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寡助者岌岌可危,得眾助劉婼脫險
一旁的景姿已經哭成淚人,景葙卻抬起茶盞緩緩用了一口熱茶,冷眼看著那布滿墨跡的嫁衣。青綠配色很是端莊沉穩,墨跡其實也不是很多,就是裙尾上有巴掌大的一灘,其餘的都是零星分布。隻不過,作為嶄新的嫁衣來,真是看了讓人心疼。
雖然不雅,但景葙仍舊讓景姿好好的哭一場。畢竟隻有看到她哭得這麽傷心,有的人才知道事情的嚴重。
“剛才審到哪裏了?”
景葙很是聰明,她並未一來就挑嫻夫人的刺,畢竟這是魏帝欽點的人,她不堪重用豈不是打魏帝的臉。便作出接著她所審內容繼續審理的模樣,給彼此一個台階,才能少一個敵人。
“回皇後娘娘話,剛剛到繡房的鑰匙並非隻有劉婼才有,尚宮局內還有存備。故而,嫌疑者的範圍一下就擴大了。”
“劉婼的話倒是不假,本宮以為還要考慮動機,並不是能接觸到鑰匙的人都有動手的動機。宮裏的人嘛,左右景姿也接觸不到,多半都是因為本宮得罪了他罷。”
此話一出,眾人不寒而栗,最後查出不管是誰所謂,必然都會被視為中宮之敵,這可比趕出宮去或是其他的懲罰要重得多。皇後心中並未真心容下過劉婼,若這一點被她察覺,隻怕也會恨上皇後。
然而,此時的局勢,並不容許景葙此地無銀三百兩。她隻能用一些慣用的手段,一步步逼出真凶。
“娘娘,奴婢綰心,有幾句話想。”
綰心跪行兩步,離皇後更近了些。景葙垂眸大量了一眼,是一張陌生的麵孔。但她都已經主動請求,那不妨先聽一聽。得了皇後的允許,綰心倒是沉穩,伏地叩首,將心中所想如實出。
“繡房剛開門的時候,奴婢與劉婼兩人合力才將遮蓋在嫁衣上的防塵布取下。而繡房閉門那日,更是四五個人站在高處才把防塵布蓋上。而仔細看嫁衣被汙的情況,應該就是拿繡房硯台內剩下的那邊墨潑上去造成的。”綰心著順手指向離嫁衣最近的那張長桌,大家看到硯台正放在上麵。
裏麵的墨已經幹了,從凝固的痕跡上可以看出確實有用力破除墨汁的過程。
“娘娘,當時硯台是奴婢負責收的,但是奴婢清楚的記得它本來不是放在這裏的,而是應該是放在您身旁的那張桌子上,與筆架在一起。”話的繡娘叫月娘,也是繡製嫁衣的一員。
她一邊回憶著當日的情形,一邊道:“硯台中的墨汁是我們平時勾線繪稿用的,當時硯台中確實還有不少墨汁,奴婢想把它倒了,但是劉婼倒了可惜,用一張白紙蓋住,等繡房重新開門,添點水一磨就可以用了。”
“如此,那便是劉婼早就想好了作案的手段,故意讓人留下的!”
離真相越近,真凶就越容易狗急跳牆,王司衣接著月娘的話,又將嫌疑引到劉婼身上。
“不不,娘娘!當時繡房內有十餘人都可以作證,大家還七嘴八舌的誇劉婼節儉。若她真的想要用墨汁潑汙嫁衣,豈不是太招搖了嗎?”
月娘瞪了王司衣一眼,內心也察覺出王司衣對劉婼的敵意。而相處下來,人心都有個判斷,王司衣平日裏光會瞎指揮和罵人,隻有劉婼會幫人加班加點的幹活,會教她們各種刺繡的技巧。自然,誰可以信任誰不可以信任,不言自明。
“結合她們兩人所言,嬪妾倒是有個想法。”
嫻夫人低聲對皇後道,反正此事定然是某個人偷偷摸摸地幹的,而且當時硯台中的墨汁還沒有幹,應該就是在繡房閉門後不出一的事情。不如,大家互相證明不在場的證據,出宮的繡娘自然記錄在冊,宮內的女官也可以互相一從繡房閉門後三的行蹤。
“下官一直在紫宸宮內待命,除了下官之外,還有其餘五尚都在一起。這一點,我們六位可以互相證明,兩位娘娘也可以為下官等證明。”
周尚宮上前一步,俯身一禮,開口道。其餘五位大人紛紛上前,附和道:“誠如周大人所言,下官等都在各自職位上候命。”
所有繡娘都是出宮了的,除了劉婼與王紫瑩。雖然劉婼仍在重點嫌疑人之列,但是她卻沒有急著為自己分辯。反倒是一個個女官互相自證後,除夕那夜王司衣的行蹤,成了不清楚的事情。
“下官.……下官與紫瑩在一處,她難得能留在宮中,除夕那夜便沒有回去。”王司衣思索了一番,終於想到了一個合理的借口。
乍聞此話,王紫瑩一顆心險些蹦了出來,好在她很快明白了王司衣的意思,點頭附和道:“是是是,奴婢與王司衣在一處。”
眼看著劉婼再次成了眾矢之的,周尚宮也不免捏了把汗,她本想為劉婼證明,可是在不敢這個謊。一切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王司衣……”
壓抑地沉寂之後,劉婼又有開口喚了一聲,王司衣無法控製的緊張神色已經寫滿在臉上,不由的“啊”了一聲,算是答應劉婼。
“除夕夜,你幾時幾刻與王紫瑩在一處的?”
