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斜光照墟落，相伴行乞歸
\t我泣不成聲，原來世間竟有如此善心之人，沒有功名利祿，沒有猜忌勢力相逼。身旁的小女娃見我喝著湯水，童真的大眼睛彎的仿佛天邊的彎月，咯咯的笑，歡快的氣氛渲染著我，慢慢浸透。我牽扯著幹裂的嘴唇，謝謝你們！
\t“姐姐？！”我同其他行乞者在一處遠離鎮心的破屋內休憩，時而會有富家人過來分發吃食，時而斷了糧，便要成群結隊去行乞。我仍舊拖著日漸虛弱的身，苟活在角落。時常望著破屋頂上投射下來的灼陽發呆，隻有小女娃雲兒回來，我才會見到希望，見到那一絲霞光。
\t“雲兒？！”我望向她，因為長久的忍饑挨餓，雲兒要比平常的娃娃矮小很多，身體瘦弱，相比較那顆時刻不停歇的腦袋異常的碩大。雲兒就叫雲兒，沒有姓氏，沒有父母，沒有親人，隻有那個年邁的老者，也是一路上走來相依為命的苦命人。雲兒乖巧的喚她奶奶，也乖巧的喚我姐姐。
\t雲兒手裏捧著半個燒餅，一路樂滋滋的跑來，歡喜的小臉綻開了花。身後是蹣跚的老者，她不願提起自己的名字，好似那是段永遠都抹不平的傷疤。老者借助手裏的棍棒，一步步艱難的行走，遇到高石階便會全身趴在地上，慢慢蠕動。我無力的掙紮，想上前幫忙卻都動彈不得。
\t“雲兒，快！”我焦急。雲兒急忙放下手中的吃食，吃力的攙扶著老者，兩人相視一笑，便蹣跚的向我走來。
\t我噙滿淚，老者，我無以為報！眼下，我要快點好起來，我出去尋生計，哪怕賺得一點點……
\t日子平淡如水，沒有大風大浪。然而，夜夢驚醒，滿頭虛汗，預示著我仍舊對那段過往刻骨銘心。
\t這一日，天朗氣清，清風和煦，我挪動著僵硬的身體，出了破屋。滿地的灼陽，揮灑的人暖融融。我決定出去尋找生計，為了老者，為了雲兒，也為了我自己！
\t繞了七街八巷，累的氣喘籲籲，我坐在一處石階上休憩，望著繞場的人群，“官人，行行好吧，官人……”
\t“奶奶，奶奶，嗚嗚嗚嗚，官人，不要踢了，奶奶身體虛，求求你了！”
\t我慌亂的坐起，東倒西歪的向著前方走去。三個彪膀大汗，對著地上已經奄奄一息的老者大打出手，一旁的雲兒被大汗揪著頭發甩出很遠。
\t我上前一把推開了其中一人，自己卻也因為無力向後倒退，險些栽倒，“你們這群，混蛋，有沒有，人性？！”我喘著粗氣，指著最前麵的人的鼻子，罵道。
\t“哪裏來的野丫頭，滾開！”身後又一個麵部猙獰的人上前一腳，踹上了上來。老者突然起身，踉踉蹌蹌的扶著我，身後死死的挨了一下。頓時，嘴角流血。已經辨不清麵部的老者，依舊死死的護著我。
\t“不要……”我驚恐的焦急的吼道。
\t“混蛋，你們這群畜生！”我扶著老者，拚死力竭的怒吼，老者卻仍舊死死的拽著我的衣袖，“姑娘，不要，不要，忍忍，忍忍就過去了，今個還沒，還沒吃的，還沒吃的……”
\t“阿媽，不要說話了，這樣會被打死的，不要說話了”我扶起老者坐在地上。
\t哪想，迎麵劈頭蓋臉的又是一擊猛擊，我頓時眼前一黑。耳邊充斥著嗡鳴，眼前一片眩暈，迷亂間仍看見他們譏諷的嘲弄和那張鄙夷的笑，時而招架而來的拳腳。最後，我終是無力掙紮，一頭栽倒。
\t“姐姐”不知何時，我幽幽轉醒，雲兒哭腫了眼，望著我。一麵喚我，一麵抽搭。眼角邊仍掛著垂淚，惹人憐愛。
\t我笑了笑，“雲兒不哭，姐姐沒事！”順著雲兒身後，我環顧四周，闊綽的屋內，陳列著各式的典雅花瓶，唯獨遠處一張圓圓的木桌，別無他物。清新典雅的字畫，鋪蓋在雪白的牆壁之上，唯獨那張畫像，我險些從鬆軟的榻內掉落。
\t畫卷周邊由著清秀的梅竹裝飾。畫內，張燈結彩下的是兩個俊秀的男子，一個高大俊美，一個矮瘦清秀，而那眉眼間卻有著一絲調皮，我不禁笑了笑，當時我有那麽美嗎？
\t難道世間果真這般渺小，周啟別來無恙！隻是，不知你知道我的身份後，會是如何的反應。
\t“雲兒，奶奶呢？”我問道。
\t“奶奶睡著了！”
\t“睡著了？在哪裏睡著了？”我很疑惑，那麽重的傷。
\t“一位好心的公子救了我們，他帶著奶奶去了另一間屋子，叫我陪著姐姐。”
\t“那位好心的公子呢？”
\t“他說去去就回”雲兒擦著眼角邊未幹的淚，眨巴著忽閃的大眼睛望著我。
\t“雲兒，來……”我努力的撐起無力的身，靠在床邊，抱著雲兒。
\t童真的世界沒有謊言，沒有欺騙，更沒有生離死別。然而，現實的眼中，多了更多的陰霾。阿媽，你走好，我能給予的便是好好的照料雲兒，希望她以後不會怪罪我今日的謊言。
