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選嫁衣綰心奪魁,聞啼哭妁伊暴露
蒙蒙亮,一輛馬車從景府中駛了出來,紅色燈籠上寫著鬥大一個黑色的景字。馬車顏色偏紅,應該是女眷乘坐的。
“一會兒到了宮裏,你自己也拿拿主意,別總是什麽都要我替你操心。”
“是,母親。”
景姿的臉上總是淡淡的,沒有歡喜也沒有哀怨,跟她的母親很像,從來不是讓安氏頭疼的人。可嫁衣終究是她自己穿,嫁到崔府去也不好讓人閑話。安氏便尋著機會,就與教她如何做個當家主母。
“你也別想著抹不開麵兒,你姐姐就是宮裏的皇後,沒有什麽是你不能提的,顏色、花紋、款式,盡管按照你心儀的挑選。”
“嗯!”
一提起婚事,景姿總是很靦腆,嫁衣她也能羞紅了臉。安氏沒再什麽,眯著眼假寐,起這麽大早讓她有些不適應。
去棲鳳宮請安之前,尚儀尚服聶大人還叮囑王司衣抓點緊,把該布置的布置好,別怠慢了景夫人母女。誰還不知道這景夫人的厲害,得罪她可就是直接得罪了皇後娘娘,上趕著巴結還來不及,哪敢怠慢。
這些話,王司衣不曾,心裏卻明鏡一般。
付綰心一遍遍打著腹稿,若是景夫人問起顏色怎麽,問題紋飾怎麽,問起寓意又怎麽。當然,最讓她頭疼的還是繡法,她硬生生記住了名字,卻根本不知道怎麽用針,怎麽上線。劉婼要的,就是她這一份兒頭疼,隻有她寸步難行,才會足夠依賴劉婼。
“把繪稿與繡樣放在桌上,你們退立兩旁!”
李典衣吩咐道,她要在王司衣把景夫人母女接進來前,讓所有的繪稿與繡樣整整齊齊的擺在桌上。
“夫人、姐這邊請。”
王司衣的聲音越來越近,綰心不由的捏緊了自己的袖口。
今日的流程並沒有那日看繡樣時緩慢,景夫人與景姐巡視一周,把所有的繪稿看了一遍。若覺得還算不錯,別稍作停留,又拿起繡樣看看繡娘的針線工夫。
“絳紅居多,看得女兒眼都花了。”
“宮中繡娘技藝精湛,自然讓你難以抉擇。”
話是聽得繡娘們心裏暖暖的,殊不知景姐這是在嫌棄她們沒有新意。她們的腳步漸漸靠近綰心的繪稿,景姿驟然停下了腳步,一來青綠色的嫁衣在一眾絳紅色繪稿中很是顯眼,二來嫁衣上的喜鵲金竹都讓景姿覺得別致。
“似乎這件還不錯!”
景姿捧起繪稿,遞給安氏過目。安氏拿在手中看了看,又掃視了桌上的繪稿,才道:“這件確實突出,你喜歡就先取出來吧。”
身後跟著的李典衣忙將托盤遞了過來,盛住景姿遞過來的繪稿。繡樣本就是出自劉婼之手,連王司衣都讚不絕口,景氏母女也挑不出什麽毛病。
“絳紅也挑一副吧,再好好權衡一下。”
安氏輕聲提示道,可是景姿卻有些為難,滿桌子都轉過來了,覺得大同異,實在難以抉擇。
王婆賣瓜自賣自誇,王司衣見紫瑩的繪稿就這麽被淹沒了,有些焦急起來。思慮片刻,隻得自己拿到安氏跟前,還要做出一副替她分憂的模樣:“下官也幫姐留意了,覺得這個還不錯,在眾多繪稿中算是優異的。”
如何能不優異呢?這根本就是出自王司衣之手的繪稿。為了這個外甥女,她也是想盡了法子。景葙曾經跟母親安氏提起過王司衣,隻道這是自己信得過的人,但凡有拿不定主意的盡管問她。
憑著這一層,安氏也要給幾分薄麵,接過手中來讚道:“方才我們都沒有留心,確實不錯。”景姿聞言睨了一眼,雖心中不喜,卻也不駁了王司衣的麵子。
安氏多少也吃準了景姿的心思,不過是隨意拿來讓她比較罷了。
“女兒還是喜歡這個。”著,景姿伸出蔥段般白淨的手指,點了點綰心那副繪稿。
依著景姿的心意,王司衣擠出一張笑臉,麵向眾人問道:“誰的繪稿,還不快出來與夫人、姐自己的想法。”
綰心撥開身邊的人,款款向前,有繡娘低聲道:“果然是她,真是厲害啊!”
