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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緣起 第十章 鼎新

  以往,學堂裏都由陳老夫子一人安排一眾學員每天的訓學內容,年長的子弟做些輔助工作。這十裏八鄉,願意訓學者,總計也就五十來人,一般就是十至十五歲,像楚戈這種年紀,今年就該結業入伍或回鄉了。


  兵訓學堂校場上,眾學員嚴陣以待,楚戈從內間走出來,從隊伍一側走上學員方陣前的土台,掃視一眾學弟後,開始自己主事後,第一次訓話。


  “眾位學弟,前幾日,我還與大家一起,為兵訓學堂的學員一名。先師錯愛,受其所托,自今日始,代為管理兵訓學堂。先師創建學堂後,殫精竭力,直致最後一刻,也在為學堂之拓展而思慮。”


  “楚戈接此重擔後,常常夜不能寐。所慮者,無非是如何實現先師宏願。然而,擴展學堂,需人員增加,學員增加,需鄉鄰自願送子弟入訓學,而子弟訓學,每戶人家靡費頗大。為解此死結,又實現先師之願。自今日起,學堂不再向學員收取的糧費。此項舉措,學員回鄉後,可向鄉裏宣傳,我們希望更多的楚人,能接受到訓戰學習。將來我學堂受訓之人,無論是生產抑或作戰,均能獨當一麵。尤其是作戰,有效提升我楚人之戰鬥力。”


  “不取費用,學堂必會有困難。但楚戈卻是有信心,通過幾項改變,解決這一困境。一是從今日起,學堂實行半日勞作,半日訓學,勞作所得,作為學堂自力更生的費用,勞作更能體現兵訓學堂學以致用之宗旨。”


  “勞作分為農事、漁獵、煉器三項。農事即開墾白草灘周邊的土地,解決學員口糧問題;漁獵即在滄水捕魚為主,解決學員肉食問題;而煉器則是一項新的技能,由新到的姬可先生負責。”楚戈講到這裏,將姬可引向台前,姬可僅作點頭示意,並不多語。


  “我等既為兵訓學堂,農事、漁獵,當為鄉裏之典範。因此,所有農事除正常耕作外,還將實驗陳老先生在生前獨創之法,此法如若能確保莊稼豐收,則加以推廣,也是造福鄉裏之大事。煉器所獲器具,也將交易後作為學堂日常之費用。所獲創新技能,也將在鄉裏推廣,造福楚人。”按楚戈規劃,將《楚歌》中農事方麵的各項技術在學堂逐一實驗,最終加以推廣。


  “天下各族,均有各族之學識。楚戈承陳老先生遺誌,不交惡於濮人。近日與濮人換俘,便得到一些新的物件,如若加以推廣,必然大利於部族。”說到這裏,楚戈抽出鐵劍,用足力量,對著早先擺放一側的銅戈小枝揮去,隻聽“哢嚓”一聲,銅戈小枝應聲折斷,一眾學員無不麵露驚愕之色。


  “此物名為鐵劍,是姬可先生用鐵料鑄造,如果將此項技能加以推廣,不知為生產和戰事提供多少便利。鐵料不僅可鑄就殺人之劍器,也可製作民生之工具。今日一早,先到學員,便享用了此鼎煮出的美食。試想此技能加以推行,也不知讓生民減少多少不便。”楚戈又命人將那口鐵鼎展示給一眾學員看。有早到的學員,享用過鐵鼎煮的粥,都知道這黑不溜秋物件確實有不同於一般瓦罐的功能。


  “天下之大,無遠弗界;學識之廣,無邊無涯。兵訓學堂,日後將麵向各族開放交流,組織更多改善生計的技能研究組,為學堂,也為族人推行更多的技術。以往的識字、算術、練體,皆為入訓之基礎,此類學識,學堂也將更加嚴格訓學。”


  楚戈這一番話的內容,前所未有,讓在場的學員,既感新鮮向往,又有些疑惑難解,校場立時交頭接耳,如同湯沸。他們見年長的楚林、楚標等人都極為認可,也都沒有反對。


  楚戈也不理他們當下的反應,接下來宣布各項安排。由楚林為副手,具體負責農事、漁獵及相關的內容。姬可負責煉鐵鍛器,楚枳楚桔則負責初學者的識字算術等基礎,楚標與自己一起,負責練體、技擊。


