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緣起 第十二章 蘇醒
楚戈醒來時,房間裏已透入了清晨的陽光,使勁搖了幾下自己有些發暈的腦袋,拉開窗簾,還是不確定,又揉了幾下太陽穴。
楚戈確認沒錯,自己沒有穿越,沒有做夢,還是在現代。看來,自己在《楚歌》中的遊戲賬戶的角色是死了。
不過,這遊戲中的一幕幕過於真實,楚戈實在不敢相信。最為可怕的是,遊戲中,似乎自己完全沒有現實中的自我意識,隻有遊戲角色的自然意識,就像一場夢一樣,所有行動都是潛意識的,不由自主。楚戈甚至不敢再拿起放在一旁床頭的那套穿戴設備,再沒有勇氣再進入遊戲中。
一天前,楚戈的女友安苗兒給他介紹了這款名為《楚歌》的聯網遊戲,隻要穿戴上遊戲設備,設備再接上網絡,就可以用大腦潛意識自動玩遊戲。既可以改善睡眠,還可以利用係統自動賺錢。睡眠看來是有點改善了,楚戈覺得自己整晚上好似隻是做了個精彩的夢,而且是一夢到天亮的那種。當然,楚戈最心動的還是後者,睡覺能賺外塊,那是求之不得了。
對,安苗兒還在遊戲裏,說好的在遊戲裏試做夫妻,怎麽會應征去做酋長秀女?安苗兒應該在遊戲裏麵也沒有自我意識,如果真做了酋長妃子,那!會不會帶著各種不堪的記憶回到現實中?楚戈想到這裏,有些後怕。拿起電話拔打了安苗兒電話,暫時無人接聽。又登上了即時通信軟件,給安苗兒留言:“我已經下線了,你那邊下線了聯係我。”楚戈安苗兒自小一起長大,但自從大學畢業後,楚戈在一家大型外企做經濟政策研究方麵的工作,這種非主業務部門,作為一名大學生,初期能招聘入職,確實是個不錯的崗位,工作也相對壓力小。隻是越到後來,越難以像核心部門的崗位晉升,甚至不如核心部門的基層崗位。安苗兒則在老家小城事業單位。周末,小城生活安逸,估計安苗兒還沒有起床,那也就是還沒下線。
楚戈想著自己是因為角色受傷死亡,自動下線,也不知道遊戲裏沒有自我意識時,安苗兒怎樣操作下線?楚戈在電腦上尋找了一下遊戲說明,發現官網很簡單,幾乎沒有什麽詳細的介紹。首頁是致玩家的一封信:“親愛的玩家,本款遊戲為新一代自動社會係統遊戲,服務器為分散式雲端服務器,本網站僅提供介紹說明,如有角色、裝備、情節等方麵的疑問,請到遊戲中與玩家自行協商、互動解決。因本遊戲過於逼真而造成的任何不適,我們創作團隊向您表示真摯的歉意。以下是免責條款,請您認真閱讀。”然後是冗長的條款,楚戈粗略看了一下,都是一般的大公司那種隱形霸王條款,關於各種情況不負責的說明。再進入操作說明頁麵,也僅有關於穿戴設備的硬件連接說明,沒有下線說明。這也太扯了,楚戈心裏想著,看到最後的服務電話,試著撥打過去。
又經過一番複雜的選擇與操作,始終沒有找到人工客服。隻有人工智能回答:“如您角色死亡,您可以用觀察者模式進入。”
臨近中午,楚戈也沒聯係上安苗兒,隻好按界麵指引,試著穿上《楚歌》遊戲設備,進入觀察者模式。
片刻功夫,加載完成。觀察者視角隻能看到遊戲情節進展,不能參與改變遊戲,其餘玩家也不能看見觀察者。楚戈預計安苗兒此時已經抵達楚酋所在地——中原部,直接選擇了觀察中原部的遊戲進展。走走停停地尋找安苗兒。
楚族中原部大廳,也是楚酋日常與諸部長老會麵商談族內事務之地,楚懇居中端坐,各部長老坐於下首。“眾位長老,此次招大家前來,是有探子回報,今年北狄草原水草豐盛,可是狄人還是在秋收之前,越過蓬潛山口,屢次南下,似乎與以往不同?夷北、北山兩部,受害最深,兩族長老也趕回族地協調應對之策。這是兩部的代表薑啟世兄、熊山世兄。你們可以具體交代一下情況。”說罷,示意夷北薑啟、北山熊山兩人。楚人目下控製土地甚廣,而時下交通不便,不時有各部長老因族內有事務處理回到本部後,幾個月不返回也是常事。因此,諸部均有一個代表團駐中原部,在部族長老不在時,代為參與會議。另一方麵,夷北、北山兩部長老返回,也代表此次狄人入侵,不同於一般性的騷擾。
