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二
\t夜，漫長。
\t夜，深沉。
\t夜，浩瀚。
\t一場紛紛揚揚的雪就這樣稍縱而停，祭奠了那個雪一般清麗而短暫的一名女子，她嬌美，她嫵媚，然，上天卻賜予了她這更為華麗卻慘淡的一生。隨之而散的還有那個轉身而落的淒美年華，綻放在曾最為美好的年代。
\t碧階，希望你走好，在最後一刻終於明白，上蒼給予你的隻不過是一些虛無，好過帶著這一場虛幻度過餘生。就這樣麵對著，淒慘的事實，帶著那份執著，在另一片天地間神往。期盼自己心中的他，終有一日會披著白衫，駕著白馬，千裏迢迢迎娶你，邁過每一個美好的年月。
\t我躺在鬆軟的錦塌之上，側過身，一隻高二軟的靠墊鋪就在身下。隻一雙滴溜溜的眼盡力的睜著看，哪怕多眨一下，眼前的人便沒了影子。
\t而，身上一陣一陣難忍的疼痛襲來，終是未吭一聲，卻是這眉頭間，凝重的快要粘連到了一起。
\t笑看著麵前專注而至的那張好看的臉，一絲笑意就這樣無憂的掛在嘴邊，一圈一圈的攤開，最後，裂成了弧形，那人便也跟著笑開了花。
\t周啟進屋前便婉拒了所有的人，於是，白夜抱開了吵鬧著要見我的程天；采薇在搖頭歎氣在搖頭之後，有些難耐的輕輕關緊房門，卻還是聽到了她無奈的一聲輕歎，聲音幽幽，短而促，徒留下一陣沁人的香，便關緊了一室的寧靜。
\t氤氳的屋內灼灼燃燒的火盆發著烈烈聲響，一旺高過一旺的火焰，賣力的伸展著妖嬈的身段，在盆內跳著舞蹈，炙烤著一片片的的冰冷，融化了周身的寂靜。
\t近處，周啟忙碌的身影，時而輕，時而急，卻樣樣妥當，不驕不躁。
\t“周啟？”低聲喚著。
\t“我在”
\t我知道你在，這輩子你都會在。
\t“周啟？”
\t“我在”
\t隻是想這麽輕聲喚你，不忍再離開。
\t“我們何時成親？”
\t拴住了我，拉緊了我，以後不會再離開，一分一秒也不會分離。
\t“等你能站起來。”
\t“禮堂要大”
\t婚禮要熱熱鬧鬧，大大方方，正所謂鋪張浪費才是王道。
\t“好”
\t“婚禮要擺很多宴席”
\t要有吃有喝，喝倒全場人，我要做武國有shi以來最為霸氣的新娘子。
\t“一定”
\t“一定要拜堂”
\t“是，還有洞房”
\t嗯，就怕折損了你這個老腰。
\t“忍著點”周啟輕聲囑咐道。
\t“嗯，還要生一窩小寶寶，要一個連隊那麽多，看著他們打架鬥毆，欺負別家小朋友”
\t此時，一絲疼痛難忍，我依舊沉浸在那一日應該有的歡鬧場景。卻也盡快收了聲，隻因，確實疼的我快要昏厥，有氣無力的不想去掙紮，就這樣忍著受著。
\t“啪！”一聲清脆，箭頭滾落，在灰黃色的地板上發著悶悶的聲響，搖晃著笨拙的身，沾染著的鮮紅一路掛著絲線，在地上劃著軌跡。撞擊在茶幾一角，最後不甘的搖晃了兩下，方才停歇。
\t“周啟？”有氣無力，我卻倔強的要對上周啟此刻的眼，從未感受過如此安心的我，一直努力尋找的安全就在這一刻充斥著周身。不想放棄一絲一毫，隻要你肯，隻要你在，隻要你一如既往。
\t“我在”周啟依舊未抬頭，忙碌著我腰間的傷口。
\t輕輕抬手，拉扯傷口渾然不顧，固執的要抹掉周啟此刻額頭的密汗。
\t“別動”周啟這才抬目，赤紅著眼，疲憊的臉龐，隻是那雙薄唇輕抿，預示著這張好看的唇的主人有些動氣。
\t微微一笑，輕輕放下，乖乖的任由他繼續包紮。
\t斜睨著近處木盆，冒著熱氣的一汪水內，鮮紅一片。旁邊，而一塊塊白淨的棉布，沾染著森紅的血，像極了一朵朵開盛的雪蓮，妖冶中帶著幾分媚氣，搖擺著火舌的腰身，在跳動的燭火前熠熠升華。
\t半晌過後，周啟輕輕吐氣，一臉的輕鬆，望著同樣汗流不止的我，擔憂的輕輕抬起衣袖擦拭，又掩了掩絨被，這才一屁股坐在了我身旁。
\t隻是那樣呆呆的望著，時不時伸手撥弄著掉下的一小撮碎發，時而手指輕輕刮試我的臉頰，轉而，輕聲一笑，“總算，把你救了來。”
\t“總算？”我很難救嗎？
\t“嗯，我很擔心。這一個月很是漫長，遂，我提前了兩天，隻是執意要跟來的白夜，他身後甩不掉的累贅，不然，早就能尋到你，哎，還是遲了一步。”
