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離人季相思，無處尋可覓
\t“哥哥！”還好，是叢衝跟了上來。
\t他迎著我的聲音而來，怪異的打量了我身上奇怪的衣衫，身後遠處一陣悉數聲響叢衝低吼一聲，“快走！”
\t直直的越過他身旁的蕊兒，伸過長臂，牽著我的手。蕊兒熱切的臉上頓時不悅，尷尬間，我慌忙拽著蕊兒，對上她失落的眼，牽扯而行。
\t“啊……”蕊兒一聲驚呼。
\t麵前一個男子猛然竄進，半晌才看清，是叢衝身邊的一名啞男。那人一身黑色的衣衫已經一片陰濕，混著汗水和血水的腥味一陣陣。手裏的寬刃仍舊死死的攥著，對著叢衝微微點頭，而走路卻略顯蹣跚，雙眉緊皺。
\t那人快走兩步，不由一驚。驚得我與蕊兒險些驚呼出聲
\t“哥哥，我們要不要給他包紮一下。”我停住了腳步。
\t“嗚嗚嗚……”那人嘴裏嗚咽，卻說不出一個字。
\t“何事？”叢衝轉身，詫異的望著那人。
\t“快，小九拿著”叢衝這才發現了那人的傷勢。
\t那人不情願的被叢衝扭轉身子。一條甬長的傷口，從左肩膀處一直延伸到右邊腰間，展開的口子血肉外翻，血水粘合著撕開的黑衣。
\t叢衝從懷裏掏出一拇指大小的瓷瓶，拇指一挑，瓶塞蹦出，點點白色粉末飄在傷口之上。
\t“忍著點！”叢衝壓著嗓音。
\t我向著身後張望，尋找著其他的人，為何遲遲不來，難不成是不知道我們換了路？那豈不是凶多吉少？
\t“小九，我們走！”叢衝拽起伸長脖子的我。
\t“哥哥，不等等嗎？”
\t“等不來了！”
\t“什麽？”
\t霍武果然凶狠，料想人馬定是少不了。前院後院，明著暗著，我們也有十幾人，眼下隻剩下了我們四人？！
\t“哥哥！”我睜大了雙眼望著叢衝，若是逃不出會怎麽樣？霍武要的隻不過是我一人而已。
\t“小九，霍武此來定是收到了準確的消息，一縱三千人，多是沙場上將才，據你的了解，他何時做過沒有把握的事？若是，若是……哎！切記，不要有別的想法便是，我不會放任你回去的，那是羊入虎口，小九，記住！”叢衝反複強調。
\t叢衝所言不假，霍武一直是準備充沛，從未打過沒有把握的仗，那一次抓我是如此，這一次抓叢衝也是如此。
\t“是，我們會逃出去的，霍武布局再嚴密，我們也會出去的，公子，姐姐，公子，我們都會逃出去的！”蕊兒拽著叢衝的衣袖，眼裏泛著堅定。
\t然而，我與叢衝紛紛低下了頭。深知霍武的脾性，他鐵了心的要我們死，怎麽會留下活口。蕊兒隻不過是尋找了一個可以鼓足勇氣繼續奔逃的理由。
\t“公子，姐姐。我們會逃出去的，一定能”
\t望著蕊兒堅定的眼，看著啞男因為傷痛而緊皺的眉，還有那些因為我們安全而死去的兄弟們。
\t既然天不滅我，我也不想就這樣平白的做了霍武的刀下魂。有過前車之鑒，難道我還會再穿越不成。
\t“嗖嗖嗖嗖……”無數隻飛箭飛來。
\t叢衝扯過我，護在身前。感受著頭頂一陣陣冷風呼嘯，“砰砰”之後，飛箭斜插在地麵，尾擺搖晃，死死的啃食在地麵之上。
