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花節
民間的花節可真熱鬧啊！
春夏季節，沒有炎熱的天氣，也不會有滂沱大雨，好雨知時節，陰霾的天空，雖烏雲密布，但是細雨如絲，拿開手裏的油傘，隻覺絲絲涼爽，並無半點濕意。
河邊，大大小小的燈籠連成一串火龍，一直延伸到遠方，隔著雨簾，散發著誘人的紅暈與爛漫。
前來的人們倒是不少，擠得水泄不通，河上不時有一葉畫舫滑過，波紋把漁火搖曳得支離破碎；岸上車水馬龍，人山人海。男女老少，摩肩接踵，歡樂聲，買賣聲，叫喚聲交織，有的一家老少聚在河邊賞花，有的小鴛鴦則躲在花前月下卿卿我我。
“確實很熱鬧呢。”無瑕和小蓮換了衣服，遠遠站在河上的石橋上麵，看著人情洶湧，忍不住露出一個微笑。
這一片和諧安寧的景象，這就是她的子民們，她一生一世要守護的人民們。
無瑕拉著小蓮說：“我們也去湊個熱鬧吧！”
“好啊，小姐！”小蓮興高采烈地跟在她後麵，真好啊，跟了這麽個又善良又美得不可方物的主子，對自己不凶，小蓮感覺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丫鬟了。
無瑕這身打扮顯然沒有引起人們多大的激靈，任誰也想不到堂堂的公主大人會喬裝來混進民間的節日，甚至有的後生公子哥們對她一見傾心，轉眼間，對她深情傳眉的人數不勝數，要說是花節，不如說是男女青年們的相親會更好不過。
由於人太多，無瑕和小蓮在人流中被動式地推來推去，沒多久兩女就失散了在人群之中了。“小蓮……”無瑕向四周呼喚，無奈她的喊聲隻是汪洋一浪。
無瑕唯有想辦法擠出去，然後在人少的地方等那個傻丫頭找來了，實在有些掃興。她不太喜歡熱鬧，一個好好的花節，掃興了。
她奮力朝某方向擠，好不容易挪到了岸邊，她回頭看了看沸騰依舊的人群，心知一時半刻是離不開的了。她旁邊有條石梯，通向下麵的渡頭，船隻已經離開，隻剩下一片寬闊的草地和一棵大榕樹。
正好，這個地方可以歇歇腳。無瑕走到草地上，深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她的絲履，驚起了一群螢火蟲。
熒光如閃輝的塵埃圍繞無瑕飛舞，她一身素衣，受光反照反而更加顏彩動人，微風吹來，光亮在空中留下一道道弧形殘影，七彩斑斕的軌跡中，絲絲涼雨飄到無瑕衣內，涼而不冷。不知為何，心情頓時十分愉快，她現在看著月下美景，心中有很想起舞的衝動，她輕輕拉起袖帶，臉上帶著少女羞澀的興奮。
隻有四下沒人的時候，她才會展現出真正的一麵。她再堅強，也不過是一個花季年華的女子。平時壓抑得太厲害，如今，一旦放開心情，就收不住了，少女的頑皮還沒有完全消退，無論她多麽自律多麽約束，畢竟還隻是一個花季年華的女子。
空中傳來一陣悠然的簫聲，或許是哪個漁夫興致使然，那音色清脆，旋律低沉婉轉，夾帶絲絲愁然，與寧靜無人的渡口成了無比的映襯，無瑕聽出是著名的《漢宮秋月》。
年歲催人老，光陰太無情。她被父親拋棄，正如那些受過寵的女人們，此時此刻聽的是漢宮秋月，會不會有些諷刺？
思緒之間，她已翩翩起舞。
花雨亂，瓔珞墜。
少女賦，牡丹亭。
深宮冷月依舊留。
三生有幸，可與君守，細水長流。
這是她無意中翻出的那張母親瑕妃下來的手帕上的字句，這麽多年來，母親就是把哀怨寄情在那張手帕上，思想在轉，螢火在飛。
那陣簫聲的來源，隱藏著一個男人。
無瑕思緒飄遠，身體順著意境不斷舞蹈，素衣籠罩著熒光，燈火闌珊之下，無雙的麵容，如仙如妖的氣質，令黑暗中一雙眼看得癡了。
簫聲，戛然停了。
無瑕回過神，留戀著剛才煽情的簫聲，一方麵為自己失態而有些羞愧，另一方麵又暗暗驚歎奏者之技藝超凡，剛才那如水的旋律，幾乎可以攝人心魄。
身後傳來腳步聲，沉穩，卻無意間透出些許霸氣與高貴。她神經一繃，這裏偏僻，遇上壞人怎麽辦？她警惕地轉過身，黑暗之中，走出一個高大的男人，無瑕督見他身穿金邊黑袍，背手沉穩而來，那是一張剛刻的臉孔，眉宇間是從容的王者之氣，仿佛是縱橫乾坤之間的遊龍，還有……
