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軍中耀武 第200章 一封家書
曹佾得了皇帝首肯,一刻也不願耽擱。進了內東門,急匆匆往延福宮去。自從二皇子被擄走,他就沒有見過皇後。早些時候,他一心尋找二皇子,去了河東。再後來,被關入了大牢。
但是,即便關在牢裏,曹佾也聽到了消息。皇後惹惱了皇帝,被禁閉延福宮,從此再沒有出來過。其實,幽閉的禁令,早已被皇帝解除,但是皇後鐵了心,至今一步不肯踏出。
曹佾知道,自己的姐姐,與二皇子親近,情如母子。當初出入前朝,正是催促皇帝,下令尋找二皇子。皇帝不肯答應,姐姐自是傷透了心。待在延福宮裏,怕也是度日如年。
想到此,腳下走的更急。轉進一道園門,一不留神,正與一人迎麵撞上。曹佾一驚,趕緊低頭道歉。後宮裏,全是貴人,哪是自己一個外男能衝撞?自己再是國舅,這一撞也是唐突。
曹佾走的快,帶路的小黃門,一路小跑兒,還被落在後頭。此時見曹佾撞了人,嚇得一個激靈,飛跑兩步,趕了過來。
“嗬嗬,原來是曹國舅。”對麵嗬嗬一笑,說道。
曹佾一愣,抬頭看時,卻是張堯佐。張堯佐進宮,自是來看外孫子。正要出宮,不想低頭想事,卻撞上曹佾。
“啊?曹佾見過張宣徽。一時走的急了,撞上宣徽,曹佾罪過,還請宣徽莫怪。”曹佾一彎腰,趕緊抱拳道歉。
“嗬嗬,無妨,無妨。”張堯佐嗬嗬笑道,“今日一早,老夫就已聽聞,國舅得脫牢獄,獲封郡王,真是可喜可賀啊。”
“此乃陛下隆恩,曹佾不勝榮寵。”曹佾抱拳向天一揖,很是感激的說道。他與張堯佐,沒甚交情。敷衍一句,就想要離開。
“國舅要去延福宮,拜見皇後娘娘?”張堯佐問道。
“正是要去拜見。”曹佾說道。
“老夫不耽擱國舅,快過去吧。”張堯佐說道。
曹佾抱拳,正準備離去。卻見張堯佐,又轉過身,壓低聲音說道,“剛聽人說起,三皇子不知有何事,正堵著延福宮大門。”
“哦?”曹佾愣了一下。一個小孩子,堵門作甚?
“朱家勢大啊。”張堯佐說著,轉身施施然離開。
看著張堯佐背影,曹佾有些吃驚。在皇宮大內,這句話說的,可是有些犯忌諱。張堯佐對自己說,未免交淺言深。但曹佾知道,張堯佐可是個老狐狸,說此番話,怕是有深意。
一邊琢磨張堯佐用意,一邊向延福宮走去。
如今的朱家,的確勢大。朱家的門檻,都要被朝臣踩爛。每日高朋滿座,朱紫一片。朱家長子朱哲,一年裏,連連躥升,已經貴為三司副使,手掌一國財計,權勢熏天。
朱哲曾帶著禁軍,衝進大宋錢莊,聲言要查賬。
勒令錢莊管事,交出所有賬目,不然就要查封錢莊。不過,錢莊不是軟柿子,拿出與朝廷的協議,讓朱哲目瞪口呆。
協議由三方簽訂,皇帝,三司使,一賜樂業人。三方分別占有股份,由一賜樂業人經營,朝廷不得插手。這些事,在錢莊成立之初,於飛已經想到,早早的簽下協議,免得朝廷眼紅。
朱哲不知此事,興衝衝而來,灰溜溜退走。
朱哲並未作罷,連連上書,請求收回錢莊,交由三司管理。但這件事,皇帝心裏透亮兒,交給朝廷?那就是肉包子打狗。
是以,皇帝對朱哲的奏章,根本不予理會。
前不久,貴妃張氏,生下了四皇子。莫名的,竟朝堂震動。朱家急切起來,朝臣也急切起來。一霎時,勸諫立儲的奏折,堆滿皇帝的桌案。皇帝頭大如鬥,煩不勝煩。
曹佾冷冷一笑,加快了腳步。從自身的變化,他已能看出,皇帝的心意有了變化。物流集團被奪走,是皇帝的態度。如今,再回到自己手上,依然是皇帝的態度。
走到延福宮,果見有一幫內侍,正堵著大門。走近了一看,圍著的人群裏,兩個小不點兒,正在吵架。
“我是皇子,你得聽我的,把白澤給我。”
“就不給,我哥哥也是皇子。”
“再不給,我可要動手了。”
“你敢欺負我,等我哥哥回來,定會教訓你。”
“你哪裏來的哥哥,二皇子?早死了吧。”
“你胡說。”小丫頭急眼,雙手猛地一推,力道竟是不小。
小皇子冷不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不等他爬起,小丫頭已衝了過去,一把抓住頭發,抬腳一頓猛踢。小皇子嗷嗷痛叫,一時卻掙紮不起。周圍一群人,個個看傻了眼。
“快分開。”內侍反應過來,手忙腳亂,總算分開兩人。小丫頭猶自不忿,作勢要衝上去。剛有動作,猛地一下被人抱起。
小丫頭轉過頭,愣愣看了半天,卻想不起,此人是誰。頓時不幹了,扭著身子要下地,說啥不讓抱著。
“小金蓮,不認識舅舅了?”曹佾嗬嗬笑著。
“哦,我記起了,你是二舅舅。”
曹佾抱著金蓮,看向了三皇子。三皇子怯怯的站著,頭發已經散亂,臉上有幾道紅印兒。一幫內侍,已經跪倒一片。
“帶三皇子回去吧,好好梳洗一下。”曹佾說道。
內侍爬起來,低頭行了一禮,帶著三皇子,匆匆離去。小孩子打架,曹佾沒放在心上。金蓮三歲,三皇子五歲,正是玩鬧的年紀。今天打,沒準明天就好。
倒是金蓮,一個小丫頭,竟敢動手,令曹佾稀奇。
“有沒有吃虧?”曹佾悄聲問道。
“我才不會吃虧。”金蓮一仰下巴,小拳頭一揮。“他敢說哥哥壞話,下次還揍他。”說著,眼圈卻紅了。
“怎麽哭了?”曹佾頓時一愣。
“他說哥哥死了,哥哥沒有死,對不對?”
