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殺機
樂德珪低頭倚著憑幾,一手持筆,一手捧了本冊子。正在核對冊上的內容。
他來比部已經有幾天了。雖然說日子不算長,但是如同桓儇之前所說的一樣,的確有很多人明裏暗裏地給他找麻煩。
比部所勾賬目浩繁,需要大量的時間去整理。自打來了比部後他就隻回去過半日,還是因為一起當值的韋主薄,嫌棄他身上快醃出味來,強行讓他回去沐浴更衣。
盡管如此還是會有人動手腳。比部的賬目他們不敢動手,隻好把手生到了公廚上。暗裏施些手段來打壓他,飯裏夾生米石子,亦或者是寫爛菜葉子。
他一個人倒覺得沒什麽,隻是連累韋主薄跟他一塊受罪,有些過意不去。隻好委托武攸寧去家裏找自家夫人給他做些稞子帶進宮來。
畢竟想要把事情辦好總不能餓肚子吧?
武攸寧為人仗義,聽說他的事情後有意將此事稟報桓儇,但是被他一勸。也隻能打消了這個念頭。
大殿下會不知道比部的事情麽?不,她當然知道。甚至隻怕直到是出自誰之手。之所以未曾出過手,也是想看看這些人還能做出什麽花樣來。
想到這裏樂德珪將賬冊擱到一旁,伸了個懶腰,站起身踱步到窗前。
此時晨曦已落,落日餘暉傾灑於遠處的琉璃碧瓦上。這裏是宮城,亦是整個帝國權力中心所在,每一道政令都會從不遠處的政事堂發出,下達到各處。
穿紫服緋,位極人臣。是他畢生所念。
“德珪啊,快來該吃飯了。”門外傳來推門聲和腳步聲。
樂德珪回過頭,隻見韋主薄提了個食盒笑眯眯地走進來。
“今天這食盒怪沉的。”韋主薄一麵說著一麵將食盒打開,話音隨之一止,“誒?真是奇事今天居然有酒。還是郎官清,這可是難得的好酒啊。那些三省的官員也不一定能喝到。”
話落耳際樂德珪皺眉看了眼韋主薄手中的郎官清,微微皺眉。按大魏律,官員當值期間不得飲酒。違令者仗三十,褫奪官職。
公廚的人不可能明知故犯。那麽就是有人想要借機陷害他,亦或者另有圖謀。
想到這裏樂德珪拿起郎官清,仔細看了一會,沉聲道:“公廚那邊送東西來的時候。可有說什麽?”
“沒有啊。怎麽了,可是有什麽事情不妥當的麽?”韋主薄剛想要撚起碗中的熱茶,聽得樂德珪的話,筷箸頓在了唇邊。
“我的櫃子裏有稞子,你吃那個吧。這個我有用處。”
說完樂德珪也不管韋主薄意見如何。將東西原封不動地放了回去,隨即走到一旁仔細去查對自己剛剛看得賬冊。
這些東西來得實在過於突然。偏偏是在他查山東那帶府兵賬冊的時候。山東與關隴一脈素來不合,如今關隴得裴中書支持,而山東則孤立無援。
前天戶部老尚書封肆在府中自盡而亡。惹得朝廷非議,宗師道為首的幾人更是借機彈劾紀王。
但是他明白這些人彈劾紀王什麽的,不過是借口罷了。他們真正目的是要阻擾大殿下的政策,讓大殿下孤立無援。
望了眼手中勾對過的賬冊,樂德珪眉頭皺得更深。要是他沒記錯還有三日便是戶部結束追繳欠款的日子。
而離新年還有半月。
“樂兄夫人的手藝真是不錯。”韋主薄咬了口稞子,一麵咀嚼著,一麵含糊不清地說起話來,“說起來樂兄我今日聽人說了見趣事。大殿下是下旨要戶部討債嘛?這些人啊……嗝……不還就算了,今天居然還有官員上西市去賣東西,說是傾家蕩產也要還錢給朝廷。”
說完韋主薄喝了一大口水,看了眼懷裏空空如也的食盒。不好意思地看向不遠處的樂德珪,訕訕一笑。
“知道了。韋主薄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可以自行歇息。”說完樂德珪捧起手中食盒轉身就走。
看著樂德珪離去的背影,韋主薄起身搖搖頭。往另一側的書案前走去。
樂德珪步履匆匆地疾行在廊廡上。路遇值夜的金吾衛一臉好奇地看著他,攔下問了幾句後便放他離開。
畢竟一到年末宮城裏都是十分熱鬧。留下當值的人發現問題,當做急事稟報也不是什麽稀罕事。
樂德珪憑著記憶在廊廡是疾行。望著近在咫尺的政事堂,深吸口氣。他深知眼前這個地方,他暫時還沒有資格進去。但是如今事情緊急,他顧不得太多。
和他所想的一樣,剛剛踏上一階石階就被門口的金吾衛攔住。
政事堂此刻燈火通明,顯然是在議事。平日裏政事堂因為放著許多機要密函,就戒備森嚴,更何況是在議事的時候。更不會讓閑雜人等擅自入內。
樂德珪望著麵前一臉凝肅的金吾衛,握緊了手中食盒。
正當他猶豫著要怎麽開口的時候。忽見一襲紫色從不遠處的廊廡上遊來,瞧見他的時候頗為詫異,眸光略有閃動。
顧不得太多,樂德珪放下食盒。折膝躬身行禮,“微臣比部主事叩見裴中書。”
他聲音極輕,卻足以讓裴重熙聽到。
看著階下的樂德珪,裴重熙頷首示意金吾衛退下。又朝他招招手,示意他過來說話。
在裴重熙的引領下二人走到一處僻靜的地方,隨行而來的金吾衛則站在了他們不遠處守著。
“你不在比部好好待著。來這裏做什麽。”裴重熙斂眸掃他一眼,語氣冰冷。
“比部的賬冊有問題。”說著樂德珪將食盒打開,取出裏麵的郎官清,將其悉數灑在了地上。
看著地上正滋滋冒著白煙,裴重熙眸光一閃,“你是什麽意思?”
“有人想毒死微臣。然後再用這件事情去威脅大殿下。”並不畏懼裴重熙審視的目光,樂德珪深吸了一口氣,“微臣最近在查的賬冊和山東有關。”
言簡意賅。裴重熙聽得他的話以後,臉色倏忽一變。目光冷銳地盯著他,似乎是在思考什麽事情一樣。
“你如何有證據是有人要害你?”
“因為這酒是禦酒。能接觸到禦酒的人並不多,裴中書很明白對不對?”樂德珪垂下首盯著腳下青磚一言不發。
他終於理解大殿下那日的話是什麽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