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公主
朝陽嫋嫋升起，攀上大山之後，朝暉點亮了整片月國之地。朱紗窗外隱隱傳來的亮光，對於夢鄉中的人來說，難受也刺眼，一束束暖和的光線打到臉上，鳳床上的女子微微睜開眼。
晨暉春色入錦簾，半山暖意催人眠。她沒有貪床的習慣，摸摸身下錦繡帛綴的床褥，百隻靈動的神鳥同朝向正中央的火紅鳳凰鳴叫，單單一張床，一幅百鳥朝凰圖，就足以象征她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身份。
月國盈皇女，月無瑕公主。
聽到床中的動靜，一張小臉孔從簾幔外探了進來，見自家公主已經醒來，小步伐一蹦一蹦跳過來，開心道：“早安！公主大人！”
無瑕見她神清氣爽，也笑了調侃道：“今天怎麽就這麽早起來了呢？放平時還真難看見你不在床上的身影呢……”
這是無瑕的貼身侍女，名為小蓮，自幼一直跟隨無瑕身邊。
小蓮被取笑後，小蓮嘟著鼓脹起來，但一想到今天是什麽日子，悶氣又消了去，她拉起無瑕的手，一雙眼睛帶著閃亮的期待光芒道：“公主，今天是花節啊！花節啊！不如我們出宮去看花節吧，我們好久沒出去玩了……”
她一直很寵溺小蓮，雖然小蓮有點小任性但總體不是壞，她也愛看她的淘氣，她作為一個公主，不能任自己的感情外泄，看到她的快樂，無瑕自己仿佛也在放任心情奔放。無瑕笑著捏捏她的鼻子：“淨知道玩……”
小蓮還是不依不撓，扯著她的貼身睡衣晃晃，像隻討食的小麻雀：“好嘛好嘛……公主對我最好了……就這一次……我們就走出去一會兒……”
“你啊……”無瑕坐起來，看著外麵明媚的天色，桃花盛放的季節，然後百花隨後爭放，一年一度的花節就在此時舉行，對於月國來說，確實是不容忽視的重大節日。
她很快梳洗完畢，領著小蓮走出房間。
無瑕最不喜歡繁冗的打扮，不但浪費了時間，還夾帶了許多不必要的浪費。
也許是天性善良，在皇室之中，她最是親民，她沒有庸俗皇女的嬌氣，沒有一個貴族的架子。身為女子不能幹預朝政，但她幾乎處理全國上下大大小小的“家務事”，一次，她去聽皇宮總管的匯報，用在皇家成員之中的奢侈品的支出，幾乎能夠供整個國家人民半年的糧食費用。
她不禁想起那句話語：渭流漲膩，棄脂水也。
“哎……”她自然而然地歎氣，個中夾雜著種種無奈，或許，她一個人改變不了什麽，自古以來，皇家的奢侈墮落，光是文獻記載就罄竹難書，更何況那些未入史冊的不為人知的陰暗事實……
“公主？”天真的小蓮，並沒有想那麽多，她隻覺得，能夠每天陪伴在公主身邊，是最幸福的事情。她的無瑕公主，美麗，端莊，善良，她覺得似乎世間最美好的東西都集中在無瑕公主身上，公主不但美麗，而且聰穎，自幼跟隨皇宮胡禦醫學習醫術，為的就是給那些沒有錢看大夫的窮人家治療病痛。
說真的，她從來沒有想過一個站在眾人之上的公主，會毫不嫌棄地出入肮髒雜亂的貧民窟，毫不避諱地伸手替那些髒兮兮黑乎乎的手把脈，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比起那些講究典雅禮節的皇宮貴族們，雖然小蓮不知道如何說出心中的想法，但她總覺得，她的無瑕公主似乎擁有其他公主無法擁有的東西。
“不，我沒什麽……看，我們到了。”無瑕推門，映入眼的是一大片桃花林。
這一大片的桃林，是她的外公，月國國丈雲安侯最喜愛的地方，漫天飄舞的桃花時時飄落，中央的最大最古老的一棵大桃樹下，坐著一個白發老人，身上穿著華麗的服飾，眼神帶著向往，看著那些落英點點飛過。
血緣上的親人，她隻剩下外公，以及那個素未謀麵的父親——月國君主。
自從她懂事開始，她知道自己被父親賜了號，隨便安排一所宮殿然後就任她自生自滅，對於無瑕來說，父親是陌生的，她隻聽說過許許多多關於她父親的傳聞，而且都是些醜陋的傳聞，荒淫，殘暴……她也見過許許多多被父親拋棄的女人，在這所金鑄造的牢籠裏麵掙紮的景象。
有時她想，也許母親是幸運的，早早離去，省得活下老遭受無盡的折磨，她的母妃，也叫無瑕。
老人看見無瑕過來，臉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在桃花之下，明亮燦爛。
無瑕開心地小跑過去，起碼，她還有外公，疼她愛她之極的外公，還有小蓮，還有千千萬萬愛戴她的子民。
所以，她是幸福的。
“瑕兒，你怎麽有空來看我這老頭子了？”雲安侯笑著問眼前的女子。
“外公，瑕兒想您了。”無瑕笑眯了眼，與他並排一起看那飄落的片片桃花，忽然想到，這片僻靜不怎麽大的桃林，似乎是母親生前最愛逗留的地方，她眼帶憐惜地看旁邊的外公，他的側影，有些落魄的悲傷，痛失愛女，不是時間能夠輕易平複的吧？
“今天是花節，外公，我們一起出宮去看花吧。”無瑕提議，一旁的小蓮也興奮地點頭。
但是，雲安侯隻是閉眼搖搖頭，說：“我隻看桃花就夠了……”
無瑕心中雀躍的心情也漸漸冷了下去，果然，外公還沒從娘親的回憶中走出來。
大概是意識到自己的冷淡，雲安侯對無瑕說：“瑕兒，你們倆一起去看吧，我自己身體不適，不想太過奔波了，聽說這一次的花節空前隆重，規模龐大，你們前去，說不定還會有些意外的收獲呢。”他打開一個笑容，滄桑的手撫摸下巴白花的胡子。
這一席話，又勾起了小蓮的興趣，她小聲催促無瑕，無瑕對上她萬般懇求的目光，無奈一歎。
陪伴外公看了一會兒桃花，她向他道別，就帶小蓮離開了。
她踏出桃園，回頭看一看桃樹下的身影，一種異樣的感覺滋生了起來，總感覺……這是與外公的最後一麵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