“對,哥哥有神仙護佑,怎麽會死?”曹佾知道,金蓮從出生,就對於飛親近。一會兒看不見,就要哭鬧不止。於飛剛出事時,小金蓮可是很哭了幾天。皇後無法,陪著她一起哭。
稍大一點,就不停的問,“哥哥呢?”
皇後哄著她說,哥哥去辦事,很快就回來。
金蓮體質特異,氣血分外旺盛,從來沒生過病。兩歲多點兒,就能奔跑如飛。讓皇後看著,訝異不已。誰也不知,小金蓮的身體,早受混元一氣洗練,已是脫胎換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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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方城往亳州去,有兩百多裏地。路途雖不近,但地勢平坦,快馬三四日就能到。不過,大軍行進,又自不同。按照朝廷規製,每日行軍三十裏,就要紮營休息,以保持戰鬥力。
於飛人馬不少,老兵加新兵,快上萬了。如此多人,坐吃山空,可不是個辦法。韓同說的清楚,他們這一撥兒,可是最後一批。京兆府不會再送糧來。想吃糧,得去匯合狄青。
眼見營中傷患,大多已漸漸痊愈。於飛不再停留,一聲令下,大軍拔營,開始向亳州進發。大部分的糧草,都被白玉堂帶走,如今留下的,不過五六日口糧。省一點兒,支撐個七八日。
行軍兩日,前進六十裏。看看天色漸晚,又要停下紮營,於飛無力的歎氣。這般速度,真如龜爬,令他極不耐煩。若他一人行走,玉獅子一個衝刺,怕是早到了亳州。
剛紮下營,卻見一隊騎兵,從西而來。騎兵人數不多,隻十來人。人人馬上,都馱著包裹。不像戰兵,倒像趕集的。
軍營中有人看到,立時一聲歡呼。他們認得,這是驛傳。烽火三月,家書萬金。一眨眼的功夫,軍營翻騰了起來。雖有軍令約束,不敢衝出營去,但一個個翹首跳腳,早是心急如焚。
大宋民間,想送封信,可是分外麻煩。得遇到可靠的人,剛好要去某個地方,順帶捎上一封信。當然,富貴人家,自不用如此,派遣家裏下人,跑一趟送信,也不在意幾個錢。
驛傳不對民間,隻在軍中實行。這或許,算是禁軍的福利。家中有人當兵,每月可寫封信,通過驛傳傳遞。不過,多久能送到,能不能送到軍兵手裏,那可真是,隻有天知道了。
旦有驛傳到,軍營如過節般熱鬧。人人爭搶,人人渴盼。哪怕沒有自己的家信,也要搶來同袍的,聽人讀一番過過癮。
“都使,有家信。”親衛一陣風,跑進了大帳。
“我的?”於飛不敢信,怔怔看著親衛。
“對,都使的家信,延州來的。”親衛欣喜說道。
於飛一個縱身,掠到親衛跟前,一把抓過書信。舉著信,左看右看,嘿嘿直樂。這個驚喜,可是太大了,猝不及防。
小心的拆開信,取出一看,還是兩封。於飛展開一封看。上麵沒字,隻有一副畫。畫著一個小丫頭,雙手捂著臉,淚水如泉湧。身邊四周全是美食,卻看也不看一眼。
“這是花花。”於飛瞬間看懂,想你想的吃不下。
又展開另一封,一副娟秀小楷,卻是師娘的信。起頭幾句關懷,讓於飛渾身暖洋洋。話說,被人關心,那感覺真好。
看著看著,於飛皺起了眉頭。
這封信,一個月前發出。信中說,種家一門老小,正在打點行裝,幾日後就要上路,搬到環州去。於飛皺眉想半天,才恍悟是環慶路的環州。這在後世,就是甘肅的地界。
種世衡原本就在環慶,任兵馬鈐轄。後來帶兵到了延州,一番機緣巧合,奪綏州、複銀夏,升任鄜延路副都部署,知綏州事。不知為了何故,種世衡又調回環州。
而且,這次舉家搬遷,也不同尋常。種詁曾說過,種家立下門庭,要在延州紮根。二老爺種世材,經營著不少產業。這一走,可不都得轉手賣掉?為何要搬遷,於飛想不明白。
不僅種家搬遷,石彪子等人,也要搬遷。這是鄒七姐的決定,一眾家屬,都被她說服,跟著種家一起走。
“東染院使、環慶路兵馬副都部署,知環州。”這是種世衡的新官職,屬於平調,不升不降,換了個地方。
銀夏二州之地,交給了誰?於飛不知道,送信的驛卒,也說不出個名堂。但於飛知道,隻要守住銀夏二州,西夏再難犯境。如此緊要的關口,自是重中之重,輕忽不得。
奪回銀夏,看似容易,卻是天時地利人和,再加逆天運氣。機緣巧合下,好不容易得來。守住橫山,大宋占據戰略優勢。
一旦被奪走,大宋優勢不再,必將重蹈覆轍。
而再想奪回來,怕是難之又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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