  白草灘地如其名,周邊盡皆茅草,有少量雜樹。楚林從當日開始,在每日下午,帶領一眾學員,刀耕火種,希望在春種時節過去之前,完成播種。又選擇臨近學堂的空地,優選良種,當做實驗田,實施選種、育種、優培、除雜、鬆土、水利、積肥之法。


  楚戈與楚林商議,農事各環節,均計算人工時效、畝產、投入,並分成四組進行比拚,互相交流提升勞作的效率,以便以後能做到細化管理,又能讓學員的計算能力得以實踐。


  姬可這幾日也沒閑著,也是選擇了三名學員為副手,編織竹筏,準備到赤山采集礦石。當日姬可說此地為風水寶地,以姬可的規劃,打算引後山溪水為動力,用木輪帶動風輪,建一個無須人力的自動裝料練鐵設備。楚戈聽了後,隻要有閑暇,就親自參與其中。發現姬可策劃之事,遠超自己預想的範圍,越發對姬可敬重。


  練體、技擊之事,楚戈親自負責,這畢竟是兵訓學堂最重要的訓練技能之一。楚戈在原來基礎的行伍動作上,增加了三人為單位的配合戰術訓練。當世作戰,強調一踴而上,以人的多寡取勝,最多多年相熟的同袍有些配合,楚戈經過思考,覺得戰場上三四人一體,或呈扇麵,或呈犄角,配合前進,更利於人數眾多、地形複雜、指令不暢時,能自由發揮,增強戰鬥力。楚戈又在以往的衝殺動作上,增加了劍術的基本動作,待鐵劍裝備到學員中,就能盡快發揮作用。在訓練時,也分作兩隊進行實際考校,以達到互相促進之意。


  田伊則隨著大家一起,比對、計算、記錄,也是樂在其中。


  這日午後,楚戈回到楚家灣想把風氏接來兵訓學堂一起生活,風氏不願離開楚家灣那幾畝土地和幾間房屋,暫時不願過來。楚戈軟磨硬泡,也抵不過風氏態度堅決。楚戈知道母親一向對安苗兒視如已出,是兒媳的不二人選,當日還俘一事,風氏還有心結,也就暫不勉強。


  這日,姬可找到在傳授技擊術的楚戈,告知其竹筏已做成,可以去黃石浦尋路采礦樣了。


  第二天,楚戈與姬可兩人,又帶上楚林、楚標,準備出發。臨走時,田伊過來,看了看楚戈,欲言又止,與姬可小聲說了幾句。姬可走過來說明原委,原來田伊作為此地唯一一個少女,在兵訓學堂覺得不便,想要和他們一起出去。楚戈想著,一行四人,也算技擊高手,即使有些意外,保護一個小女孩,也不算難事,也就應允了她倆的請求。


  楚林卻在一旁調侃道:“田伊妹子看來是住出感情來了,我們不就去兩三日嗎?也不用跟著去啊。”


  姬可見田伊被戲謔得一臉通紅,笑著說道:“小林子不要太自作多情了,小伊可是你們楚哥兒學長以戰俘換來的戰利品,小心罰你個僭越之罪。”


  “姬姐教訓得是,這我可不敢有非份之想。我就想著這一路上肯定舟楫勞頓,讓小伊能在家裏好好休息,不用那麽辛苦吧。”楚林這段時間和大家相處久了,也經常與姬可、楚戈在日常鬥嘴。楚標則與田伊相對還是拘謹一些。


  “小林哥這麽取笑田伊,定是嫌小妹累贅了。”田伊聲音愈加低不可聞了。


  “那裏那裏!你是我們‘嬌’客,應該藏在屋裏,這要是路上有個什麽閃失,我小林子如何對得起楚家‘哥哥’呢。”這楚林可不管田伊臉皮薄,故意將些字眼拖重了。


  “要你負責?快去準備竹筏。”楚戈知他玩笑起來沒完沒了,笑著出聲斥道。


  “我那敢負責,我負責就真像姬可姐姐說的那個詞一樣,那什麽‘僭越’來著?我和楚標就負責竹筏就得了。”楚林邊招呼楚標一起去拖竹筏,不忘調笑道。


  楚戈等人自小在滄水邊生活,對於操 弄竹筏甚為嫻熟。五人乘兩排竹筏溯滄水往西,大約十來裏,於午時便抵達黃石浦。黃石浦因小汊河中黃色的石板而得名,小汊河又名丹水,三汊河區域是一個比白草灘和楚家灣更大的楚人村落,也是楚戈母族風氏主要的聚集地,楚戈對這一帶還算熟悉。到達丹水河口時,也有周圍學堂學員家人上來打招呼,知道這是白草灘兵訓學堂新任主事,周邊人家還算客氣。因為此前學員入學不足十日的放假周期,學員尚未回家傳達楚戈新的舉措。要不然,這些人知道從此不收學員費用,僅此一點,可能更會對這小小年紀的學堂之主,刮目相看。楚戈一行,也不耽誤,上岸尋一處處平地,簡單用過幹糧,便再啟程上路。


