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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緣起 第十一章 學殤

  四人在荒野呼喊半日,始終未發現楚標痕跡,隻好做罷,還是按原計劃去楚赤山中采樣而去。如此耽誤半日不提,楚戈等人更是擔心楚標安危,心裏總是忐忑不安。


  日落時分,河流下遊河灣對麵,昏鴉陣陣盤旋。姬可最先意識到氣氛不對,通知四人尋聲而去。還未到達,血腥之氣撲鼻而來,行在中間的田伊已是哇的一聲,大哭起來。走在前麵的楚戈,一手持劍,臉罩寒霜,疾步向前竄去。


  四人細看前麵林中空地,楚標倒伏空曠處,血流遍地,蟲蟻攀爬,屍身已是一片狼籍。楚林早已衝上前去,抱起楚標的屍身,淚如泉湧。


  眾人知道多言無宜,平複了情緒後,楚戈楚林至河對岸劃來竹筏,將楚標遺體運至筏上。四人商議一致,也顧不得連夜行船的危險,決定收拾一番,立即攜楚標屍身返回。


  “楚標生前,可與什麽人有仇怨?”夜已靜,河水潺潺。看著蒙上麻布的楚標遺體,姬可摔先打破沉默。


  “仇怨?什麽仇怨需要取人性命?什麽仇怨值得跟到這荒效野嶺來下毒手?分明是有人給我們學堂下馬威。同族之人,非要取人性命,非要做如此歹毒之事,我楚林別的本事沒有,這事一定和這此奸邪小人不死不休。”麵對從小一起長大的夥伴橫死,楚林早已怒不可遏。


  “我們無須多想,現在我們隻有拿住真憑實據,才能讓那些宵小無話可說。”姬可說道。


  “什麽真憑實據?楚哥兒,你說,我們是不是也去劫殺幾個人,再要他們拿出真憑實據來?這事我不管,如果你不替小標子作主,你這個學堂管事,我第一個不認了。”楚林急紅了眼。


  “你胡說什麽?隻有你一個人在替小標子心痛著急嗎?如今的情況,有人露出了獠牙,我們還要先內部爭一爭嗎?”楚戈被楚林的話也激怒了。


  “那你說現在怎麽做?”楚林也被楚戈質問的有些愣神。


  “怎麽做?我來問你,先師陳老先生所定之事,你可讚同?我現在所行新政,可有違背先師遺誌,可有損公徇私之舉?”楚戈大聲問道。


  “沒有,我不是質疑你的決定。”楚林解釋道。


  “那好,我們既然做的沒錯。那說明我們的行動,肯定損壞了某些人的利益,但又不敢公開反對。從今往後,凡是宵小之輩不想我們做成的,我們要作的更好;凡是宵小之輩暗中破壞的,說明我們走對了路,更要大張旗鼓地幹。此次回去,先大肆紀念楚標犧牲之事,對楚標父母親族都有所交待;還要進一步宣揚學堂新政,讓更多學員及其親族更加支持我們。這才是對背後那些宵小之輩的有力回擊。”楚戈大聲道,看他的神情,比以往更加斬釘截鐵,倒像有幾份宣誓明誌之意。


  “小林哥也是太過傷心,你不要太責備他。”田伊看得楚戈太過激動,上前勸道。


  眾人又是一陣沉默。順水向下,筏行甚速,比來時快了近一倍。四人無心就餐,到黃石浦後,直接轉入滄水,不到午夜就已經到達兵訓學堂。


  學堂有模擬軍營的崗哨,見到楚戈等人,很快傳達開,有與楚標相處日久的學員,又是一片悲戚。楚戈隨即連夜派人通知楚標親族,楚標生於是十裏鋪,是一個離白草灘約六裏路程,但需要渡過滄水到對岸的大村寨。十裏鋪家家戶戶采藥而在滄水部聞名,村中族老楚洪,更是遠近有名的遊醫。又著人將楚標遺體停於學堂大堂內,將大堂點上火燭,安排數名學員輪流守靈,以示鄭重。這時,夜已深沉,楚戈讓楚林、姬可等人休息,以後再處理礦樣等物,自己則就著學堂靠椅小眯一會兒,順便等待楚標的親族。吩咐值守門外的學員,但有楚標親族趕到,直接請進來。