“綰心,首先你自己要相信這嫁衣是自己設計的,否則別人很容易看出破綻。”
劉婼把每一個細節都交代得很清楚,可是她怕綰心怯場,臨出門前還不忘叮囑一句。
“回夫人、姐,這件嫁衣是屬下所繪製。”
從看到那副繡樣開始,王司衣也就猜到了是綰心,隻是心中實在憤懣。
“我很喜歡你這件嫁衣,不知道能否如約完工?”
在綰心陳述了製作工序之後,景姿更是對這身嫁衣愛不釋手,卻又擔心工期的問題。綰心微微一笑,保證道:“姐放心,屬下會精心挑選最得力的繡娘為您製衣,不出兩個月一定能將嫁衣送到府上。”
現在算起來,離景姿的婚期也就三個多月,嫁衣送來要上身試穿,若有不合適的還可以調整。兩個月時間,應該是最把穩的。
“那就有勞.……”景姿有些不好意思,竟然還沒有問繡娘的名字,“姑娘芳名?”
“屬下付綰心!”
“綰心,一切就由你做主了,我隻要如約見到嫁衣便可。”
著,景姿熟絡的拉起綰心的手拍了拍。幾句話便將嫁衣交由綰心全權負責,王司衣有一種被架空的不甘。
話間,聶尚服也從棲鳳宮回到尚宮局內,馬不停蹄的就向繡房趕來。得知景姐已經選好了嫁衣,又隨口誇讚了綰心幾句。
“綰心,那繡娘人選,需要用的材料,你三之後一並報送到王司衣這裏吧。”
聶大人囑咐完,又親自送景夫人母女離開。
她們這一走,王司衣的臉色立馬大改,與綰心話的語氣也大不如前:“付綰心,我且看你有多大的能耐!”
“那怎麽能讓王大人失望呢?”
短短幾日,付綰心也看出王司衣為人,憑著繡樣,綰心看出她剛剛遞到景夫人手中的明明是紫瑩的繪稿。作為繡房主管,卻沒有一顆公平的心,日後怎麽跟她客氣隻怕也沒有出頭之日。倒不如不去搭理她,另辟蹊徑。
心中的目標從來隻有一個,她付綰心要在後宮立足,要成為一個女官!
紫宸宮莊嚴肅穆,從不敢有人在此大聲喧嘩,除了近些日子時不時傳出的嬰兒啼哭,就沒有別的聲響。
“哪裏來的孩子?”
侍寢的日子,宣夫人從不深睡,這嬰孩的啼哭將她淺淺的睡意驅逐殆盡。心中產生的疑問,並不敢開口問身邊的姬宏鐸。雙腳踩在刺骨的地磚上,賀輕眉披了一件大氅就循著啼哭聲而去。
“姑娘,你可算來了,這.……”
鄧嬤嬤隻聽到腳步聲輕盈,便以為是劉婼來了。一抬眼,卻見到賀輕眉冷峻而陌生的麵孔,聲音戛然而止。
“這是誰的孩子?”
鄧嬤嬤沒有撒謊,她確實從來不知道劉婼的身份,但是她的那句“不知道”聽到賀輕眉的耳朵裏就成了挑釁與刻意。
能藏在紫宸宮的孩子,定然是姬宏鐸的。可是,她的生母是誰呢?紫宸宮的女史?並不像,這段時間完全沒有聽姬宏鐸寵幸過其他女人。
“賤人!”
賀輕眉已經猜到是誰了,劉婼兩個字深深的烙在她心裏,就像一種恥辱。若不是因為她,姬宏鐸怎麽會讓自己獨守空房?若不是因為她,自己怎麽會入宮多年卻始終難有身孕?
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腹部,賀輕眉心中的那股恨意止不住的生發出來。她怎麽配生下公主?她的女兒怎麽能住進紫宸宮內?
她隻是輕輕動了動手指,貼身女史如雪就上前問道:“夫人有何吩咐?”
“叫華美人過來,就現在!”
再回寢殿,姬宏鐸已經起身更衣,見賀輕眉衣著單薄,懶懶地問道:“你幹什麽去了?”
“昨夜飄雪,妾身想一醒來便去看看。”
“你啊最喜歡下雪,可是氣嚴寒,還是要多穿些衣裳。”
著把掌中的暖爐塞到賀輕眉懷中,道:“待朕散了早朝,一同用過早膳再回去吧。”
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融化了姬宏鐸心中的積雪,可是他卻不能停下來與她話。聖駕還得往前,劉婼隻能跪在雪地中,送他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