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0 老朽作孽事從不收診金
老郎中自是懂得,嚇得脖子一縮,說話都不利索了:“是……是,少帥放心,老朽定不敢對外胡亂多嘴。”
閻霄這才重新把手腕放在老郎中跟前,示意他診脈。
枯槁的手指顫巍巍的落在她的手腕上,按住脈搏,凝神屏息,全神貫注。
“怎麽樣?”閻霄擰著眉,時刻注意著老郎中的表情。
不一會,老郎中手腕一抖,嚇得不輕,坐在椅子上大驚失色,下巴上的胡子都要跟著抖起來,張著嘴卻說不出一個字。
閻霄見他這副反應,不僅眉頭擰得更重,一張俊俏的臉上覆了一層陰霾,聲音冷冽透著危險:“說!”
老郎中再一哆嗦,前幾日他們江北的英俊神武的閻少帥是女兒身的消息在城裏惱得沸沸揚揚,坊間雖然議論,可在想想他們少帥之前那些戰事捷報,就怎麽都不相信閻少帥是個女人,可現在……
“少……少帥,這個……”老郎中嘴巴哆嗦著,仍是不敢亂說,“讓我,我再重新診一診,可好?”
閻霄耐著性子,壓著心頭的脾氣,重新把手腕放在桌上。
食指中指再次落在她手腕的脈搏上,把了一會兒,又偷偷抬頭看閻霄一眼,終於收回了手指。
“如何?”閻霄冷聲問。
老郎中其實第一次就診出了,隻是不敢跟閻霄亂說,第二次終於敢確認,隻好壯著膽子對閻霄道:“少帥,這……這是喜脈啊!”
閻霄臉頰一白,坐在椅子上呆住,一動不動了好半晌。
等反應過來,這幾天壓抑著的各種猜測,懷疑,擔憂,害怕,憤怒等各種情緒都一瞬間冒了出來。
砰——
抬手猛地一拍桌子,掌握成拳頭,眼眸冷鶩,封亦烆!都是封亦烆幹的好事!
瞥眼看到手邊的槍,她猛地起身拿起槍就要走,這賬必須得著那混蛋算,這一次一定崩了他的腦袋!
“少帥,少帥!”老郎中拉住她的胳膊,慌忙阻止:“少帥,您現在身子不大正常,可千萬別動怒啊!”
閻霄一頓,冷眸一掃看朝老郎中看過去:“什麽身子不大正常?”
老郎中也是不容易,拉著閻霄叫她心平氣和的坐下來,對她道:“少帥,我剛才診脈,您這孕期尚不足一月,脈象不穩,可別再動怒了,得想法子趕緊安胎才是!”
閻霄一愣,盯著這老郎中,擰眉道:“反正我也不打算要這孩子,安什麽胎!”
“少帥,這是為何?”老郎中不解,她跟這煙柳之地的女子不同,有了孩子要了便是,還能為帥府添丁,多好的事情。
“我若要留這孩子,會來你這診脈?”閻霄瞥她一眼,忽地想起什麽,盯著老郎中問:“你這裏可有打胎的藥?”
老郎中嚇得肩膀直抖,想給閻霄跪下的心都有了,搖頭祈求:“少帥就別為難小人了,這種藥我可不敢給您,若是哪天大帥追究下來,小人的腦袋可就保不住了!”
閻霄舉起手裏的槍對準老郎中,語調森冷:“不用等到我爹追究下來,不聽我的,你的腦袋現在就得搬家!”
老郎中不過是個市井小民,自是受不得閻霄的威脅,臉上十分為難,隻好對閻霄道:“少帥,您若想我給您藥,也行,先聽老朽嘮叨幾句?”
閻霄擰著眉很不耐,還是重新坐在椅子上,對老郎中擺手:“說!”
…………
封亦烆一路跟著閻霄,怕她警惕性高被發現,就遠遠的跟著,後來見她轉進了一個巷子裏,本想跟上去,裏麵卻是個死胡同,就沒敢再往前,眼睜睜看她進了一個晃著“醫”字的老醫館裏。
倚在牆邊,疑惑的猜想著,她來這裏做什麽?是傷還未好來看傷?
大帥府上不都請了醫院裏的醫生,難不成這裏有什麽除疤的偏方不成?
他猜想著,決意等閻霄出來再問。
外麵的雪倒是越下越大,紛紛揚揚的從天上飄灑下來,落進這逼仄的小巷子,青石磚高高的牆壁上已經堆積了厚厚一層,平整的地麵也積滿了潔白的雪。
封亦烆墨藍色的風衣上,更是沾了一層,頭頂也是,他是不是伸手拂落一片。
他看手上腕表,還是閻霄的那塊銀色手表,約莫過了二十分鍾,女人從醫館裏走了出來。
他站在很遠的拐角處,遠遠看到閻霄從小小的醫館裏走出來。
她步伐有些慢,半張臉被黑色的圍巾擋著,看不清楚神情,隻覺得她似乎有些不太對勁。
一隻手裏握著槍垂在身側,另一隻手裏似乎是拿了什麽東西,被她握在手中看不出來。
窄巷裏,她走過的路顯出一串腳印,深深淺淺的踩在雪上,頭頂也逐漸落了一層雪花。
盡管距離有些遠,封亦烆看不清楚她的神情,卻隔著茫茫雪花,能清晰的感受到她的哀傷。
心頭也被她這哀傷感染了似的,有種綿綿緊密的窒息感圍繞在胸腔,一時忍不住就從拐角處走出來,朝她迎了上去。
閻霄滿腦子都是剛才那老郎中對她說的話。
“少帥,我知您既然來我這裏瞧身子,自是不想讓旁人知道此事,您找上我,我也明白為什麽,可您跟那些個煙花女子不同,我幫他們墮胎,因為那是她們的營生,孩子要不得,您這不同,這江北誰人不知,大帥就您一個‘兒子’,現如今您又成了女兒身,閻家男丁凋零,對咱們江北沒有益處,若您這腹中是個男丁,莫問他生父是誰,閻大帥定是高興的,總是為府上添了一個新丁不是?”
“再者,少帥這是頭一胎,若是墮胎對身體傷害很大,誰人生而為父母,腹中孩子也是一個有血有肉的生命,總歸是無辜的,……還請少帥三思!”
閻霄想著老郎中這些話,握緊了手中的藥。
“這藥是我偷偷進的西藥,隻需一顆便可,老朽作孽事從不收診金,不過……少帥也不用急於一時,慎重仔細思慮好了,再決定吃與不吃……”
閻霄思慮過重,不在意頭上已經大雪紛飛。
一陣呼嘯的風從牆頭刮過來,冷風卷著雪花在眼前飄蕩。
她抬頭間,便看到封亦烆翻卷著長及腳踝的暗色大衣,邁著長腿朝她走了過來。
心頭一緊,閻霄停下腳步,立在又長又窄的巷子裏,隔著風雪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