\t“呂公——呂姑娘！”門外，周啟在門外駐足，到了嘴邊的呂公子吞咽了回去，最後尷尬的笑著。
\t“周兄！”我了然，對於那張俊秀的臉上掛著的紅暈，他知道了，他都知道了。隻是，這裏是孤山，離邊塞還要一個月的路程，怎麽會在此地？
\t“我……”周啟在門外踱步。
\t“進來說”還真是笨蛋。
\t“逾越了，身體可有好轉？”周啟看著我的臉，上下打量。
\t“無礙！”我笑了笑。接著道，“周兄何以至此？”對呀，你怎麽在這裏？並且還有那幅畫，是怎麽回事？難不成你還真是喜歡——男人？
\t“順路再此有生意往來，趕著這裏的山景美不倦人，便來瞧瞧！”周啟敲著手裏的扇子，望著窗外，越過遠山。忽地，轉頭望向我，“你，過得不好！”
\t我無言以對，不好！是呀，食不飽腹，衣不暖身，病久辰溪，便是如此。可也是好的吧，我自由了，我不再受困於金絲籠，不再是傀儡，不再是人家交易的籌碼。
\t周啟匆匆兩步，走近了我，就那樣盯著我的眼，“我早就知道你的事……”
\t“你，知道？”我詫異。
\t“是的，隻是，既然你不便說，我也不好問。近兩月，我一直在尋你！”周啟抽出了近旁的木椅，坐了下來。
\t“哦……”原來都知道。“尋我？”尋我做什麽？不怕惹禍上身嗎？
\t“嗯，尋你！”周啟重複著。
\t“現在，我就在你跟前，之後呢？”我突然來了興致，故意打著啞謎，難道要我說，你是不是看上我了？還是說，你見到了我是個女人失望了呢？親你，是我的錯，可是這是古代，沒有變性手術啊。我做不成你喜歡的男人，不然，我會以身相許，報答你的救命之恩！
\t“嗬嗬……”周啟笑了，笑的很好看。尤其，臉頰上那抹緋紅，更是好看。
\t“在我這裏很安全！至少，要等身體恢複了……”周啟頓了頓，又道“老人家的事，已經安排妥當！”說完，看著我下首側自顧玩的歡暢的雲兒。
\t“周兄！”我想說“多謝！”卻沒能說出口，我知道你不需要，怎的也不過這句親切的周兄來的靠譜。
\t“好生歇息！”周啟點了點頭，便要出門。
\t“周兄！”我及時喚住了他，我想知道那副畫像，我更想知道他的用意。
\t“雲兒，出去看看風景，尋著好玩的地方回來告訴姐姐！可好？”我拍著雲兒的頭。她乖巧的望了望身後駐足的周啟，見周啟笑了笑，便也笑顏如花，“好！”便一溜煙的沒了影子！
\t“周兄，可否告知一二？”我指了指牆上的那副畫，意味深長的笑了笑，偷瞄著周啟的臉。
\t“呃，嗬嗬，那個，嗯，一時閑來無事，所以，嗬嗬，不足為掛，嗬嗬……”周啟一字一頓，“唰”手裏的扇子鋪展，搖了起來。帶起垂落於胸前的發帶，夾雜胸前飄起的發絲，俊美非凡！唯獨那張七彩繽紛的臉上，寫滿了尷尬！
\t“我是女人，周兄很是失望呢！”我故意拖長最後一字，等待著他更加紅透的臉。
\t“啊？”周啟瞪大了眼，看著我。半晌“咳咳，第一次見，便知呂姑娘是女子！”周啟解釋道。
\t“哈？”這下換成了是我驚訝了，這麽說我親了周啟的事，呃，那個有點難辦了！我想了想，前後的事情，他在到處尋我，不可能隻是因為要報答我替他喝了一次酒那麽簡單吧！那麽……我頓感有些不對。
\t“嗬嗬……”
\t“公子，門外有官兵……”正在我們相互尷尬之餘，門外遠遠的一道急促的聲音傳來。
\t“我去去就來！”周啟拱手出了門，轉頭仍舊不忘回望一眼。
\t“唰！”我想我終於體驗了一次什麽叫臉如火燒！該死的周啟！
\t不多時，門外一陣吵嚷，門丁丫鬟們四處奔逃，雲兒急急的跑來，“姐姐，有官兵來，要抓人！”雲兒一臉的汗水。
\t“雲兒，官兵是辦差事，不要害怕！”
\t“那位漂亮的公子要我給你這個！”雲兒手裏抓著一把莫名的黑乎乎的東西。
\t我皺著眉，這是什麽？“雲兒，哥哥有沒有說做什麽用的？”
\t“擦在臉上”雲兒比劃著，瞪著大眼睛看著我的臉。
\t“來，雲兒給我！”我明白了，官兵。能尋到這裏的，恐怕隻有滿天下找人的官兵了，抓人，想必也是能左右那些上頭人的關鍵人物。那麽，周啟的意思，我要掩人耳目。好吧，隻要是為了自由。
\t塗著那些黑乎乎的東西，頓時臉上一片冰涼，沁人的幽香襲來。
\t“啊，姐姐你？”雲兒望著我，小手捂著嘴，大眼睛忽閃。
\t“拿鏡子來！”我催促著。
\t透過昏黃的銅鏡，裏麵一個很陌生的醜陋的女子看著我。
\t我嚇了一跳，毀容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