無瑕眨了眨眼，也許是她的幻覺吧。那男人的眼睛……似乎有些異樣。
男人走近，無瑕好奇地看著他漆黑的瞳孔，剛才，她明明看到了紅色的光芒……
陌生男人悠然地走到無瑕前麵：“姑娘可真是好舞步，輕盈如燕，流轉如煙，高貴比蓮呐，這首《漢宮秋月》恐怕隻有姑娘才能勝舞吧？敢問姑娘芳名，可是月國本地人？”問罷他微微一笑，那笑容，到底可以擄走多少芳心？
她從心底抵觸男人，但是對於這個人，她有種特別的感覺，想要親近他，但又怕他拒絕，想要轉身離開，又怕以後沒有機會再會。恐怕這就是所謂的好感了吧，多麽可笑。
無瑕抬眼看著眼前這個男人，雖然出言輕浮，但似乎身世顯赫，比她更會守節如玉，況且那種非凡濃烈的霸氣與帝王氣息，讓她不禁猜測他的背景是否不遜色於自己。難不成是外國達官貴人？
“嗬嗬，姑娘所想不錯……我確是外邦人。”男人邪魅一笑，把她小臉上的驚訝盡收眼底，這個單純得可以的小東西，心思全部寫在那雙清澈的眼眸裏麵。
無瑕覺得驚異，這個男人居然知道她所想的東西，難不成會讀心？
“你到底是天上的仙子，還是地下上來的妖精，長的這麽迷人……”他又是一笑，走得更加近。無瑕見他走來，聽他出言不遜，知道他不懷好意，臉色一沉就想向後退，但盈腰被他一搶，她整個人貼入他的懷抱裏。
看來剛才的感覺是錯的，無瑕漲紅的小臉，抬頭大叫：“放開我！你這個登徒……”話未說完，小嘴被欺下來的唇壓住。
無瑕不敢置信地張大眼，他……他居然吻她！
這個混蛋！她揮動拳頭捶打他結實的胸膛，無奈他很簡單就握住她的手腕，唇邊勾起一抹微笑。
無瑕更加氣了，這個混蛋，連她姓甚名誰都未過問，就這樣奪走她的初吻！混蛋，絕對混蛋！不，是比混蛋還要混蛋！
可是，憑她綿薄之力根本無法脫離他的鉗製，她僵直的身子，直到他滿足地移離那雙玉唇。
“你…你…”不知是她憤怒抑或羞愧，小臉紅得像顆櫻桃，可愛的反應讓男人悅眼一收，抬起她小手，塞了件東西在她手心。“給你的禮物。”無瑕一看，是一支玉簫。純白色的簫身，做工著色無一不是精中之最，尾端綁著一個護身符的紅纓，上麵金絲繡著一個字——“虎”。
她有些不高興了，被輕薄了然後收禮，她倒像是被當成了勾欄裏麵的窯姐。
“我不要你的禮物，你這個無禮的流氓。”她堅決塞了回去。
“為什麽不喜歡呢，覺得不夠好嗎？”他笑問。
“你把我當什麽了，被你這樣輕薄還收你的東西？”她真有些動氣了，這個男人真是輕狂！她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男人這才發現，她居然有一股非同一般的傲氣。
他微微一笑。
原本，他隻身潛入了月國。
與其說潛入，他再也找不到比月國更加容易潛入的國家了……那圍著國家的城牆外圍，斷垣殘壁比比皆是，缺口爛堤竟然沒有及時修補，城牆上把守的衛兵屈指可數，有的神遊物外，有的幹脆躺下來呼呼大睡。
這樣的國家他見多了，氣數也差不多到頭了，是時候要被毀滅了……
戰爭！
一想到即將來臨的大戰，他忍不住渾身興奮抖動，很快，他就可以開始美妙的殺戮了，那些湧動的鮮血碎肉仿佛在召喚著他的野心，他不禁加快了步伐，盡快偵查好整個月城。
他要找的，不是月城的金庫，不是核心的皇宮，而是軍營，他對財寶沒有興趣，他隻要戰鬥，戰爭開始的時候，他會毫不猶豫地進攻軍營，與裏麵的士兵將領好好享受戰鬥，他，隻對強者和力量感興趣。
輕功施展，他猶如隱身夜幕中的黑鷹，忽然，他的視線定格在了一抹白影身上，靜靜無人的河邊，有一個美麗的女子像仙子一般籠罩在水煙月色之下。
洛神！
他腦中忽然閃過一個美麗的字眼，她出眾的氣質像一塊磁鐵一般吸引著他，當他回神時，他已經隱身在附近的黑暗之中，細細一看，她有著上等的姿色，高貴的品質，最讓他心動的是，她眼中有著不一樣的滄桑和重如泰山的責任感。
然後，他為她吹出一曲《漢宮秋月》，而她，居然順著他的音樂，跳起了人間鮮有的仙舞。
那一刻，他覺得心中貌似有一小塊丟失了，遺落在了一個他自己也不清楚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