  丹水是一個灣道九曲連環的山間小河,時下處於仲春時節,春水蕩漾,山花爛漫,一眾年輕人在這氛圍下,歡聲笑語,心情舒暢無比。


  “滄水丹水兮,奐奐流東方,名士佳女兮,泛舟水之央。”且是姬可停下竹篙,迎風而歌,“玄鳥有巢兮,築之於朝陽,采芍三月兮,贈之何家郎。”


  “姬姐真是好興致,這歌聲好聽,詞曲也婉轉曲折。”楚戈聽得曲調之意,完全不同於楚風,但頗為應時下的春景,由衷地讚歎道。


  “這是你田伊妹子家鄉的曲調,覺得好聽,可以讓伊妹子唱給你聽。”姬可說道,“我自己無聊,瞎哼幾句。”


  “我那有姬姐好嗓子,姬姐遊曆豐富,這詞也改得應景,我沒這急智呢。”田伊趕忙推辭。


  “你們不用過謙,我們學長對楚風也很有研究,我們學堂不是有個新要求,各個部族技術鼓勵交流,歌藝也是技術啊,可以交流的嘛?”楚林見又有機會湊熱鬧,插嘴道。


  “好的,那學長就任命你為交流大使,與濮族友人交流一番。”楚戈笑道。


  “學長,你也要知人善任才對啊,我去交流歌技,不是影響我楚人形象,讓濮人笑話我楚族無人嗎?”楚林趕緊嚷道。


  “誰說要你交流歌技,你可以交流技擊之術,或泅水之術啊。”楚戈說罷,就使眼色讓楚標過來,欲要把楚林掀下水去,堵住他的臭嘴。


  楚林趕緊跳開到另一個姬可乘坐的竹筏上。姬可心領神會,竹篙輕點。楚林落腳時,竹筏正向前衝,楚林被帶得一個趔趄,不得不以手撐筏才穩住身形。竹筏吃水不深,被這一搖晃,濺起一蓬水花,不偏不倚打在楚林身上,頓時一身麻衣濕了一大片。


  “看來反應速度是夠了,就是下盤還不夠穩啊。”楚戈眼看楚林狼狽不堪,還一本正經說道。惹得眾人一陣嘻笑。


  “好了,與你們兩個大男人不能同舟共濟,與兩個大美女一起,我心甚慰。”楚林嘻笑自若,全不當回事。


  倒是田伊見筏身不穩,一陣慌張,待竹筏平穩,嗔道:“這水溫還很涼,你們這般嘻鬧,野外著涼了怎麽辦?”


  “伊妹妹就獻歌一曲,安一下我們學長的心,要不然,他肯定騷動不已,我也不得安寧啊。”楚林故作苦瓜臉道。


  “楚林哥說笑了,我哪裏安得了他的心?別拿我開玩笑。”田伊輕聲抗議,看向姬可求援。


  “你就別謙讓了,濮人的小調,難道就不如楚人的楚風嗎?”姬可卻是有心看熱鬧。


  “那好,就當是大家一起解悶吧。”田伊還是很小聲說道。眾人聽她應允,不再起哄。


  “三月采艾,滄水之濱;姊妹相戲,未解我情。艾葉青青,竹簍已盈;唯昔人故,能解我心。”歌聲悠悠,配合田伊細膩輕柔的嗓音,飄蕩於春日的遠空。一曲數闕,眾人還在回味,田伊卻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停下了唱腔。


  “原來濮族小調這般韻味悠長,小伊唱的又這般動聽,真是絕配。常聽人說,濮人生息之地,盡是水澤湖泊,濮人的女子,也如水一般溫柔。今天聽了小伊的歌,才知道果然是名不虛傳啊。”楚戈由衷讚歎道。


