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你這隻野獸
虎王似乎沒有察覺到她的異樣，他拉起她的一隻手，帶她回到王座上，可能是因為他喝了一點酒，他對她說了很多的話。
以前的她，或許會很感興趣去聽，但現在，她心裏全都裝不下了，她心裏有著兩個虎王，一個是她的仇人，另一個是她的依靠，如今，隻剩下仇人了……
她想去掙脫他的手，虎王抓得更緊了：“瑕兒，我送你一樣東西。”
“我不想要，你送我的我都不想要，你放手。”
“相信我，無瑕，這樣東西你一定會喜歡的，來，走。”他無視她的反應，一把把她打橫抱起，足輕輕蹬地就飛上了王座上麵。
他小心翼翼地把她放下，無瑕本要開口，卻停住了，她發現台下的氣氛有點不對。舞台上的鶯歌燕舞已停息，賓客視線都聚焦到王座上麵的兩人身上，細看之下，他們眼中個別流露出了些許的羨慕激動。
虎王示一下意，玉琴從一旁走上前，麵對妖山妖海朗聲道：“各位，短短光陰之間，我們虎族有如此繁華盛世，全賴大王的英明領導，大王的降臨是天道的順應，冥冥之中，我們虎族注定要強盛於世，你們說是不是！”
“是的！”“說的對！”台下眾妖都朗聲回答。
玉琴微微一笑，繼續道：“今天，我們尊敬的大王終於有了心儀的王妃了。”
台下馬上一片哄然，任憑誰都清楚，虎王雄心壯誌，稱霸一方，法力可究天仙，武藝堪比春秋。唯獨不沾女色，寡欲清心。總的來說，除了嗜戰好殺之外，他的另一個不足就是沒有後宮了。
現在，他們的大王有意要立妃了，如何教他們心神不為之一振，大家都不約而同地審視虎王身邊的無瑕。
月國的皇室公主，確實有這門麵作為他們的王妃。
玉琴滿意一笑，悄悄退到一旁，虎王滿麵紅光，牽著無瑕上前，無瑕可以感受他因興奮而微微抖動的手，一如她微微抖動的心。
她該拒絕，把這個嫩芽扼殺在幼苗的階段，任其滋生，不知何年何月會無法抑製地蔓延，最終不可收拾。
虎王自豪看著即將成為他娘子的無瑕，然後麵對眾多妖民，伸手解下戴在頸上的血牙。
血牙串，象征著族長至高無上的權利，也就是虎族的王的圖騰，把血牙送給異性，無疑是把自己熾熱的心交奉出來。
全場的妖民都靜默了下來，猶如一場莊嚴的儀式。
她心裏很清楚，這樣就是求親了，不過她隻是一個小小的亡國奴，虎王這樣做，未免太過大費周章了，她沮喪地想，他要她，隻要用暴力強行得到她就是了，雖然心裏抽痛得厲害，但他對她殘忍一點，她會心裏更加好受。
她寧可麵對幹脆的死亡，也不想要站在三岔路蒙受抉擇矛盾的折磨。
麵對他的微笑，她曾認為那是冬日裏最美的陽光；麵對他的溫柔，她曾認為那是最甜美的幸福；麵對他的深情和關懷，她曾認為那是她的三生有幸，遇到命中另一半，哪怕是妖怪……
而這些，是真的嗎？
這些，都是假的，他若溫柔，就不會發兵屠殺月國，他若深情，就不會放縱下屬奸淫擄掠，他若真顧忌她的感受，就不會殺死她摯愛的外公把她強行擄走。
如果沒有玉兒的出現，沒有她的點醒，可能，她會被他騙一輩子。
她可以接受他殘暴本性，但容忍不了他的刻意欺騙。
外公……
無瑕看著眼前的虎王，他正殷切地想要為她戴上血牙，她忽然想起了慘死的外公，他就這麽孤零零地倒在血泊裏，伸出的手，想要挽留她，卻夠不著。外公和虎王同樣有著白色長發，但絕對不是眼前這個殺人狂魔！
她怨恨的眼光直射他的臉，他把她當什麽了？她可是月國的第四皇女——月無瑕公主。