“每逢入秋,蓬潛山口便有我們兩部遊動哨。而在其它時節,便沒有入秋時節那麽警惕。今年入秋前的夏季,便有狄人嫡衛小隊南下,後派出探子查探付回消息。原來是墨都接位近十年來,嫡衛大量擴充,已經形成很強戰鬥力。這些嫡衛不同於以往曆任狄人首領那樣,僅在親族子弟中挑選後,做墨都日常保衛工作,而是在所有部族中,選取優秀子弟,由墨都首領親自訓練指揮,許以高官厚祿,然後輪派到非出生部落進行刺探、監察。這些嫡衛均為百裏挑一,後期又身經百戰,每次出動皆是十幾人一隊行進,遠則引弓亂射,近則短戈刺殺。兼之狄人馬快,來去如風。我們兩部甫一接觸,便吃了大虧。靠近蓬潛山口的兩部族人,又放棄了大量良田,內遷了二十餘裏。還望我族各部施於援手,這狄人控製了蓬潛山口後,還不斷蠶食內地,改良田為牧場,實為我族心腹大患啊。”楚戈聽到這裏,看看眾人衣飾,居然都換上了秋季的厚衣,自己回想離開遊戲時剛剛仲春時節,這還不足小半天,係統時間已經是秋季了。又尋思,這狄人做法,與後世遊牧民族入侵中原,似乎有相同的做法,但又有不同之處。僅這嫡衛一事,似乎比中原各族更早實現了軍事行動專業化。
楚戈心裏居然隱隱有些為楚人擔心,正欲插話,意識到這隻是一場遊戲,而自己還是以觀察者視角進入,即使出言提醒,遊戲中的角色也聽不到。想到這裏,不覺啞然失笑起來,當即也不再聽他們討論對策。在這楚酋宮殿裏尋找,至於找到安苗兒,如何提醒到她,一時也沒有想好。
“你說這安氏妃,何以如此討酋長歡心?剛來不足半年,便夜夜笙歌。這不,昨日聽薑總管說,安氏妃已有生孕一月有餘,要我們各處注意飲食、起居,說是莫要動了胎氣,那有這般嬌養的。”楚戈剛進入楚酋宮殿內庭,便聽到兩名宮女私下小聲議論。其中一名灰衣宮女,嘴角有一顆淡淡的肉痣,這些八卦話語如連珠炮一般倒出,立時讓一旁的楚戈呆立當場。
“是啊,看來,這安氏妃,是要打破常規,以一個滄水小部的山野女子,成為酋長夫人了。”另一個麻衣宮女應道。
安氏、山野女子、不足半年,以楚戈在係統裏的時間線來推算,已經可以確定,兩宮女口中的安氏妃必是安苗兒無疑了。“什麽情況?成了妃子,還有了身孕?這才半年。不對,才一晚上的遊戲時間。”想著這遊戲中在無意識狀態下,種種逼真的場景和感受,楚戈幾乎覺得自己頭頂上有了一片狄人大草原。楚戈深呼吸幾口,平複下自己心緒,想聽下她們接下來討論安氏妃居於何地。這兩宮女卻盡是八卦些爭風吃醋的內庭秘事,甚至還幻想著自己什麽時候得到楚酋的寵幸等事。楚戈一時心亂如麻,對這些沒興趣,趕緊起身去往內庭其它屋舍。
時下係統裏的屋舍,還不如後世的宮殿那樣奢華,要說與楚家灣那些民居有何不同,無非是木材、牆土選料更為考究,工藝更為精細,打掃更為幹淨,各處屋舍功能更為明確而已。楚戈一路邊穿牆過戶,留心探聽到些酋宮內各處的八卦事件,一邊查看著屋舍標識。酋宮其實和後世宮廷相比,還限於生產力的落後,並不算大,用不了多久,楚戈便在一處名為“安泰居”的房舍前停下。
原來,那秋陽下,黛眉如畫,膚色如雪,雲鬢高束的女子,不正是《楚歌》中安苗兒的模樣嗎?隻時,相較半年前,此時的安苗兒,在左右兩名侍女襯托下,褪去了少女的青澀,更顯儀態端莊。
楚戈輕呼一聲“苗兒”,安苗兒似乎怔了一下。楚戈意識到,此時兩人算是真正的猶如隔世,心中縱有千思萬緒,口中徒有千言萬語,也無法去傳達,無法去述說。想著現實中,兩人也是分居兩地,更是心下茫然。