  昱日,天放明,楚標父母趕來,另有楚標三名長兄和家眷,楚標排行第四,父母年紀已大,白發人送黑發人,自然傷痛無比。


  待一眾人在楚標遺體前盡過禮數,楚戈才上前賠禮道:“小子楚戈,腆為學堂管事,未盡到照料學弟之責,在這裏給兩位長輩,三名兄長賠罪了。”說罷,長揖一禮。


  楚標父母均為老實厚道人家,看過楚標遺容,隻是伏身下去痛哭失聲,不能言語。卻是楚標長兄楚楓,三十來歲,絡腮胡須,走上前來,厲聲質問道:“以往兵訓學堂出訓,學員均能安全歸來。你這小子接手才幾天,就讓我兄弟殞命荒野,你說,你這個管事怎麽當的?”楚標另兩名兄長,約莫二十五六年紀,也怒目圓睜,跟著走上前來,伸手就欲揪住楚戈。


  楚戈雖未動作,早有楚林等一幫學員從一旁上前擋住三人。楚戈欠身,悲聲說道:“楚標兄弟與我同年,進兵訓學堂後,我們情同手足。此次遇害,我們心情不比幾位好受。”


  楚楓示意兩個兄弟不要上前,自己仍然質問道:“我兄弟在你們學堂死於非命,你們學堂,總要給我們一個交待,我問你,出手害我兄弟之人在哪裏?”


  楚戈愣了一下,回道:“這賊子奸滑無比,目前還沒有線索和真憑實據。楓兄容我們慢慢查實。”


  “慢慢查實?”楚楓不容楚戈說完,冷笑道:“我看你根本是無心,也無能,以往陳老夫子在,怎會容忍這樣的事發生。我聽說你一管事,就搞什麽新式訓學措施,完全就是小孩子胡鬧。真正有事發生,就束手無策了。還慢慢查實,難道你查不實,我兄弟就這樣枉死?”


  “不慢慢查實,難道隨便指個凶手,讓你去泄恨嗎?”楚戈並未回答,卻是姬可不知何時從後麵出來,接口道。


  “你又是什麽人?”楚楓伸手一指,更加憤怒道,“這兵訓學堂什麽時候女人也能進來說話了?還有沒有點名堂?”


  “楓兄稍安勿燥,我聽聞楓兄也是我們兵訓學堂學長,應該明白先師陳老先生創辦學堂的宏願。先師遺命我與楚林、楚標、楚枳學弟四人,壯大學堂,實驗農事、技術,楚戈等四受命後不敢怠慢。楚楓兄所說的新式訓學措施,就在於此。而楚標學弟此次意外,我負主要責任,與學堂新式措施無關。希望伯父母與三位兄長寬限些時日,我一定將事情查個水落石出。給你們一個交待。”楚戈一邊製止姬可再出聲以免激化矛盾,一邊將原委一字一句道來。“另則,楚標學弟後事一切費用,我學堂一力承擔。我想將楚標學弟葬於先師一側,作為踐行先師遺誌之先驅表率,做傳立碑,隻要我們兵訓學堂存在一天,就著人四時祭拜,香火不絕。”


  “冤有頭,債有主。說這些何用,我們隻要交出真凶,血祭我們兄弟,也讓人知道,我們十裏鋪楚家也不是任人宰割的主。”這時,外圍又陸續趕來些楚標親族,楚楓對身後族人說道,引來一陣喧鬧。


  “大兄說的不錯,冤有頭,債有主。我們此次行動,也不算秘密,可能暫時會損傷某些人的利益,賊人欺我等無防備之心,對小標子下此毒手。我們這些情同手足的兄弟,沒有一個不想抓出元凶泄恨。可恨這賊子有膽做,沒膽認。我們暫時還沒有線索。不過我們都相信楚哥兒,他悲痛之情不下於我們,一定會揪出元凶。”楚林見眾人對將矛頭對準了楚戈,上前說道。


  “咳咳,老朽來說兩句。”眾人循聲看去,卻是十裏鋪村族老楚洪,不知何時已經趕來學堂,在人群中說道。“楚哥兒自小是我們看著長大,心地純良,悟性俱佳,這是我們都有目共睹的事,也是陳老夫子最後選定的學堂管事人,這一點,我們不用質疑老先生的眼光。”這楚洪不僅是在十裏鋪,即使在方圓數個村寨,也一向因處事公正而頗得人心,再加上長年遊方行醫,頗有人望。此許的齷齪摩擦,他也時常是三言兩語,便調停得雙方心服口服,他一出聲,其他人都暫時停下了剛剛的喧鬧,隻聽他繼續說道。“楚哥兒所行之事,想必也不是年少胡鬧。隻是,楚戈你甫一接手,便鬧出學員殞命之事,十幾年來在學堂也是前所未有。不要說親族悲憤亂平,也算是有負陳老夫子所托。”


