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奔波勞碌途，傷懷奠往昔
\t“呼啦”一聲，麵前的床幃被掀開，陡然的光線刺得我有些眩暈，索性閉了眼，等待著……
\t“丫頭，快走！”卻是叢文的聲音。
\t“我不想逃了，我好累，我好累！你們走吧，早晚會是個死！”滿眼的絕望，滿身的疲憊。
\t“別說傻話，快走！一切有我……”叢文一把拽住我。
\t我像個布娃娃，沒有靈魂，沒有血液，沒有支撐，任由叢文拖拽。我隻想躲避，我隻想逃離，我不夠堅強，我經受不住大風大浪，我隻想要安逸平靜。
\t“丫頭！”叢文遞過來一杯溫熱的茶水。
\t“……”我搖了搖頭。仍舊繼續望著外麵淒冷的天，望著心目中黑奴應該在的方向。
\t顛簸的馬車，在崎嶇的山道間行駛著，我目光幽幽，望著遠處。人走了，心卻走不了。
\t“小心”伴隨一聲巨響，馬車停了下來，我被亂晃的馬車撞得東倒西歪。叢文過了扶住了我，才免於被磕撞了頭。
\t“公子，是匈奴人”頓時垂簾被掀開，一個人單臂流著鮮血，凝重的臉上寫滿了擔憂。
\t匈奴人？我想著，黑奴來了嗎？我推開了那人，急忙的跳下馬車。
\t麵前廝殺一片，五六個粗壯大汗，手持彎刀，在同一縱侍衛拚殺。地上橫七豎八的躺著或傷或死的侍衛，唯獨那些凶猛的漢子不見絲毫損傷。我尋找著，“黑奴……”卻被嘶吼聲掩埋。“伊烏……”
\t隻見一人踹倒了身前攔路的侍衛，幾步便跑到了我身前，上下打量我。
\t“莫瑤？！”那人說的竟是漢語。
\t“是我”
\t“他在七裏外的下坡莊”身後是叢文的聲音。
\t“走！”那人點頭，拉著我便要走。
\t“她不能走”叢文也拉住了我。
\t我思量著，匈奴人人少勢單力薄，黑奴重傷，若是這裏出了事情黑奴那邊也會不安全，“告訴伊烏，我是武國小公主……”是的，我隻是個武國九公主，我不是什麽莫瑤，更不是伊烏的青梅竹馬，隻要他活著，我願意做個傀儡，願意這樣被困牢籠。
\t“……”那人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仰著手臂，幾人便翻身上了馬背，揚塵而去。
\t我望著，看著他們漸行漸遠，心理痛著。黑奴……
\t孤山，遠在曆城的南方，一座蜿蜒不斷的山脈，沒有相依。繞過長街巷尾，穿過一片茂密的竹林，晃蕩不歇的馬車終於停了下來。我快要被顛簸的散了架，蜷縮在狹小的車內，偶有移動，全身酸痛。
\t踩在鬆軟的草地間，感受著南方特有的潮濕，合著初春的美景，爛漫的花叢展開著動人的微笑，院內爭奇鬥豔，扶風輕撩，好似畫中般！
\t我仰著頭，感受著初春的暖陽，吸吐著清晨的芬芳，而卻衝不淡我心理一直的症結。我背對著晨陽，看著地上拉長的影子，歪著頭，想著。黑奴，你說影子和本體分開了，會是什麽樣子？我不自覺的望向空檔的左手方，卻看見了我不想見到的人。
\t“丫頭，今個心情不錯！”叢文依舊那副淡淡的表情，不緊不慢的說著他自己世界話。
\t來此兩月，我沒有說過任何一句話。隻有在心底無數次的喚著黑奴，才是我說話的對象。叢文依舊晨起會來看我，隻是在那自顧自的說著自己想說的，我卻不予回答。沉浸在自己的心理，和著心理的那個鐫刻久矣的黑奴。
\t“丫頭，明日我便動身回皇城，太子……”叢文頓了頓，看著我的臉。
\t太子哥哥，瘦弱的叫人疼惜，病去了！也好，整日被病痛折磨，不能走路，不能長久看書，更不能與我們一起嬉戲。整日隻會掛著那抹清欠的笑，想必是上天眷顧這樣的善良，提早收了去！免得與你們這些小人爭搶，為了江山勞累，很好！我在心裏默默的祈禱，太子哥哥，一路走好！
\t“這裏，短日內我不會回來，但是事情一過，我會過來接你”叢文伸過手來，捏著我的手。
\t我知道，他不舍，我知道他的心，我也知道他的痛。可是，叢文，我的心碎了，粘不好。這裏放的下的隻有一人，滿滿的都是他。
\t“丫頭，這裏的侍衛我會留下，丫鬟也會留下，等著我……”叢文猛然間圈住了我，低啞的聲音在我頭頂響起。
\t許久，我抬眼，望著他，俊秀的眉，好看的唇，白淨的臉。但是在那方一直不諳世事的眼裏，我看到了不一樣的東西，是什麽？
\t“丫頭，記得等我……”叢文望著我，反複的重複著這句話。
