俗和不知檢點,聽得方輕鴻在一旁想自己是不是被殃及池魚了。總感覺有哪裏怪怪的?
然後沈柯就彎腰雙臂一抄,將他從柳夢寒懷裏挖出,抱了起來。
四目交接,靜默無聲。
方輕鴻:“你……”
沈柯:?
方輕鴻:“沈師弟有沒有覺得,少了個步驟?”
沈柯:“什麽?”
方輕鴻幹脆道:“把我放下。”
沈柯拒絕得同樣利落:“不要。”
方輕鴻一身道袍被瀑布沾得半濕,目下識海刺痛、真元幹枯,連個淨塵訣都掐不出,隻能忍著渾身的不適,任由它黏答答貼皮膚上。
更要命的是,沈柯一個命元旺盛、靈氣純粹的陽火道體,從體內自然而然散發出的熱息,正毫無遮掩地透過衣衫滲入進來,托住他後背的手掌更燙得方輕鴻頭皮發麻。這個人的氣息就和他行事做派一樣,都帶著堂而皇之的侵略性。
但他並不想如此親密無間的,感受一個男人的體溫。
沈柯垂首,眸光深深。
身臨危境,保命尚且捉襟見肘,哪還能做到如平時般一絲不苟?方輕鴻衣冠不整,前襟有兩道明顯的劃傷,潔白的道袍被劍氣割開,帶著血痕的胸膛若隱若現,隨著呼吸輕輕起伏。烏黑的濕發並作一縷縷,有些貼在頰邊,有些則黏在頸側,更襯得人唇紅齒白,眉清目明。
此刻,少年劍修正瞪著他,嘴唇一張一合:“你還想怎樣?”
他的下唇要稍厚些,形狀飽滿水潤,上唇偏薄,唇弓線條秀麗,小巧的唇珠點綴在正中,引誘著人咬上一口。
沈柯回神,理直氣壯道:“他抱你多久,我就要多久。”
……你贏了。
方輕鴻拿小孩脾氣上來的人沒辦法,何田田用這招對付他時向來管用。他知道沈柯不喜歡燕長風,連帶對近似類型的柳夢寒恨烏及烏,而他,則隻是沈少宗主賭氣之下的犧牲品。
唉,這算哪門子貴人?
方輕鴻耷拉著眉毛,在心底唉聲歎氣。算了算了,還是再往前走走,既然卦辭說能助他們一臂之力的人在西南,那就一定還在。
這時,終於回過勁來的柳夢寒施施然站起,不知從何處又變出柄折扇,展開在胸前搖了搖,莞爾道:“傷風敗俗?”
他眼中的揶揄意味太濃,容不得方輕鴻裝瞎當沒看見,隻能用手指戳戳沈柯,讓人趕緊放自己下來。戳了下後,忍不住又碰了碰,這小子吃什麽長的?胸肌還挺發達。
沈柯將他的小動作盡收眼底,當著柳夢寒的麵收緊手臂、揚高下巴,得意地自鼻間溢出聲輕哼。
柳夢寒笑紋加深,語調愈發意味深長:“不知檢點?”
沈柯:“你不用陰陽怪氣地拐著彎罵,我都能聽懂,我就看不慣你這種迂回婉轉的偽君子勁兒,才來替□□道的。”
不是你主動找人家麻煩的嗎?!
方輕鴻一臉抽搐,悄摸收回手,對沈少宗主的胡攪蠻纏有了更深層次的領悟。
到底是光風霽月,人人望而生羨的柳家君子,被如此挑釁仍未動怒,風度翩翩朝滿臉寫著救救我的方輕鴻遞去一瞥,便仁慈地選擇了顧全大局:“沈師弟如此急公好義,不若先讓方師弟去換身幹淨衣物,你這麽抱著,反倒是累及了他。”
當即換來方輕鴻“知我者莫若師兄”的感激目光,氣得沈柯差點一個倒仰。
等人都收拾妥帖,用了丹藥,三人盤膝坐在沈柯尋到的洞窟內,聽著洞口嘩嘩的瀑布流麵麵相覷。
半晌,方輕鴻清清嗓子,問道:“師弟這十日過得如何?怎會出現在此地?”
柳夢寒和沈柯不熟,算上今天,也就第二回正式打照麵。後者更對其抱有強烈的偏見,話不投機半句多,這交流溝通的重任,自然落在了方輕鴻身上。
沈柯目光幽幽:“你是誠心想問,還是沒話找話?”
方輕鴻:?
方輕鴻:“你能活到現在,想必也對我們如今的處境有些了解,整座紫霞秘境就是個大殺陣,身在此山中,就不會有真正能落腳的安全地。這一路你要有些感悟,我們可以交流下,揚長補短,為逃出生天增加幾分勝算。”
然後他就看到對方麵色肉眼可見的難看起來,黑著張臉不說話,一副鬧別扭的模樣。
……這又是怎麽了?