\t叢衝死死的壓著我的頭，無法動彈。此時，我不由得擔心起蕊兒那丫頭，方才蕊兒就立在我身側，飛箭無眼，蕊兒可有躲得過？
\t此時，叢衝身子擋得嚴實，蕊兒此時如何？
\t她的功夫雖是在我之上，卻也隻是一個小姑娘而已，相比較而言，叢衝應該更加擔憂蕊兒才是。分心之餘，身子猛地一道力拉扯，失重的一歪，摔在了叢衝的懷裏。
\t“嗖！”緊貼肩膀一隻飛箭襲來，呼嘯著。夾雜周遭空氣撕裂而斷，帶起肩膀處高聳的衣衫，撕裂一塊，穿飛而起，“噗”，死死的刺進了地麵。搖晃著的衣衫碎片搖擺著，飛不出方許。
\t“快走”叢衝拽起我的衣領，委身而行。
\t四處打量尋找，蕊兒在另一次，隔著叢衝與那人的身子恍惚間一個瘦弱的小巧人兒輕盈的步伐，這才稍放寬心，一路急行。
\t“呃……”不留神，腳下一塊絆腳的石頭，叢衝雙臂長揮，攔腰抱起，這才避過倒地。
\t“嗖嗖嗖！”又是一串細密的箭雨，腳步聲越來越近，伴隨馬蹄踢踏，顯然已經近在咫尺。
\t然，飛箭卻仍舊是毫無目的的飛來。看這苗頭人數定是不少，隻是還未摸清楚我們的方位而已，眼下亂放空箭也是要逼我們現行，若是不現行那就等著被穿成刺蝟。
\t一路拐過長草，繞著彎子的龜進。
\t我們一同四人，慢如蝸牛。
\t走走停停。
\t時而躲避，時而隱藏。
\t身後箭雨稍放稀疏，緊繃的一根弦才漸漸鬆懈。身上已經驚出了一身冷汗，手裏的軟劍已經因為粘膩的汗水濕滑不堪。
\t一處高聳的蘆葦蕩間，終於可以歇腳！
\t“呃……”未驚呼出聲，伸手之餘已經晚矣。
\t蕊兒腰部一隻黑色的飛箭刺進，嫩白的小臉上頓時蒼白一片，卻也隻是悶哼一聲，皺著眉頭，死抿著嘴唇。
\t我們紛紛未動，隻因，一縱馬匹已經逼近。喘息間仍能聞得見馬鼻鼾響。
\t“將軍，是一塊女人的衣衫一角，還有一隻藥瓶。”聲音再熟悉不過，曾在軍營，曾在霍府，曾在幾月前的苦苦哀求，卻仍舊淡如冰水的李琦。
\t“繼續搜！”霍武一聲低吼，奮力的拋出瓷瓶。
\t小小的白玉藥瓶滾落，一路搖擺，最後碰到一處終是停頓，搖晃著小小的身形，透過上麵斷斷續續斑斑駁駁的身影，霍武穩坐高頭大馬，就在我們兩尺之外。
\t四人瞪大了雙眼，甚至一點點眼色都不曾，生怕這一個喘息不對便驚動了霍武亦或是那個功夫了得的李琦。
\t“嗯？！”霍武疑問。
\t滴答，臉上的汗水滴落。方才霍武發現了什麽？看來要正麵應對了，即便是逃不出也要死扛。
\t“啊……”啞男突然一聲高吼，黑影竄過，揮舞著寬刀向著左手邊飛奔。
\t我被叢衝死死的攥著手腕，動彈不得，看了看對麵不遠處已經堅持不住的蕊兒，隻好作罷，咬著銀牙。聽著一路馬蹄飛起，接著便是飛箭飛揚，侍衛們的高呼，男子的怒吼，不消片刻便沒了聲響。
\t痛心之餘，危險已經離我們漸行漸遠。叢衝飛速的跳起，扶著昏迷的蕊兒，我們一縱矮身向著山下奔走。
\t明路不行，隻好專挑雜草無人行進的陰暗之地，卻大大的加重了行進的速度，蕊兒昏迷不醒失血過多，若不及時救治隻怕會命不保。