“安姐,聽薑致總管說,我們滄水本部,最近已與楚家灣那人徹底絕裂,滄水部涉長老如若不是顧及那人與濮奴勾結,又念及他有些香火之情,早就派人踏平白草灘兵訓學堂了。”這時,一名侍女在一旁說道,楚戈仔細看起那侍女,卻是似曾相識的模樣,楚戈無暇多想在哪裏見過此女。隻是在回味她剛才的話,似乎在自己離開遊戲後,兵訓學堂並未發生分崩離析那樣大的變故。在這《楚歌》裏如果說還有些眷念,那就是兵訓學堂裏朝夕相處的一幫遊戲角色,當然最重要還是安苗兒,因此,剛才的侍女的話語格外留心聽了幾句。
“那些大事我們不要管,也無能為力。我問你,風慈之事你們可有安排好?”安苗兒低聲喝問道,語氣裏透露著久居高位的威嚴。楚戈聽到這裏更是大吃一驚,因為安苗兒口中的風慈,正是遊戲中楚戈母親的名字,楚戈回到現實中後,懷疑過像風慈這樣的角色,是不是遊戲npc,所以此次進來也沒有想著去看一看,但此刻被安苗兒提起名字,想起頭腦中被係統注入的十五年的記憶,還是有些失意。如果風慈還在遊戲係統中,不知道在遊戲中楚戈角色死去後,她該如何生活,如何麵對。
“已經與薑總管催促過,薑總管說,等風塵的消息就是了。”還是剛才那名侍女回答道,也把楚戈對風慈的思緒拉回了當下。
楚戈搖搖頭,強迫自己整理著接下來一些事情的頭緒——當下不是糾結遊戲裏麵那些虛妄的東西的時候,是如何喚回安苗兒——楚戈也不算保守之人,但想著戀人在這樣一個遊戲裏與別人即將懷孕生子,還是有些說不出的難受,在這係統裏多待一會兒,都是難煎熬。
“還是要在現實中入手,把安苗兒早些喚回來。”楚戈選擇了退出觀察者模式,結束了設備連接,拿起手機再次撥打安苗兒電話,電話裏傳來優美的鈴聲,楚戈也沒心思欣賞鈴聲音樂,隻期待電話那頭早點接聽。
“這麽早就打電話來呀?”現實中安苗兒的聲音從電話裏傳來,恍如隔世,楚戈覺得還有些不真實。
“不早了啊,中午了還在睡覺?小懶蟲!”楚戈把真正想說的話先按下,想先膩歪一會兒。抬頭看了下牆上的時鍾。剛剛在《楚歌》遊戲裏,感覺過去了很久時間,看來自己的時間觀念都有些受影響了。
“那個,你在遊戲裏的經曆,你還記得嗎?”楚戈想了想,還是問道。
“記得啊,剛當上酋長妃,被你叫醒了!嘿嘿。”安苗兒輕鬆回應,“你哪邊呢?怎麽樣?”
“我裏麵的角色掛掉了,不在裏麵了。很早就出來了。”楚戈強壓住想問她的衝動。“可不像你,樂不思蜀了。”
“不對吧,你不是在裏麵風聲水起嗎?還要聯合濮人對抗楚人。”安苗兒接著氣鼓鼓地說,“在裏麵還不答應人家,要把俘虜還給濮人,害人家出走了。”
“那不是無意識狀態嗎?這遊戲有問題,完全清理了現實中的意識。”楚戈趕忙解釋,“還有,你就為這事,就去選秀當楚酋妃啊?”
“是的,你是無意識,你這是潛意識,”安苗兒更來氣了,“說明你內心裏根本就是沒把我當回事。你說,你為什麽不答應風慈,早點去我家裏提親?”
“這你也知道?準備第二天就去提的,不是發生了變故嗎?”楚戈想起遊戲係統裏麵,風氏確實有提到這事,結果當天晚上敵襲發生,後麵跟著陳老夫子病故,沒有時間去準備,陰差陽錯就錯過了。
“是的,是有變故?現實中也有變故?還有,你就沒想去滄水部追我回來,就跑去和那個女的查探去了。你說,我在你潛意識裏麵排在第幾呢?現實中我們本來兩地分居,就是想在遊戲裏做回夫妻,你倒好,遊戲裏,你寧願逞英雄,也不管我。”電話那頭,安苗兒又是一連串的質問。
“遊戲裏麵,不是沒有自我意識嗎?那你就因為這點小事去選秀啊?風慈不是也拉你住在我家嗎?”楚戈一時沒想好怎麽回應安苗兒,反過來質問。“再說,做楚酋妃了,還想著千方百計算計前任,這安的什麽心呢?”
