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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章 怪老頭

  少年郎往另一座山頭走去,行至一處瀑布前,近水流溪旁邊有一間茅草屋,彼時已經快天亮了,蟬鳴聲聲,鳥語初起,餐霞漱瀣,出塵脫俗,山風逐無月,巫山地上峰。溪邊小木屋有一位老先生很有雅致的喝起茶水。但是,老人隱隱約約彌散著一股老騷臭味,仿佛湖心中一朵青蓮底下的老藕,蜻蜓也不願逗留。


  清晨的一杯茶,詩情花意,清然幽趣。


  汩汩流水,一手蒲扇子,閑雲清歡不散。


  其實喝的就是一杯普通白開水,老人家卻能喝出茶的雅致,猶如雲鶴仙居的隱士。


  其實是對高雅的錯誤理解去裝模作樣。


  清風不爽約,陣陣婆娑,同時也吹了一陣血腥味,老人猛然睜開眼,看著未打開的木門。


  少年郎剛到木屋外,裏麵傳出一聲拖沉的聲音。


  “天大,還是地大?”


  崖子薑止住腳步,深思熟慮。


  這個問題讓他心存芥蒂,彷如心病一樣久之不除,老爺子已經是第二十三次問他了,第一次問他時,他說天大,老頭子便列出一大堆長篇大論說地大。第二次問他時,他說地大,然後老頭子又編出長篇大道理說天大。


  就這樣斷斷續續問了十多年,每一次回答老頭子都和他唱反調,今天的發生的情況,讓崖子薑明白一個道理,他移步踏上門前小樓梯推開木門,對裏麵的老人說,“必要時,自己最大!”


  這答案不能讓人信服,整體認讀還不錯,老人家沒說什麽,又躺了下去。


  說完這話,老爺子的反應說明了一切,崖子薑呲牙笑,一張笑臉傻裏傻氣,摻著少許爛漫的意願在這特別氛圍下應運共潮生。


  “你這愛傻笑毛病就不能收斂一點?”老人家忍不住了。


  “人有七情六欲,愛笑那是天經地義的事,這是你教的,物競天擇,迥異人生往往因為一個錯誤決定開始,那我問你,殺伐算不算呢?”


  老人家即時來氣,從椅子上起身坐著,一動身就是罵人,“別什麽好事壞事都賴我頭上,我可沒教你耍賴皮!”


  “別小給自己的掩飾找理由,壞人在沒做壞事前都是好人,怎麽奸詐狡猾怎麽來,這個道理也是你教的,至今為止我還沒學會呢!”


  養了這麽一個鬧心玩意,氣人的話,擔待一下,忍忍就過去了。


  他小時候不是這樣子的,難不成真是自己教壞了?老人陰著臉,眼皮猛跳,“我不跟小孩子一般見識!”


  你不說話,我不開口,就這樣僵持了半響。


  幹等著,一句噓寒問暖的話都沒有。


  見崖子薑無動於衷,老人發飆了,不舍得打,那就開罵,“好你個小鬼頭我養你這麽大白養了,現在好了,趁我老了,你個平時不尊敬也就罷了還要反過來氣我,你還有沒有良心?看見握不開心了,就不知道哄一哄,比如像花兒一樣嗬護我?”


  裝無辜騙同情,倚老賣老,老手段了,就差一把鼻涕一把淚。


  講得倒是那麽回事,聽著很委屈,換作別人一定會同情他,崖子薑就不遷就他,這戲演過了,同屋生活一起有十餘年,他的老底雖然沒能摸清楚,也有七七八八。


  崖子薑夜沒給好臉色,靜靜地看著他作妖,為老不尊,最能無賴的就是他了,因為殺了人,多少也覺得自己做了虧心事,崖子薑像受罰的孩子站著不動,扯開話題,這樣子對大家都好,“沒辦法,那一年的心悸,哭著哭著就莫名其妙的笑了,別人都說我在笑,我也不明白我為什麽要笑,明明是沒有笑,他們硬說我在笑!”


  “你知道反抗了?”


  今夜殺人這事早晚瞞不住,何不趁早交代了。瞞不住的小心思,崖子薑心虛也要理直氣壯的說,“很狼狽的樣子,是不是?”


  對於這個老人,崖子薑向來都是直話直說,這次也不例外,“呃……恕我不爭氣的說句,我一直都知道反抗,隻不過欠缺一個時機或者是一個合適的借口,他們不允許我笑,那麽我隻好笑著把他們都殺了!你說,這算作時機還是借口?”


  下了一趟山,老人發現崖子薑變了許多,一副看不透的笑臉依然不變,但是隱約當中他笑起來比起以前要自然了許多,沒有那麽生硬了!裏麵的文章,一切的一切,老人家都看得很透徹,原因就在崖子薑手裏握著的小石頭上麵,老人看轉頭著窗外,看月華半邊灑落,“以後要是出遠門,一定蓋住自己有事無事的傻臉傻笑,不然你早晚會惹來殺身之禍!”


  崖子薑明白老爺子是要自己掩蓋的不是笑容,而是引來殺身之禍的鋒芒,崖子薑隨即反駁,“殺身之禍不早有了?”


