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3章 迷霧

  猶豫一會,桓儇轉身回到了自己休息的屋內。喚了白月前去取水淨手。看著白月手中銅盆,她探手進去,手上的血漬迅速在水中蔓延,很快沒了蹤跡。洗淨的手就這樣一直浸在水中,由紅潤轉為泛白。


  桓儇深吸口氣,仍覺得呼吸不暢。她走到鏡前,看著麵色無華,唇失色澤的自己,眼中掠過銳利。


  “整妝吧。”桓儇斂眸,沉聲道了三字。


  徐姑姑應諾取了公主府送來的幹淨衣物,伺候桓儇穿上。緋紅蓮瓣紋襦裙至胸口盤旋而下,雀藍纏枝團花紋廣袖衫附於肌膚上,袖角以金線勾勒一簇薔薇。另將墨發綰做翻刀髻,隻在發間隨意點了幾支金簪。


  整妝完,桓儇也未曾起身。原本就蒼白的臉在未施粉黛的情況下,顯得有些可怖。她抿唇斂眸,似乎是在思考什麽。靜默少頃後,她終於起身。拿起擱在一旁的藥盞,也不管藥的溫度如何,仰頭一口飲下。


  看著她這副模樣,徐姑姑張了張嘴卻什麽也沒說。瞅著桓儇走到書案前,提著筆任由墨跡濺在玉版紙上。


  此時心緒雖亂,但是腦子卻越發清明。她筆走如遊龍,不多時玉版紙上便多了好幾行字。手中筆不曾停頓,仿佛早就在心中想好了一切。


  立在一旁的徐姑姑抿著唇。她已經有許久沒看見這樣的大殿下。


  一炷香後桓儇擱下筆,可她並未把信交給徐姑姑。反倒是將剛寫好的信投入熏爐中,看著它被火舌逐漸吞沒。熏爐映在她眼中,她彎了彎唇。


  “徐姑姑,荀淩道在外求見,說是有要事稟報。”白洛的聲音至外傳來。


  聽著白洛的話,桓儇眉梢微皺。


  乍然想起在地動前荀淩道就已經離開,後麵聽說是他想起她和裴重熙尚在牢中,這才喊人來救她們。


  這樣一想,她總覺得此中有不對之處。依照朝廷修建衙署的規定,刑部大牢哪有那麽容易垮塌,可偏偏就在地動的時候跨了。


  難不成是有人想殺她?而恰好又碰上了地動。若非裴重熙出手相救的話,或許死得就是她。可是這幕後之人,又是如何算到那日會有地動。會是溫家麽?


  桓儇屈指叩著案幾,轉而提筆在紙上寫了個溫字。


  盯著紙上溫字,至她眼中掠過厲色。仔細想想殺了她對溫家沒有任何好處,但若是死的是裴重熙的話,意義就不一樣。亦或許是溫家有意試探。


  試探什麽?試探他們彼此間的感情,還是在試探他們的關係有多牢靠。


  經過那晚,隻怕所有人都知道他們互為彼此間的弱點。這樣的事情暴露於人前,可不是好事。一旦有人拿捏住這點,必將受製於人。


  “宣荀淩道進來吧。”桓儇擺了擺手,一臉疲憊地坐下。將玉版紙進了銅盆中,

  跟進來的荀淩道,躬身作揖。抬首看著整妝過,眼中卻一片晦澀的桓儇,自他眼中飛快地掠過一絲惋惜。


  “說吧你有何事。”吩咐白月奉上茶水,桓儇神色疏漠地看著他,“你這個時候來可不是什麽好時機。”


  接過白月遞來的茶水,荀淩道沉聲道:“微臣在坍塌的牢房附近發現了硝石的蹤跡。”


  話裏意味分明。桓儇騰地一下站起身,鳳眸中銳光大盛。


  荀淩道這話分明就是在告訴她,刑部大牢的坍塌並非地動所致,而是有人在附近埋了火藥。火藥點燃時,剛好碰見長安地動,兩者衝撞在一塊以至於牢房坍塌。


  如此一來隻要不去細查,就不會有人想到是有人用火藥。可要是沒有遇見地動呢?還能不能查到火藥的蹤跡。


  “你去牢房附近探查過?”桓儇眸露厲色,死死盯著他。


  麵對桓儇的責問,荀淩道不敢隱瞞。把自己看見的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是,微去查探牢房內傷亡結果時發現的。”


  靜默少頃後,桓儇斂衣坐下。低頭掃了眼案上的玉版紙,仍舊一言不發。


  “此事還有多少人知曉?”


  “目前隻有微臣一人。”


  “本宮知道了。你回去後再看看能不能查到其他痕跡。”桓儇斂眸喟歎一聲,繼續道:“另外你記得不許向任何人提及此事。”


  “微臣領旨。”


  示意白月將人送走後,桓儇思緒轉歸到那夜。


  那夜的暴雨和雷電,無論哪一種都能很好掩蓋引線燃燒的聲音。若是沒有那場突如其來的地動,隻怕不會留下太多火藥的痕跡。那場地動不僅阻隔了火藥的威力,甚至讓其留下了痕跡。


  可究竟是誰非得置她和裴重熙於死地?是當年成帝留下的暗子麽?


  怒氣湧上心頭,桓儇忍不住拿起筆洗狠狠砸在地上。


  眼下這個情況想要追查下去,少不得要費一番功夫。之後就算想要追究也無從入手,隻能算作天災下的意外。而布局者亦可以從此中全身而退。


  匿於暗處者,總是這般令人厭惡。想到這桓儇咬了咬牙,冷睇眼半開的窗戶。


  正當她準備掀簾出去時,外麵突然傳來內侍的聲音,“陛下駕到——“


  ”太後到——”


  聽得聲音漸近,桓彎腰拾起了地上的筆洗。以帕掩唇咳了幾聲,吐出一口血痰。握著帕子滿臉哀愁地站在案邊。屏風後的白洛正在煎藥,苦藥將騰,屋內藥味濃釅。


  就在腳步聲頓在門口時,桓儇突然爆發似得咳嗽起來,那咳法似乎想將五髒六腑悉數咳出來,聽得人心憂不已。


  溫初月皺眉。此時徐姑姑已經在門口相迎。


  “姑姑,她怎麽樣了?”桓淇栩咬了咬唇,目露關切地詢問道。


  “回稟陛下,大殿下無大礙。不過因著傷及肺腑的緣故,孫太醫囑咐過要多多靜養。比之裴中書來說,已經算好多了。”說這話時,徐姑姑聲音裏有掩飾不住的擔憂。


  桓淇栩垂著身體兩側的手握緊又鬆開,甩開一種隨行的人,徑直往裏走去。繞過門口的屏風,看著站在書案邊翻閱公文的桓儇,心中更是一陣難過。


  “陛下,太後殿下。”桓儇麵上勉強擠出個微笑來。


  望著桓儇,溫初月嘴角下壓。無論公私與否,她都不希望桓儇現在有事。


  畢竟如桓儇之前同自己所言,隻要有她在一日,皆會竭盡所能護淇栩周全。這一點比什麽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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