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 談心
青梧這回是徹徹底底的無言了。
她是王爺的得力下屬，卻不是王爺肚子裏的蛔蟲，無法確切地知曉，王爺心中到底是怎麽想的。
何況，京城中世家子弟繁多，哪一個不是三妻四妾？就算成親伊始那幾年過得再甜蜜再羨煞旁人，等到後來，也終會因為種種或多或少迫不得已的原因而納妾，終成蘭因絮果。
變心的男子多了去，青梧也的確不敢保證，她家王爺便是那般從頭至尾一心一意的男子。
眼下王妃這麽問她，青梧著實不知道如何回答，便沉默了。
蘇夏見她果然如自己意料之中一般沉默，心裏反而覺得有幾分酸澀。
她彎唇笑了笑，眼睛也彎了彎，隻那笑意有些不達眼底。
青梧愣了愣，輕聲喚她：“王妃……”
蘇夏略收了笑，緩緩道：“其實你也知道的吧，似你家王爺這般的天潢貴胄，又怎麽可能隻娶一個正妃，未來，他還會有側妃，妾室。”
“如今他瞧著有幾分喜愛我，自然對我諸多關懷，可若是以後，隨著時間流逝，這份情意也煙消雲散了，到那時，我又該如何自處？隻怕是比從前在南苑，還要難過些許。”
想起原身在南苑的日子，蘇夏便垂了眼，心裏隻覺得疲憊。
從前原身不得元衡喜愛，甚至是讓他厭惡，成親之後便被拋棄在南苑，偶爾被柳珍兒和她的丫鬟紙鳶欺負，但大多數時候，是處在一種無人問津的狀態裏。
可是今日不同往日，她明麵上已經得到過了元衡的偏愛，已經惹起了其他人的嫉妒之心，如今尚有元衡護著，她們都能如此放肆，倘若之後她失了元衡的偏愛，那麽那些人以往的嫉妒心理，便會翻倍的加諸在她身上。
後宅中的女人，可從來都不是會手下留情之人。
即使元衡看在以往的情意之上，還會為她的事出那麽一兩次手，可是她們恐怕也隻是會明麵上遵循元衡的意思，私底下，還指不定要如何變著法的磋磨她呢。
夜風吹過園中，樹枝上還堅守著沒有掉落的樹葉互相摩擦著，發出“沙沙”的聲響。
青梧張了張口，想說什麽，看著王妃清麗無雙的測驗，終究是沒將口中的話說出去。
其實她想說，王爺未必就如王妃所想，與諸多京城中的世家弟子別無二致。
若說元國的諸多權貴男子裏，誰最深情，那便是非人在青州的鎮南王莫屬。
鎮南王府的家訓之一便是不得納妾，陸氏一族嫡係一支的男丁，從來都是隻娶一位正妻，從此以後夫婦二人，同心一體，共度一生。
而當今的鎮南王，便是王爺的嫡親姨父。
王爺自小在青州長大，被鎮南王夫婦養在身邊，鎮南王夫婦將他視若親子，想來，不得納妾這一條家規，王爺也應當是知曉的。
隻是王爺的身份到底非比尋常。
他們王爺與鎮南王不同，鎮南王乃是異姓王，曆代鎮南王都沒有尚主的經曆，鎮南王一係從來都沒有沾染過皇室的血脈，他們不必受皇室的規矩轄製，隻需要遵從陸氏的家規即可。
也正是因為如此，就算現在的鎮南王夫婦已近不惑之年卻依然沒有嫡子，鎮南王夫婦也不必依照皇室的規矩納妾。
鎮南王寵妻，從來不會強迫鎮南王妃做什麽，他們在子嗣一事上有這出奇一致的態度，那便是，隨緣。
因而這麽多年以來，鎮南王妃隻生了福安郡主這麽一個女兒，鎮南王也堅決不納妾為自己開枝散葉。
鎮南王可以如此隨心所欲，可是他們王爺不行。
王爺自小在鎮南王府長大，可他始終是皇室的人。
他是先帝的親弟弟，當今聖上的親叔叔。
他身上流淌著的，乃是真真切切的元家血脈。
倘若王爺也像鎮南王一般，年近不惑還沒有兒子，恐怕是要被聖上強迫著迎娶側妃納妾室的。
青梧抬眼看了看自家獨立風宵中的王妃，心中長長歎了口氣。
怎麽說呢，規矩雖然如此，但倘若她們王爺有心想反抗，那是任誰也奈何不了他的。
就算是當今聖上，也不行。畢竟輩分在那裏，聖上也不好插手了王爺的家事。
能不能像鎮南王一般，做到夫妻同心一體，攜手共度一生，端看王爺自己的想法了，外力並不能左右。
況且……
青梧私心裏覺得，她們王爺合該是如鎮南王一般的人。
不過她家王妃好像不是這麽覺得的。
青梧再次長歎一口氣，這種事，又不能拿到明麵上來說，她要如何向王妃解釋呢？
主院距離與溪閣說遠不遠，說近卻也不近。
蘇夏和青梧邊走邊聊，很快便回到了與溪閣。
蘇夏腳步頓了頓，停在與溪閣門口，側頭看向青梧，眸光閃了閃，輕聲喚道：“青梧。”
青梧很快上前扶住她，道：“王妃有何吩咐？”
蘇夏抬頭看向與溪閣的牌匾，與溪閣三個大字，龍飛鳳舞，蒼勁有力，那是元衡親自寫的。
她心中冷不丁被刺了一下，握著的手微微用力，給自己的手掌硬生生恰出個印子來。
“今日你我算是談心，女兒家的心事，我不想叫旁人知道。”蘇夏緩緩道。
青梧點了點頭。
她這個旁人說的是誰，青梧心知肚明。
除了她和王妃“談心”的另一個主人公之外，還能是誰呢。
青梧覺得王妃的擔憂有些多餘，若是王爺問起，她自然會事無巨細地稟報給王爺，這是她身為屬下的職責所在。
可是王爺根本就不會知道她們今日談心了，青梧自然也不會多嘴。
她今日對王妃說的那些話，其實是有些以下犯上的意思在的，主子的事情，又豈能容她一個丫鬟置喙？
青梧是瘋了才會主動去找王爺說起此事。
青梧扶著蘇夏跨過與溪閣的院門，她輕悄悄在蘇夏身旁道：“王妃且放心，今日之事，青梧定當不會對旁人說起半個字。”
蘇夏點了點頭，道：“那便好，我相信你。”
青梧有些心虛地摸了摸鼻子，她不會將王妃說的那些話告知旁人，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