她狠狠一揮手，打開了他手中的血牙，那串血牙在眾人驚呆的目光中從台上飛下，與地板相撞，隨著清脆的響聲，綁繩斷了，紅牙紅石散了一地。在場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氣，沒有人感大口呼吸，連一旁的玉琴和虎王自己也驚訝的眼睛大睜。
“我不會接受你的，你死了這條心吧。”她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說出來，語氣冷冽，分外清晰。
“瑕兒？”他好像還沒有反應過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回應他的隻有她逃避的實現，還有一個決絕的背影。
內心某個部位正在被慢慢洞穿，流出鮮血。
虎王沒有看地上碎掉的血牙，或者說，他不敢看，他的心，何嚐不如它那樣碎掉呢？為什麽他愛的人，同時也是他以為愛自己的人，會如此突兀地轉變態度？她一開始拒絕他也好，中途否定他也罷，為何要一直欲拒還迎，讓他有勝利的曙光然後再親手抹殺。
這是你報複我的方式嗎？瑕兒。
他不敢問出來，他怕，那個答案會是“是”。他原本以為，她會很高興，很感動地接受他的愛意，然後他們會成親，舉辦天下間最隆重的婚禮，她願意與他同床，他們會有可愛的孩子，會幸福地生活下去，他能夠守護她的溫柔，守護一輩子。
現實，是一盆冰冷的涼水，徹底澆滅了他心裏美麗的願望。
“瑕兒，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麽，讓你這樣生氣，你說出來，我會改的，是不是我們的某些程序觸犯了你的禁忌，讓你有所不滿了？”他慌了，生怕再有閃失，他喜歡的人，會無法挽回地離去。
無瑕低下頭，她說：“習慣，你們習慣了殺戮，禁忌……今天就是我月國的忌日……”
她還沒有原諒他，縱使他做什麽，都無法挽回死去了的那些生命，死後的債，都壓在了他喜歡的她身上，解不掉，還不清。
“你沒有做錯，生殺予奪都沒有錯，但是你試想一下，你於我而言，是什麽人？”她抬頭，冷冷地說。
虎王沒有說話，他不敢看她的眼，仇人，這個字眼他聽太多，以前的他，與無數的人結仇，他毫不在意，如若再有機會，他寧願得罪三千神魔，也不要與她結仇。
無瑕沒有忽略他眼中的苦痛，她說：“你可是我的仇人！殺害我外公，殺害月國戰士，奪走三十萬無辜百姓性命的仇人！你這隻喪盡天良的野獸！怪物！”她用了最毒惡的詞語去中傷她，說出口後，心中有了不忍。
她說，他是野獸，怪物。
在場所有人都汗毛倒豎，沒有任何妖怪願意被辱罵成野獸，這是對他們存在的一種否定，何況是一個君王。
所有人都等著看這個不識抬舉的人類女子如何被他們的大王撕扯成碎片，而一陣又一陣的寂靜過去，虎王仍然微低著頭，而臉上是無法掩飾的悲傷。
玉琴上前說：“王妃，您冷靜一點，我們都是無意的，何況勝負乃兵家常事，該來的……”
“不要叫我王妃。”她側頭，劉海遮住了她的眼睛：“你們師出無名，看見哪個地方就隨便攻擊，是的，我們弱者抵抗不了，除了怨恨和死亡，我們什麽都做不到……”
是的……什麽都做不到……她是一個無能的公主……
玉琴見自己的勸說出現了反效果，一時間說不出什麽話語。
無瑕沒有再看虎王漸漸失去光芒的眼睛，頹然回頭，一步步離開了，她停在門口，說：“人妖終究殊途，我的命就在這裏，你隨時可以拿走，但我們之間，是不可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