  言者諄諄,聽者藐藐。


  老人神色一變,緊鎖眉頭,心裏瘮得慌,他自問,難不成她們碰麵了?她們到底談了什麽?

  老人微觀崖子薑臉容變化,又不像自己想的那樣子,他索性啥也不說,借機糊弄過去。


  當然,崖子薑的意思和老爺子的意思迥然不同。


  “天沒亮之前,有個不知害臊的大姑娘也這麽說過,隻需點點頭就能……就是說……說得好聽就是高攀權貴,難聽一點就是替權貴賣命做替死鬼,她給了我一塊麵紗讓我把臉給遮住!讓我給扔掉了”


  是與女子見麵了,好在那個女人不是女孩。老人立即得勁,把先前的慌張送去九霄雲外,他又是一副為老不尊樣子,開始批評,“你猶豫了?”


  形勢不妙,回答不了問題,崖子薑也不服輸,心高氣傲的昂頭,故意瞥視望著。


  輸人,不能輸陣勢。


  很堅強,當初就是這點打動了自己,即使受了天大委屈也不會像一般孩童歇斯底裏的哭鬧。若不是這點,他還是他,而他已經沒有他了。


  這是老頭子時常掛在嘴邊的一門課,叫做警惕。


  有危險時,老頭子這裏會是最安全的避風港,無危險時,糟老頭子卻變成了最危險的暴風雨。


  老爺子才是最大的敵人,過了老爺子這一關,天下任他去闖,所以麵對老爺子時不得半點馬虎。


  可能是自己讓他失望了,少年郎看老人家的臉色不太高興,他收斂了一點,不再鬥氣,一會便露出一絲淺淺的笑容,買個乖,“保證沒有下一次了”


  老爺子一棍子打下去,啪的一聲棍子爛了,老人家督促一句,“趕緊打拳去,不然我就打你了”


  這一棍子平平常常,誰可曾知道地底下打碎了數十塊堅硬的大石。


  動粗就對,說明這事算這樣過去了,崖子薑也不願再提,他堂堂正正的叫板,“天快亮了,我需要睡覺,不需要打拳,但是要打你一頓,可以有!”


  “好家夥,膽敢如此放肆,一會我打不死你!”


  崖子薑跟著叫囂,“一會輸了別想不開,又哭著鼻子玩一哭二鬧三上吊就行!”


  倆人紛紛掄起袖子,擺好架勢,身法輕盈,一躍飛天而起。


  性格怪異的爺倆就這樣一言不合就約架了。


  這老頭屬於老不正經那種,不管怎麽氣他也不會上懸梁自盡,對他太好反而不領情,上梁不正下梁歪,崖子薑也深受其害,才會有如今孤僻怪異的一麵。


  平常寂靜的山嶺,今夜變得從來沒有的吵鬧,不是師徒卻勝於師徒的二人,倆人對打了一夜,勝負未分,直到太陽升起。五行挨打法,淬煉經脈體魄,任崖子薑仙法出神,最終還很識趣,果斷舉手投降。


  絕對力量專治一切花裏胡哨。


  藏拙草率了。


  崖子薑發自內心的問,“我啥時候才能打贏你?”


  老爺子笑而不語。


  崖子薑非常清楚,這個從來沒有認自己做徒弟的師傅一直都讓著他了。得不到回應,崖子薑回屋裏倒頭大睡,老爺子也赤手空拳往深山走去。


  誌在年少,放眼四麵八方,關不住的熱腔。


  年少難免會輕狂,有多大誌向,就有多大狂妄,鋒芒不是說收斂就能及時收住的。這小鬼頭是自己一手一腳帶大的,那心裏的小故事不說也能猜出一二來,從他看見崖子薑手裏捏著一塊分文不值的小石頭,老人便知道崖子薑已經找到了屬於他的第一個故事,是時候讓崖子薑下山遊曆長長見識了。


  因為他知道崖子薑懂得了什麽時候該反抗了。


  幾天後,一日崖子薑起身準備晨練,剛出方麵,老人家就躺在一張椅子上,很悠哉的扇著蒲扇,看見崖子薑了,老人家從左邊袖子裏取出一個是他給了少年郎準備好的一個錦囊,“錦囊收好,沒什麽特殊原因千萬別打開,除非到了目的地,知道不?”


  小夥子乖乖點頭。


  老人家又從右邊袖子取出一個竹節子,呈遞給崖子薑,“上麵有寫,自己看!”


  連續送兩件禮物,這情況還是頭一次遇見,就這幾天古古怪怪的行為,崖子薑大概也懂他的意思,崖子薑還是故意一問,“你這是要趕我走了?”


  憂鬱的眼神就不必顯露了。


  這樣才能保持著他在崖子薑心中高人雅士的形象,老人家一副慵懶的模樣,不曾給過一個小眼神,“不趕,你早晚也要離開,還不如拿起小棍子來趕一趕,起碼能像一隻小狗聽話一次,是僅僅聽話那麽一次……學幾聲小狗叫一叫聽聽!”


  “汪汪……”崖子薑果斷學小狗叫了幾聲。


  真要壞事了。


  看破,不且說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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