\t“你與他的比武，進行的如何？”不由得打趣道，白夜是個死腦筋的人，他要做到的事若是沒能進行下去，或者不做了，那是會吃不下飯的，哦不對，用他的話來講，那是要多吃很多飯的，因為要有更加足夠的力氣去堅持。
\t“嗬嗬，那塊石頭”周啟搖頭，一臉的無奈。
\t“你們的約定不算數了嗎？”石頭的話有石頭的堅持，隻是不知道那份啥不拉幾的堅持有啥目的，白夜就是這樣的一個傻子。
\t“算術，隻是要延遲了。”
\t“延遲？白夜會纏著你不放的。”
\t“嗯，等我娶親生子了，用我的兒子來對付。我們也定是能勝的。”
\t“哈哈哈……”不雅的想要咧嘴大笑，哪怕牽扯到嘴角也不後悔，隻是，這笑了一半便住了嘴，渾身疼得我快要呼爹喊娘了。
\t“快休息吧！天色還早。”周啟繼續不放心的拉扯著已經該到了我下嘴唇的棉絨，催促著。
\t屋內，暖意融融，像極了此刻炙烤得屋內暖融融的火盆，烘烤著臉頰，乃至全身的冰冷一哄而散，溢滿全身的舒坦。
\t“周啟，花傾城，風流倜儻，風流不羈，劍法如神，卻執意不再殺人，今日，你破了戒，轉瞬間，斬殺十幾名，可有後悔？”慢慢伸出手臂，碰觸纏繞在他腰間的軟劍，冰涼的觸感襲來，驚得身子一震。
\t那是他的一部分，當初贈與了我，我卻不爭氣的沒有保護好，時至今日，再次回歸，卻經曆了如此之多，曆盡了如此之久。還好還好，周啟的心，依舊如初，仿似那隻從未離過身的軟件。
\t“嗬嗬！”周啟淡笑著，抓過我的手，放在嘴邊，軟軟的，涼涼的，“救你才是關鍵。”頓了頓，“隻道是後悔，後悔沒能早些出手，你也不會吃上這一箭。”
\t“多一個不多。”
\t頓時，屋內寂靜無聲。
\t周啟陡然收起了笑意，嚴厲的眼，快要穿透了我的身，目光灼灼，片刻後，“以後，不可以再離開，記得？”周啟突然狠狠的抓著我的手，很痛，力道之大。
\t不由得碰觸手臂上的傷，“……”悶聲不吭，卻隻是眉頭打結，半晌沒能回過神。
\t周啟焦急起來，蹭的就起了身，輕手輕腳的端著我的手，不知如何是好，竟這樣變成了一個傻小子，愣頭青的立在當場。
\t緩了又緩，“嗬嗬，沒事，沒事”我安慰道。
\t“哎……”鬆垮了身，臉上輕鬆一片，“好生養傷，再過幾日我們才可以出城，這裏很安全，半月內是不會有人能夠尋得來，我會盡早帶你離開，還有……”
\t“還有叢衝。”還有三日便是叢衝處以死刑的日子。
\t“砰！”外麵突地一聲悶響，一擊光亮衝天，漫天的五顏六色競相綻放，散開成一朵大大的花海，陡然詐亮之後，便又慢慢消融，消失在浩瀚夜空。遠處，一浪高過一浪的呼喊，孩童們的歡唱，歡樂至極。
\t不想，年頭將近，我們卻在仍舊掙紮在生死邊緣，乞求著這一絲絲的命數，能夠更加賣力的運轉。
\t“……”
\t沉睡著，昏睡著。
\t再一睜眼，仍舊是暗夜。身邊空無一人，而身子酸軟無力，幸運的是傷口開始愈合，果然藥力夠猛，隻是，人都去了哪裏？
\t許是半夜間，人們忙碌，都該歇息了罷，這麽想著，便側頭繼續沉眠。
\t不知多時，“嘩啦！”一聲聲清麗的腳步在院內疾馳。
\t心也跟著一瞬高過一瞬，難不成是霍武的人尋了來？
\t睜大了雙眼瞪著漆黑的門邊，人影匆匆而過，他們的聲音輕卻很急，一步挨著一步，不多時便沒了影子。
\t“呱啦”一聲脆響，不見人影卻聞其聲，更是緊張萬分。
\t我慢慢的縮在棉被內，不敢聲張，不知此刻的境況如何，若真的是霍武的人來搜查，這一叫便是害了大家，然，分不清狀況的我，身邊毫無防身之物，咬了咬牙，抓過一旁的水杯握在手心，藏在身下。
\t，一雙靈動的大眼依舊死盯著那扇緊閉的木門，像極了一隻正蹲在老鼠洞口等待食物的貓。
\t時間在一點一點過去，緊張卻一分未減，而聲音也隨之消失。
\t最後，我一身冷汗，把手臂酸麻，而眼皮卻又在打架，沉重見間……
\t“吱呀”門被推開。
\t黑暗的光內看不清麵，我不安的所在被子底下，一顆心突突的高起又落下。
\t這時，人影走近。
\t“啊……”
\t周啟一身血紅，一道道觸目的血痕在白色的衣衫上不滿不規則的圖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