  “那是你運氣好,碰到濮族最好的歌者,我們田大小姐可是遠近聞名的好嗓子。”姬可說道。


  “楚哥姬姐說笑了,我這小調,進不得大雅之堂。聽說楚風高遠,與濮人小調風格迥異,楚哥可否讓小妹開開眼界呢?”田伊說完,滿懷期待地看著楚戈。


  “那我也不推遲了,要不還顯得不如田伊小妹大方。”楚戈一向不是扭捏之人。


  “天地有始兮,始於何方?生死有命兮,命由誰當?我雖一隅兮,可堪為王?行此道路兮,可譽可謗!”楚戈原來聽陳老先生講過楚風中有《天問》一詞,記不真確,隻知道是對天而問,表明自己心跡,這會兒借這個曲調,略作修改,便吟誦出來。


  “可譽可謗?天地、生死於我們人族而言,不講對錯,公平以對。人生在世,確實但求行路,譽之謗之,也是世俗的看法,是否符合天地大道,誰又說得準呢?此曲改的不錯。”姬可聽出曲中之味,自言自語道。


  “楚哥讓小妹見識了楚風不同於濮調之宏大,田伊佩服。隻是田伊不明白,楚哥所行之事,處處以楚民之生息有利為準,應該譽滿天下,或者說最多行事無功,又怎會擔心有人謗之呢?”田伊看向姬可與楚戈,透露著不解。


  “你還年輕,當然不明白世事的變幻與奇妙。這也是一時難以說清的。”姬可看向田伊,覺得一時不知從何說起,擺出老氣橫秋的樣子。


  “姬姐比我也年長不了幾歲,楚哥更是幾乎與我同年,怎麽能說你們懂的事,小伊就不懂呢?”田伊在這個問題上,表現出不同於以往的認真。


  楚林似乎也受此歌氣氛的感染,沒有再嘻笑。此時,楚戈則在一旁邊操舟向前,一邊指著前麵出現的小汊河說道:“就如前麵兩條叉河,我們此行目的是去赤山,自然是向右邊行進。但誰又能說得清,左邊小河道,會有什麽樣的機緣呢?如果另有一隊人,或去左邊汊河,尋得比煉製鐵具更有利於族人的技術,別人如何來看待我們此時的決定呢?又或者,我們此行均能達成目的,誰又能保證,這煉鐵之術,於我族人不同的部落而言,均為有利嗎?”


  “楚哥兒這一點就是好,把這麽複雜的道理,理的這麽清楚明白。有時候我還真有些不服氣,不過也沒辦法。不管怎麽說,陳老先師有此遺願,也隻有你能更好的悟性,帶著大家完成。如今,隻有按我們認為對的那條河去走,即使是有暗流險灘,也隻當是為後來者趟路,我們這些人的探索也是值得的。”楚林一改嘻皮笑臉的態度,看著自己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表現出共同前行的義氣。


  姬可此時劃過筏來,對楚戈說道:“這方天地,肯定不止眼前楚、濮、狄、羌幾個部族此消彼長這麽簡單,陳老先生或許正是參透了些什麽,才選擇你這麽一個後生小輩承其遺誌。”


  田伊則穩坐筏中央,似乎還在思考著剛剛楚戈的話。


  越往上遊,丹水越窄,起初兩筏可並排而行,後麵隻能一排通過,還需處處小心,最後甚至需要眾人下得筏來,以麻繩拖過淺攤。一行人直到黃昏時分,才行至楚赤山腳下,來到當初楚戈姬可經過的肘形河灣處。


  幸虧出發時,就已經做好了在野外過夜的打算,眾人也不著急。姬可比較有經驗,吩咐眾人撿拾些枯枝敗葉,鋪於平整處,生火先把地麵雜草焚燒一遍,再在地上灑些灰石加熱後生成的石粉。楚戈、楚林、楚標三人又選些手腕粗的雜木為臨時支架,用鐵劍削尖一端,打入地下一尺左右。天頂又鋪以橫木茅草,四周擋上樹木枝葉,不多時,一個臨時的草棚就搭起來。一兩日,些許的春雨是不用擔心了。地麵又鋪上從河裏拖上來的竹筏,臨時當床使用,一兩個晚上對於這些年輕人不算大問題。


  晚上,五人生起篝火,圍坐一起,楚戈發現,姬可所用的鼎鍋,確實是煮食的一大利器,不僅攜帶方便,而且鐵質不易損壞。眾人又談了一些白天未完的話題,以及次日的安排,就按男女分派的草棚,各自回去休息了。


  一夜無話,次日一早,卻是楚標不見了蹤影。起先四人以為楚標早起到附近遊玩,可直到用早飯時,楚林才發現楚標隨身的學員木牌也沒有攜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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