  楚洪說到這裏,盯著楚戈,楚戈口中應諾道:“四爺教訓的是。”楚戈自小也認識楚洪,知他在祖父輩排行第四。


  “慘事既已發生,無可挽回。你也知錯,我此時提幾個要求。一是你剛才承諾的小標子後事,要弄得體體麵麵的,要以學堂之名,風光大葬,二是退還小標子這幾年在兵訓學堂的費用,再按戰死撫恤五年費用,三是暫停學堂有危險性的兵訓活動,以後如若學員認為有危險,可以不參與其中,四是揖凶一事,限你組織人手,一月之內捉拿凶手,至少要查明真相。否則,雖有陳老先生遺命,但這兵訓學堂子弟,畢竟是我們周邊村寨為主。我們村寨族老,有權決定是否繼續由你組織學堂事務。你看如何?”


  “四爺所提,沒有問題。楚戈這裏遵照去做便是。”楚戈略作權衡,便答應了楚洪所請。隻是楚林、姬可似有些不快,但也沒有出聲阻止。


  楚洪又轉向楚標父母詢問道:“誌侄,你們兩夫婦可還有什麽要求?”


  “四叔做主,也隻有如此。”楚標父母應道。楚楓還欲上前說話,見父母已經允諾,也就不便多言,隻是仍舊一臉怒色。


  眾人正待商議楚標後事處理,隻聽得外麵又是一陣喧鬧,值守在外的學員進來通報說,滄水部楚忍前來拜訪。楚戈一時大生疑竇,眉頭大蹙。楚林當先吼道:“看來不用我們去找,自動送上門來了。”姬可、楚枳等人也是一臉不忿。隻是十裏鋪一眾楚標親族不明白其中原委,對學堂眾人的反應,大惑不解。有參與過之前還俘一事的十裏鋪學員,當下悄聲與族老及楚標親族說明其中曲折,眾人才恍然大悟。


  “楚戈賢侄這是何故,學堂今日這般守備森嚴。陳老夫子不是遺願要將兵訓學堂發揚光大,廣納百川嗎?”說話間,楚忍已經帶著一眾隨從進入內堂來,待他真正看定內堂情形,對自己剛才先聲奪人的話語和態度,似乎也感覺過於唐突,臉上現出驚愕尷尬的神情,說道,“原來洪四叔也在,這是何意啊?”


  “何意?明人不說暗話,難道這世上真有巧爺遇巧娘的事情?巧到家了?”不待楚戈與楚洪發言,楚林毫不客氣地譏諷道。


  “你這是什麽話?我滄水部仰慕白草灘兵訓學堂陳老夫子,當日過世不曾送他一程,今日是他入土十天的祭日,我特地來訪,順便送來族中弟子到貴學堂交流。何來巧與不巧之說?”楚忍似乎也覺察到什麽,一口氣說明來意。


  “楚忍大伯有心了,我們學堂因楚標學弟前日遇害,正與四爺等人商議後事處理,還沒有想到先師祭日之事。先前楚林學弟心裏悲痛,所以出言激動,還望見諒,不過今日是不便多交流了。”楚戈努力控製著自己情緒,暫時不願多生事端。


  “楚標賢侄遇害?誰人這麽大膽,來我楚族滄水部行凶?還是在我兵訓學堂?”楚忍上前幾步,就欲查看內堂的楚標遺體。


  “慢著,我問你,可知道楚標因何事遇害?”楚林再也忍不住,上前阻止楚忍動作,作為一個族中晚輩,對方又是部裏長老之子,可以說已經是相當無禮。


  “你這小子,我已經是相當容忍,你屢次挑釁於我,我怎知道他因何遇害?難道你們學堂之事,還能追究我滄水部守護不周之責不成。”


  “正是因為在我們滄水部,我們才防了外賊未防內鬼。讓那些宵小之輩有機可乘。”楚林此話可以說是明白不過,相當於直指滄水部嫌疑。自還俘一事與滄水部眾人結下梁子,可以說此次楚標遇害,楚戈楚林等人首先懷疑的便是滄水部眾人。


  “這麽說,你是懷疑我滄水部有內鬼,做如此齷齪之事?”楚忍神情逼人,轉身走向楚林。


  “如果不是內鬼,誰人能恰到好處,精準地計算到我們的地點,做精準的刺殺行動?此時說是來交流,還帶著些精銳的年輕子弟,你是否以為我白草灘兵訓學堂就會怕了你?”楚林雖然麵對長輩,對方又氣勢淩人,也是毫不示弱。


  “混賬,就憑你空口白牙,也想往我滄水部潑這髒水。真是欠教訓。”楚忍受他一番搶白,搶上幾步,幾欲失態出手。一旁姬可、楚枳等人也圍了上來。


  “楚忍大伯,楚戈有一事不明,還想請教!”此時楚戈見雙方幾乎撕破臉皮,也不再虛與委蛇。“昨日大伯一行可是乘船過來的?”