\t我在前方探路，第一次臨陣敵前的鎮定自若。手握軟劍，隨時會舉刀揮斬，祛除攔路之人。
\t天色暗黑，一路還算安全，三人尋著一處稍加僻靜的林子內休憩。我為蕊兒包紮著傷口，瘦弱的身體怎麽承受得起如此重創。想著我肚子上那個永久的傷疤，看著蕊兒腰間的長箭，心理一陣陣抽搐。
\t霍武，這個梁子是結下了。
\t雖說，過去的種種帶給我的隻有原諒，可是如今，你逼我如此，要我死，我偏不死。並且要活的比你好上何止千倍萬倍。隻要我還有一口氣在，你就是追到天邊，我也要活著。指不定哪一天，我心一橫，手一狠，你變成了我的刀下魂。
\t“那裏，你們去那裏……”
\t聲音陡然高漲，遠處一縱搖曳的火光忽高忽低，黑色的人影似夜間一個個幽靈，甚是怕人。
\t我胡亂的包紮著蕊兒的傷口，麻利的穿起衣衫，吃奶的力氣都用上了，才把蕊兒扶正身子。穩穩的靠在樹邊，看著遠處的火光。
\t此時無論是動與不動都很危險，稍加移動，聲響驚動那邊，便會又是如雨下的飛箭襲來，會被活活的做成糖葫蘆。若是不動，隻能是待宰的羔羊，任由他們一步步逼近，那樣的下場估計會更慘。
\t捏了一手的汗，我拉著叢衝，示意他，我們還是闖一下，好比這樣任人宰割。
\t半晌，叢衝微微點頭。
\t“慢！”遙望遠處，一人舉著火把一路慢慢逼近。
\t叢衝放下蕊兒，攔我在身後，拇指微挑，長劍慢慢出鞘。隔著叢衝的脊背，看著遠處越來越近的一人，心快要跳到了嗓子眼，不禁咽了咽口水。若是殺人，隻怕，我這輩子都不敢，而手裏的長劍依舊未動過分毫，不禁擔憂起若是汗水多了，會不會打濕了軟劍，最後鏽在裏麵。
\t“哢嚓！”那人已經很近，腳下的斷裂枯枝聲響。不禁低頭查探，手裏的火把依舊高舉，搖晃的光亮，看得清那人到頂上泛著暗光的鐵甲鋼盔。
\t“可有發現！”身後遠遠的一人高聲詢問。
\t“無事！”那人搖晃著火把，在眼前照了照，便要轉身而行。
\t“呃……”
\t不想，叢衝速度之驚人，眨眼間已經舉劍而起。喘息之時，那人已經斷氣，隻留嘴角深紅的濃血，和著因為長劍慢慢拔出而不斷痙攣抽搐的身體。
\t我急促的喘息，親眼所見殺人那是霍武這等沒有人性的人才做得出來，如今，是叢衝，那個一直溫文如玉的男子，殺人的時候果斷幹淨，並且，毫無遲疑。
\t“快走！”叢衝輕輕的放下那人，手裏的火把穩穩的握在手中。
\t“慢悠悠的向我走來”
\t我不明其意。
\t“快走，趁這個機會快帶著蕊兒走，我隨後就到。”
\t頓了許久，才知曉叢衝的用意。以此來個障眼法，令我們脫身。拗不過叢衝，更不想因為我的武斷而害了三人，隻好拖著蕊兒向著身後的密林繼續行走。
\t兩步一回頭，叢衝依舊舉著火把，裝著樣子的四處查探，而那張擔憂的臉卻是時刻的盯著我這邊。
\t最後，我狠下心，咬著牙。扭頭，身邊的蕊兒一聲悶哼，想必碰到了傷口，一路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