這一問猝不及防,王司衣支吾了許久,隻得懊惱的回複道:“誰會注意這個時間啊,就是一整宿都在一起唄。”
“是嗎?”劉婼微微一笑,“我怎麽記得玉貞公主冊封那會兒,我在紫宸殿外見到您了,隻是您從紫宸宮內出來走得急,狠狠地撞在我的身上,還我踩到了您的鞋,記得嗎?”
“你少誣賴我,你隻怕是無人與你互證,才這般攀扯我的!我那夜根本沒有去過紫宸宮,也沒有見過你,談何相撞?”
王司衣氣急敗壞地指著劉婼大聲嗬斥起來,樣子確實不雅。
“我有沒有誣賴您,咱們取出庫房中存備的鑰匙一看便知道。”
“關那把鑰匙什麽事?”
“咱們倆撞一起的時候,那把鑰匙掉在了剛化了雪的地上,上麵沾了泥。”
見劉婼話的語氣平淡,每一個細節都如此清晰,皇後與嫻夫人已經對王司衣產生了一些懷疑。又聽得王司衣暴跳道:“你胡,咱們撞在一起的時候根本沒有掉出什麽東西!”
眾人驚呼一聲,王司衣有些愣住了,劉婼冷著的臉上露出一抹不屑地笑,問道:“您剛才不還沒去過紫宸宮,沒有見過我嗎?現在怎麽倒又承認了?”劉婼轉身衝著景葙叩首:“皇後娘娘在上,王司衣話虛虛實實,難辨真假,隻怕是心虛了。”
景葙猛然一拍桌子,嚇得王司衣跪倒在地,連連否認:“沒有啊,娘娘!是劉婼設圈套來套下官的話,下官那夜當真是與紫瑩在一處啊!”
見時機正好,周尚宮再次出麵:“不如咱們請出鑰匙,一辨真假?”
皇後點頭同意,可庫房內竟獨獨短了繡房的鑰匙。周尚宮又下令:“到王司衣房內仔細搜查!”
果然,繡房的那把存備鑰匙,就在王司衣的首飾匣子裏被找了出來。
“姑母啊,紫瑩早就勸你不要作惡了,如今引火燒身了不是?”
王紫瑩放聲痛哭,仿佛她早就知道王司衣做下了這惡事,好言相勸,可王司衣就是不聽一般。
“你!”
王司衣手指著王紫瑩,但知道自己一切都完了,顧念著她是王家在宮裏的希望,含著淚將話又咽了回去。
在宮裏苦了一輩子,眼看著就要可以出宮回家了,卻終究是作繭自縛,斷了前程。一把年紀的王司衣,出宮是無望了,反而被中宮貶為粗使宮女,改了奴籍唯有老死宮中了。原本不用處罰的這麽重,隻可惜她得罪的是景姿,恰恰又趕上了景府最忌諱的一樁事。怒火之下,景葙隻得將所有不愉快都發泄到王司衣頭上。
景姿的嫁衣仍在趕製,劉婼寬慰景姿:“姐放心,繡房一定能想出法子來,繡上紋飾掩蓋磨痕。”為查驗嫁衣更改的情況,景姿因禍得福,又有了入宮看嫁衣的由頭,心下也高興起來。
海水紋與祥雲的恰當運用,合理的遮蔽了嫁衣上的墨跡,這段日子可苦了綰心與劉婼,幾乎夜夜挑燈到三更。好在,景姿入宮一看,也很是喜歡。
司衣之職空缺了月餘,轉眼已是二月中旬。中宮下了懿旨,由周尚宮發文,升王紫瑩為司衣。這是大家都始料未及的,不少繡娘為劉婼抱不平:“論實力也該是阿婼啊,怎麽會是她呢?整日坐在繡房中,沒見繡出三朵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