  “是又怎樣?”楚忍見對方已是先入為主,隻得先行配合。


  “既是乘船而來,可是前天一早出發,昨天抵達黃石浦?”楚戈接著問道。


  “不錯,滄水本部到黃石浦,確須一天路程。”楚忍答應道。


  “那好,這一路上,可有著弓手隨行?”楚戈問道。


  “這,本來我是不打算帶弓手的,楚涉長老擔心路上有意外。臨時安排了十名弓手隨行。”楚忍似乎對此事有所保留,猶豫著不願多談。


  “據我們檢查楚標學弟傷口,先被至少三名弓手射傷,傷口發黑,箭簇應有毒藥。凶手為掩蓋傷口,又以戈鋒劃傷。但可能因為行事匆忙,做的並不徹底。如今在楚標遺體上還有痕跡。賊子作惡之後,有順水路到黃石浦的痕跡,此後便不見蹤跡,應是與隨行之人匯合,或是有人幫其掩蓋行跡。而這附近能紀律嚴明訓練出這樣的弓手的,除了濮人白沙洲部、白草灘兵訓學堂,另外,也就是滄水部了。請問大伯,世上可有如此湊巧之事?”楚戈此時不再保留,將其中細節盡數道出,令在場眾人很難置疑。十裏鋪楚族在楚楓等人的帶領下,上來查看楚標傷情,更是將隱隱將楚忍圍在了中心。楚洪長年治傷,對傷口情況更是一看便知。


  “既如此,看來我滄水本部在此也難以取信大家。你們想要怎樣?”楚忍見難以解說清楚,也不再多言。


  “交出凶手,血祭我兄弟。”楚楓看過楚標遺體傷情後,大聲喝道,再也不顧及他是不是滄水本部的叔伯長輩的臉麵。


  “何來凶手,剛才全是你們自己推測,可有真憑實據。”楚忍雖然不願過多辯解,楚忍扈從卻是不肯示弱。


  “真憑實據沒有,把你們關起來,自然能慢慢查出來。”楚林見已經無回旋餘地,招呼大家上前拿人。


  楚忍此次雖帶有三十餘人,但此時進得內堂人員不足十人,被眾人圍在中間,脫身不得,僅擁得楚忍退出室外。楚忍脫得身來後,招呼已方弓手持弓上前,雙方就於校場外形成對峙局麵。總體而言,滄水本部人少,仍處於眾人半包圍中。


  楚戈令人將已經被拘押的幾名楚忍扈從推出門外,自己也走了出來。楚戈正待與楚忍說話交涉,不想幾支箭破空而來。楚戈沒想到楚忍部居然有人不顧己方人員安危,冒然行險,避讓不及,拔劍阻擋更是晚了一步,隻得以手臂遮擋。


  “噗噗”數聲,接著鑽心疼痛從左臂和右肩傳來,楚戈幾乎痛暈在地,還是用盡最後力氣招呼赤手空拳的人全部退入內堂。旁邊楚林扶住楚戈,在大聲呼喚有武器的學員,追殺滄水部一眾人。


  學員畢竟並未真正上過戰場,初見血腥,便有人猶豫,氣勢不如滄水部一眾人。所幸近來楚戈已經傳授了很多三五人成團的具體戰術,滄水本部人數不多,再加上有十裏鋪一眾人相助,在開闊的校楊外很快便殺潰對手。


  為防箭簇毒素擴散,造成楚標一樣的後果,姬可、田伊趕快將楚戈扶入內室。聽從楚洪長老意見後,哭成淚人的田伊更是不管不顧,以嘴幫其吮出數口黑血,待傷口正常流出鮮血,才以麻布包紮些草藥於箭傷處。然而,平日身子強健如牛的楚戈,此次卻是沒有一時半會醒來的跡象,反而是臉色煞白,氣若遊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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