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熟悉
蘇夏看沈嫣然被宮女帶著下去，麵上輕嗤一聲。
隨即低下頭，用筷子夾了個水晶玲瓏餃，放到自己的瓷碗中。
她低頭吃了一個。
宮中禦廚做的菜自是極好，隻是放得久了，有些涼了，倒平白失了許多風味。
蘇夏隻吃了一個，便沒再吃了。
福安郡主湊過來問她，“王妃姐姐，你可認得方才那位沈小姐？”
“自然認得。”蘇夏道。
不但認得，還頗為熟悉。
這沈嫣然乃是毅勇侯府嫡出三小姐，因長相極為貌美，又十分擅長舞蹈。
前年，在簪花詩社的入社典禮上，一支《春水》，使她在京城眾貴女中脫穎而出。
這就有了京城第一美人的名號。
隻因這人跳舞的場景，在原身記憶裏極為深刻。
對原身也不似齊靈和嚴玉嬌那般隨意嘲諷，而是帶有一分禮敬，所以原身記她便深了幾分。
但更多則是因為，她是沈嫣然的嫡親妹妹，沈蔚然。
原身從前大小也算個才女，琴棋書畫皆通，以琴為甚。
一曲《漢宮秋月》被她彈得極為出色，所以在貴女圈中也頗有人緣。
但原身的性子太過內斂，與那些人都隻是表麵交情，原身並沒有與之深入要好的手帕交。
原身一輩子做過最大膽的事，便是不顧禮義廉恥地癡纏元衡了。
她癡纏元衡的事，被蘇雪當著眾貴女的麵道出。
自此，她在貴女圈中的地位便一落千丈。
在齊靈和嚴玉嬌的帶頭下，隻要她在，貴女們說笑的話題便永遠繞不開她。
不是嘲諷便是質問，時常弄得原身下不來台。
也不是所有貴女都欺負她，總有那麽一兩個不合群的。
例如沈蔚然，便對原身很好，聚會時每每見原身獨自一人便會上前和她搭話。
沈蔚然性子溫溫柔柔的，總是同她說笑著。
這段回憶，是原身記憶裏為數不多較為溫馨的場麵。
而沈嫣然也時常看在她妹妹的麵子上，對蘇夏存有一點禮敬，而不是像其他人一般落井下石。
但沈蔚然身體不好，甚少出門。
原身還是被諷刺排擠居多。
次數多了以後，原身本就膽小的性格變得更加內斂軟弱。
後來原身以自殺逼迫忠勇侯進宮求旨，得以進衡王府。
自此，便同沈蔚然斷了聯係，直至原身身死，都沒再見過沈蔚然一麵。
想到此處，蘇夏內心頗為唏噓。
她遙遙朝下邊望去，試圖在人群中尋找沈蔚然的身影，卻無果。
沈蔚然身體一直不好，想必今日也沒來吧。
蘇夏歎了一口氣。
福安郡主見蘇夏歎氣，轉頭問道：“王妃姐姐為何歎氣，可是這沈三小姐有何不妥嗎？”
“無事，我在懷念一個人。”蘇夏緩緩道。
替原身懷念沈蔚然。
福安郡主聽到“懷念”這兩個字眼，立即興奮起來，雙眼放光，盯著蘇夏。
“誰啊？是沈三小姐嗎？”
福安郡主道，隨即又搖頭否定。
“不對，沈三小姐方才還在這裏，王妃姐姐說的是懷念……那人今日沒來嗎？”
蘇夏隻答了後麵一個問題，她搖頭。
“不知來沒來，我方才不曾看見她。不過她自小身子羸弱，想必是沒來吧。”
福安郡主聞言，失望的歎了口氣。
倒不是失望蘇夏的故人沒來參加壽宴。
而是她方才以為，蘇夏懷念的人是自己表哥……
福安郡主敏銳捕捉到，蘇夏麵上流露出的不易察覺的一絲惆悵。
便迅速轉移了話題，同蘇夏說起案上的菜色和酒水來。
二人說話間，沈嫣然早已到了偏殿休息處。
此刻，她本應該在宮內的樂舞局裏準備跳舞的相關事宜。
突然出現在這裏，自然不是來休息的。
她是來尋人的。
偏殿中燭光微弱，一名青衣少女正靠在榻上休憩。
沈嫣然循著燭光找過去，遠遠地看見了青衣少女。
“蔚然！”沈嫣然興奮地喊道。
青衣少女睜開眼，咳了兩聲，見沈嫣然走近了，才緩緩出聲。
“姐姐怎麽來了，現在不正是開宴的時間嗎？”
沈嫣然沉默了一會兒，麵上神色幾番變化，才道：“我放心不下你，便想來看看。”
說著一把握住了青衣少女的手，殿中燒著火盆，那手仍然十分冰涼。
沈嫣然忍不住嘀咕了句，“你的手怎麽還是這麽涼。”
青衣少女微微上揚了嘴角，露出個笑來。
“姐姐什麽性子，我還不知道嗎？可是宴上出了什麽問題。”
沈嫣然麵上閃過一絲不自然，她握著沈蔚然的手突然用力。
隨即便意識到了什麽，又飛快鬆開，輕輕拿起沈蔚然的手檢查。
“我沒捏疼你吧。”沈嫣然有些自責。
“無事，就輕輕一下，姐姐又不是故意的，我不疼。”
沈蔚然笑了笑，道：“姐姐還未告訴我，永泰殿到底發生了何事，你為何會提前離席？”
一旁，案幾上的燭火滋啦啦地燒出聲音來。
沈嫣然沉默良久，終於開了口。
“我作了首詩為皇後娘娘賀壽，皇後娘娘對我大加讚賞，說我是……京城第一才女。”
“嗯。”沈蔚然輕輕點頭，道：“後來呢。”
沈嫣然咬了咬牙，恨恨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幾年的京城第一才女，不是齊靈就是嚴玉嬌。”
“齊靈還好些，慣是個目中無人的，瞧不上我，自然也就不把皇後娘娘的話放在心上。”
“嚴玉嬌可沒這般大度，她素來便小氣得很，也不喜歡旁人超過她去。”
“我從前得了那第一美人的名號，她已經對我很有意見了。”
“皇後娘娘那話一出，她便恨不得撕了我的皮，立馬站出來給我下套。”
“下什麽套？”沈蔚然反握住沈嫣然的手，安撫性地拍了拍她。
沈嫣然麵色一沉，道：“她說我會跳《鼓上舞》。”
“常和她在一處玩的那幾個，也跟著拱火，皇後娘娘便讓我表演給大家看。”
她越說越氣：“那舞你也見過，我去坊中向西域舞娘請教過，試了幾次，根本跳不了。”
“更何況還要露腰赤腳的，場上那麽多位夫人在，嚴玉嬌簡直就是在推我入火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