柳夢寒適時出言提醒:“沈師弟大約是覺得,我們在利用他。”
“誰跟你我們?”沈柯斜他一眼,冷冷道:“隻有你會這麽想吧。”
緊接著,像是為證明自己並不如其所想的小家子氣,右手一翻,幻化出那麵月照天門鏡的仿製品,跟隻花孔雀似的在方輕鴻麵前招搖:“區區殺陣,本少爺還不放在眼裏,瞧見沒有?今日你要把少爺我哄高興了,也不是不可以保你。”
方輕鴻:……
是哦,月照天門鏡最大的功用就是溯本回源、堪破虛妄。
自覺勝過一籌的沈柯眼尾驕矜地掃了下柳夢寒,見人但笑不語,一臉運籌帷幄,瞬間明白自己是中了計,怒道:“敢對我用激將法?!柳夢寒,區區一個昆侖宮少主的名頭我還不放在眼內,你——”
“好了好了,”方輕鴻見勢不妙,連忙打圓場,擺出副洗耳恭聽的姿態,給沈柯順毛:“你繼續說,我想聽。”
沈柯不甘不願地哼唧兩聲,又被方輕鴻戳了戳手臂,終於放棄發作,老老實實把能交代的都交代了。
剛開始沈柯的傳輸位置不好,竟直接將人送進了龍潭虎穴的密林中心,全靠這麵鏡子保駕護航,才得以險死還生的留下一條命。根據鏡子的指示,他一路行至此,然後就發現這座水簾洞內,竟蘊有靈氣凝結的萬年鍾乳精華!
他來的路上也很是倒了幾回黴,模樣沒比柳方二人好到哪兒去,見狀幹脆兩眼一閉,開始打坐修煉,汲取萬年鍾乳內蘊含的純粹靈力。這鍾乳精華可滋養耗損過度的經脈丹田,亦能溫養神識,沈柯才呆了五天,身上的傷便悉數痊愈,連神識都壯大許多。
方輕鴻將人上下左右地打量了遍,詫道:“你突破了?”
猶自氣悶的沈柯聽他這麽問,又挺直背脊,有了優越感。“也就坐了會兒吧,自然而然就突破了。”說完拿眼角偷偷覷人,有些驕傲地小聲說:“我可還比你小半歲呢,現在最早進入築基後期的人換我了。”
像隻別扭又忍不住想討誇獎的大型靈寵。方輕鴻失笑,下意識拿出了哄小師弟的態度:“是是是,沈師弟天資過人,師兄我自愧不如。”
“你、你要是想……”沈柯偏開臉,藏在濃密發絲裏的耳朵尖,悄悄紅了。“我可以帶你過去。”
方輕鴻爽朗一笑:“好啊,再記你個人情。”語畢,轉頭看向柳夢寒:“先前咱們打巨蛟留下的陳傷,一直都沒機會好好調養,正好可借這萬年鍾乳根除傷勢,師兄金丹上的裂紋也能趁此補上了。”
沈柯:“不行!”
方輕鴻回轉視線,一臉不明所以。
“我發現就是我的,有權處置它!”沈柯霍得起身,表情像被辜負的良家少女,憤怒一指丈夫在外的“姘頭”,又氣又委屈:“你可以,他不行。”
不是吧,你對燕長風就恨得這麽深沉?他究竟怎麽你了?
方輕鴻看看他,再看看柳夢寒,有些尷尬。
的確,無主之物誰先發現,便屬於誰是修真界不成文的規矩,他幹不出殺人奪寶的事,所以鍾乳的處置,還真由沈柯說了算。即便他什麽都不分,也都在情理之中,但自己要就這麽跟著他走了,獨留柳夢寒一人在此,怎麽想都過意不去。
“方師弟且去罷,不必擔心。”柳夢寒看穿他心中隱憂,溫溫文文地勸:“其實師兄身上有些準備,不過是尋不到好時機,能靜下來調養,現在有人能照顧你,師兄就可以心無旁騖地療傷了。”
“如此便好。”方輕鴻長出口氣,心中慚愧:“是我修為低微,拖累了師兄。”
他還待再和人說幾句,一旁早等到不耐煩的沈柯一把拽過他手腕,拖著人往水簾洞後方走。路上方輕鴻不禁感歎:“你這脾氣,若非你是太微垣少主,得吃多少苦頭?”
不提還好,一提沈柯瞬間拉長臉,薄唇緊抿,半句話都不想說。
“生氣啦?”見人看都不看自己,方輕鴻身體前傾,歪過腦袋彎著笑眼,自下而上地瞧他:“是師兄理解錯了,該先問問你意願的,師兄給你道歉好不好?”
他的態度親昵而沒有距離感,一切都是如此自然。
沈柯鬱結在胸口的那團陰雲,忽然就散去了,心跳又變得鮮活起來。他還小,對這份心情懵裏懵懂,卻也知道那不同一般,既懊惱自己輕易被左右的情緒,又在對方漆黑的瞳仁倒映出自己的身影時,止不住地欣喜沉淪。
他像隻張牙舞爪的幼獸,笨拙而凶相畢露地守護著,尚未及品嚐到甘美滋味的珍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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