“好吧,咱們不說這些,你準備什麽時候回來,我可不想去你那邊上班。總不能將來我們在一起,兩人永遠這樣分開吧?”兩人在電話裏沉默了好一會兒,安苗兒首先打破了平靜,認真問道。
“嗯,我這工作不是一樣可以發展嗎?”楚戈家是普通家庭,其實回到小城裏,機會也不多,再想著在老家看得到的一生,又有些不甘心。
“好,楚戈,你聽好,我父母就我一個女兒,他們一輩子也就指著我了。我可不想帶著他們,去你那個一線城市,供不了房買不上車,你說怎麽定吧?”安苗兒見楚戈猶豫不決,很決絕地說道。
“苗兒,要不再等兩年,我看”楚戈還第一次聽安苗兒講這些今後的顧慮,沒有想好應對的詞。
“等,還等我也是老姑娘了,你是等得起,我怎麽等?”安苗兒這下更生氣了。“你是不是和在《楚歌》裏一樣,等著我遠走他鄉,嫁給別人,還在忙你的那所謂事業?”
“我沒這個意思,總要有些時間吧?你說的也是,你在《楚歌》裏,你潛意識就是要和我賭氣,和別人生孩子啊?那是什麽居心?”楚戈想著這事,就有些哭笑不得。
“你說的不錯,我們潛意識裏,都沒有對方的地位,何必強求在一起呢?”安苗兒更賭氣了。
“你這什麽話?無非就是個遊戲而已!再說,這不也是你介紹我去玩的嗎?”楚戈不想把事情往更僵的方向去說。
“遊戲?我可不這麽看,多少認真的話是通過玩笑說出來的?又有多少真實的想法是遊戲中表現的。”安苗兒有些不依不饒。
“算了算了,我也沒有多少時間去扯這些。這遊戲我也再不去玩了,你也不要進去了。我盡量一年之內,把工作和將來的事都給你一個交待。”楚戈見兩人這樣扯下去也沒有結果,就打住了。
“那好,我下周末得回來陪我。反正你們也挺清閑的,可以定周五下午的機票回來,周末再走。我這邊估計城市創建活動下周也算結束了,我們沒那麽忙了,也可以好好休息一下。”安苗兒見楚戈服軟,也不再窮追猛打了。
兩人又說些閑話,百般溫存,煲了兩小時電話粥才掛斷。
楚戈想著還要幫公司做一個‘未來五年重點市場經濟政策走向的分析報告’,放下電話後,又上網查了一會兒東南亞、東亞、西歐的一些經濟數據。不知不覺臨近中午,想著一早上折騰,也沒吃早餐,去到公寓樓下點了份當地特色燒臘,想著燒臘肥而不膩,正好把早餐沒吃的營養也補點回來。
回到公寓,午睡未入眠,手機顯示安苗兒又打來電話。
“你什麽意思?玩個遊戲,非要做的這麽絕嗎?”楚戈剛一接聽,就聽到安苗兒帶著哭腔的聲音。
“你說什麽?我又沒玩遊戲!”楚戈被整的有點懵。
“你還裝,還說不知道?”安苗兒好似受了很大刺激,有點語無倫次。“你說一套做一套,你也太快了。怎麽發展的?現實中的東西這麽快用到遊戲裏麵?你作弊!煩死人,真害人。”
“你說的什麽?”楚戈剛剛是有點懵,現在是在雲端了。
“我不管,你去把你的賬號刪了,你還我孩子,還我。”安苗兒越說越激動,哇的一聲哭出來了,不似做戲。
“這,從何說起,不是說了不進遊戲了嗎?我早說這個遊戲很可怕,你不要再玩了。看你搞得,神神叨叨的。”楚戈估計著安苗兒又進遊戲裏受了刺激,趕緊勸道。
“我不管,你去遊戲裏麵,和那個女人分開。把角色刪了。你趕快回來陪我。”安苗兒耍起刁蠻公主的脾氣來了。
“好好,我一會兒進去看看。下周已經定好機票了。”楚戈不想和她糾纏這些,順著她的話說著。
“你現在就去。明天請假回來。”安苗兒不依不饒。
楚戈穿戴上《楚歌》的設備,識別身份後,還是想以觀察者模式進入。
“尊敬的玩家,《楚歌》係統已過測試期,經雲端服務器自動修正,已關閉觀察者模式。請使用角色登入!給您造成不便,敬請諒解。”
楚戈猶豫再三,最後想了下,還是以原遊戲角色楚戈的身份進入了係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