\t什麽意思？我左顧右望。那眼裏不再有平淡，不再有不爭。難道，叢文也想著那個座位？不由得心裏亂跳。我附上他微皺的眉，叢文不要去爭，不要去搶，那本不該是你的。
\t“丫頭，霍武已經不止一次來人尋你，太子病故，霍武的軍隊早在一月前已經圍困了皇城內外。”叢文頓了頓，“我是父皇的義子，我是父皇一手栽培的義子，父皇年邁，我也有兵權……”
\t還不夠明顯嗎？叢文，你也不過是想要把龍椅，你也抵不過江山的誘惑。
\t“兩軍敵對，我有父皇做靠山，任霍武也是不可能做出多大的動作”叢文自信滿滿。
\t難道你就忘記了當初霍武對你的恩情嗎？若不是霍武的安排，叢文此刻還是個江村的放羊娃。叢文，你的良心去了哪裏？
\t我推開了叢文，慢慢轉身，向著前方的水池邊走著。不想去看叢文那張謙謙君子麵目下的奸詐，更不想知道那顆已經被勢力荼毒的黑心。我望著水池裏活躍的魚兒，自由自在，卻也被困於方許池內，飛不出的龍門，做不成神龍。叢文的曆練還是淺薄了，你就以為霍武不會在你的身邊安插人手？你就以為霍武埋藏多年的勢力單單你一個義子的身份可以傾斜？做夢！
\t分別是早晚，就好像這天，無論日月交替，無論狂風怒吼，也滯留不住那些日日變化的歲月。
\t叢文走的之前，在我的門前立了很久。我隔著木門，望著那個單薄的人影，落寞，孤寂，一如這座山！
\t叢文走後，我依舊每日賞景，發呆，獨自看書，發愣。漸漸的，府裏的人越來越少，下人丫鬟也由原來的不言不語變成了竊竊私語，直到現在的當麵冷哼！
\t我知道，人走茶涼。至於叢文怎麽樣，我不想知道。我能做的，依舊是逃避，逃避紛爭，逃避譏笑，逃避那些過往。
\t這一日，天空陰沉，我背著僅有的銀兩，一兩件得體的衣衫出了門。望著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看著他們發自內心的笑，感染著我，不由得也跟著笑了起來。我暢快的在街上蹦跳，歡愉之餘忘記了周身因為下雨忙著回家的人群。撞得我東倒西歪，我全然不顧，鬆掉了身上的包裹也不知。待我渾身濕透，街上已經隻有我一人，而僅有的銀兩也沒了影子。
\t我依舊笑得開心，笑得歡暢，本就是不屬於我的東西，為什麽要去爭搶。任由雨水濕漉漉的在身上滴答，感受著春雨的沐浴，沉浸著我已經冰凍的心。
\t春雨細細，片刻後又放了晴，豔陽的光驅散了頭頂厚重的烏雲，我依舊漫無目的的走著。迎麵冒冒失失的撞上一人，“該死，死丫頭，沒長眼睛？滾開！”那人粗劣的推開了我，我無力的向後跌倒，身子撲進了泥土裏，那人見我不語，又猛的一腳踹向了我的身。頓時，一陣疼痛。
\t我捂著肩膀，依舊不吭聲，不反抗。我知道，我的心死了，跟隨著我這個依舊苟延殘喘的靈魂也急切想要死亡，卻同樣懦弱的不敢去麵對。就這樣折磨，就這樣吧……
\t我趴在泥土裏，一動未動，那人回首又來了一腳，啐了口，便揚長而去。圍觀的人群你言我語，卻沒有人來扶，世態炎涼，世風日下，原來他們的快樂也都是虛假。心理泛著苦澀，任由身體不聽話的依舊趴在地上。
\t待我醒來，不知被誰拖到了牆邊，一個陰暗潮濕的角落，這裏不會礙人眼，這裏不會有傷街景。也同樣，沒有了圍觀的人群。我靠著牆邊，幹裂的嘴唇已經粘合在一起，我甚至懶得去理會。
\t“姑娘，來喝口水”身邊走近一個花甲的老者，褶皺的眼費力的眨著，手裏持著半個瓷碗，裏麵盛著不知何物的湯水。
\t我搖了搖頭。
\t“姑娘，這不髒，剛從那邊要來的，喝了才有力氣，來！”老者依舊勸慰著。
\t我還是搖了搖頭，不是嫌髒，是我嫌自己這條爛命。
\t“姐姐，喝了才有力氣，姐姐喝！”老者的身後冒出來一個小小的腦袋，髒兮兮的臉上掛著一雙異常大而黑的眼，童真的眼裏盡是關懷。
\t我在那眼裏看到了我，一身汙泥，頭發淩亂，麵部浮腫，不由得在心裏慘笑，原來我這般醜陋。
\t“姑娘，喝吧！”老者端過瓷碗，遞到我嘴邊。
\t我看著那個小女娃，不由的泛著苦水，我也在想念我的爸爸媽媽，想念我的至親至愛，想念我的父皇，還有黑奴……
\t我輕舔著嘴唇，撕裂的疼痛，隻輕輕吞咽了一小口，溫暖的湯水侵入喉嚨，濃烈的好似母親的乳汁，頓時我淚如泉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