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以蒲柳身平天下
“二叔，慎言。”人小鬼大的檀哥兒板起臉來，亦有幾分肅穆之感。
王仲心有不悅，甩袖欲走，被坐一旁的嬸子輕拌了一腳，險些跌倒，王嬸子忙起身摻扶一把，趁著自己夫君還未被氣性衝昏頭腦，擠眉弄眼的提示著王仲，扯著笑臉轉身對王一檀賠不是：“檀哥兒莫氣，叔嬸亦是為你著想，若有何話說錯，莫放在心上。”說著便跟王仲打著眼色，示意他上前哄騙檀哥兒。
王仲雖有萬般不願，可奈何家中婆娘實在太過凶殘，隻好虛浮笑意：“檀哥啊，二叔也是為你好，如今你年紀還小，身邊又沒個長輩指引，要是誤聽了奸佞小人的謊話，這輩子可就沒指望了。”
“多謝二叔關懷，侄兒親授師傅乃是顏老夫子之嫡孫——顏子玉先生，顏老夫子與吾王家有大恩，他的子孫又豈是小人。”
王仲臉色燦燦，故作深沉的歎一口氣道：“還不是怕你年紀小，容易被人誆騙，不過是白擔心你罷。”
“多謝二叔關懷，流落閩洲多時，難為二叔今日抽空探望。”檀哥兒板著臉，一絲笑意也無，目光沉沉的看著王仲兩夫妻，讓人倍感不安。檀哥兒感念親情，可顏子玉待他極好，怎能折辱於他們口中？
王仲暗擦一把冷汗，心裏退堂鼓敲的響亮，可轉眼想到大街小巷爭相傳看的書稿，不禁壯了幾分膽色，幹脆棄了檀哥兒，直奔江歌兒而來：“塵姐，許久未見，模樣出挑了許多。”
王仲假意關懷，江歌兒自低頭翻撿著泥堆裏的竹節，並不打算搭話。
“這是你二嬸特意給你買了根紅繩，女孩子怎好沒件像樣的首飾。”
江歌兒瞧著王仲伸到自己跟前寡淡單調的紅繩子，不禁想笑：“二叔，這是欺我沒見過好東西？”
“哪敢？哪敢？咱們塵姐兒未落難前也是京中的名門閨秀，四時衣裳，應季的首飾，從不曾缺了短了，隻不過.……”王仲故意歎了口氣：“今時不如往日，你父親犯渾，連累大家一起流放千裏，艱澀謀生，若是老太太私下給你些什麽方子書稿的，你也拿出些來救濟救濟叔嬸何如？”
“果真如此。”江歌兒輕蔑一笑：“當初老太太大殮，你身為孝子賢孫，竟一眼都不願來瞧，如今還巴望著我們把祖傳的寶貝分你不成？”
“怪道如此！果真是王家祖上傳下來的寶貝，我原道你在家便是牙尖嘴利的貨色，哪有什麽錦繡才華，定是父親當年征戰四方時，從旁得來的寶貝。”
江歌兒睥睨王仲一眼，並不願多語，王仲自認為拿捏道了七寸，不禁冷了臉色：“當初王家也是錦衣玉食的人家，虧得你父親闖下彌天大禍，帶累了一家老小流放千裏，如今你們大房怎還敢把持著家傳寶貝不放？將來做了土了，你們大房有何臉麵見你祖父。”
“二叔，初到閩洲時，你與嬸娘如何謀生？京中私產可買賣清楚了？”
“黃口小兒，休要胡說。”王仲一愣，煞白著臉指著江歌兒的額頭罵，宿在不遠處的顧小六倏然出手，掀過王仲撥倒在地，地板發出沉悶的咕咚聲，嬸娘亦是嚇得失了聲音。
“二叔二嬸請回吧，這裏沒有你們王家家傳的寶貝。”江歌兒居高臨下，望著兩灘軟泥下了逐客令，她本就清冷，這些個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還是能遠則遠吧。
朱牆映皇瓦，冬鴉啼冷月，壽康宮裏沙蔓重重。
“金珺郡主，您先起來吧，太後剛服了安神藥，怕是深眠至天曉，您何必在此苦苦等候呢。”
“嬤嬤，您至小看我長大，我的心思你改明白的。”
“郡主，皇上嫁女尚不能隨心所欲，你何必.……”
“可長公主嫁與威武候將軍便是應著兩情相悅四字，多年來琴瑟和鳴，是多少京中貴女心之所向。”
“皇家女尚與武侯家乃是慣例，便如咱們大宋的娘娘隻能出自武將之家一般，長公主隻是恰巧與武侯大將軍相知罷了。”嬤嬤輕歎一聲，憐惜道：“你本就是將門女子，幼時太後念著與你祖母情誼深厚，便時常昭你進宮，太後疼你入骨，你應是知道的，若有法子，太後怎不可能為你掙上一掙？太後的嫡親女兒可還尚與了迢迢萬裏的烏思藏，自傳嫁衣伊始，自經年已有二十餘年，母女兩便再無謀麵之日。若有奈何，太後母女又何至於有這一天。”
“若我不求正妻之位，隻求能常伴承暄候世子身側何如？”
“郡主可莫要說這等糊塗話，貴閥門第女，從無做妾者，別因一時自己個錯了主意，便賠上你金家數族女子名聲。”
“嬤嬤！”
“夜深了，再有半刻宮門便要下鑰了。郡主還是趁早回吧。”嬤嬤冷麵使喚了幾個粗使婢女，連拉帶扯的將金珺郡主扔回了金府大門。
紗幔搖曳通鼎飄香處，銀絲滿頭的太後擁被而坐：“打發走了？”
“已送金珺郡主出宮了。”
“你說哀家是不是太過寵她了，以至於她不知天高地厚了。”
“太後慈愛，所以郡主才貪玩了些。”
“哼。”太後冷哼一聲：“當年哀家的思雅尚行規蹈舉，行走處事張弛有度，還不及一臣下之女這般任性妄為。”
“太後教女有方，思雅公主堪稱國女典範。”
“可惜了，我育出了這麽好的思雅，竟是為新皇登基準備的禮物。”
“太後，當年官家登基，正逢西蕃起兵造反，烏思藏部落實力雄厚，且與西蕃相臨，若兩部落聯合造反，隻怕大宋危矣，公主亦是為果分憂。”
“許一國公主，平一時爭端罷了。”太後臉色淡淡，幽幽目光間，仿似還能看見小女兒繞膝行樂時。
“太後為國綱紀所做貢獻，百姓都記在心間，官家亦有數。”
“罷了，不說這些了，七巧宴會後該擬選秀詔書了罷，不知皇上選了哪幾家的秀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