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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緣起 第八章 查探

  “噹”,劍戈相交,兩種金屬相撞,通過手柄減震後,發出沉悶的聲音。宗飛楚戈二人,也不再多話,在眾人讓開的山嶺上,戰在一處。


  宗飛在滄水部,早已聲名遠播,以力量勇猛著稱,臨陣對敵,敵人先為其氣勢所奪,起先就會居於下風,常常在前幾十息,就能斃敵製勝。宗飛顯然也明白自己的優勢,又著惱於適才楚戈在語言上的輕慢,有意立威。因此,上來就展開大開大闔的攻勢,步步緊逼過來。


  楚戈則嚴守門戶,批亢搗虛,雖不如宗飛氣勢強盛,但勝在劍走輕靈,後退中步法不亂,轉眼十多息過去,楚戈已經退至樹林一側。


  宗飛長戈之柄粗如兒臂,用得趁手,兼有勢大力沉的優勢,多以直刺和橫擊為主,甚少使用一般士卒常用的勾、啄之法。而楚戈限於年少力薄,每次都似險險避過,在避無可避時,才以鐵劍之鋒格擋住長戈。但隨著兩人漸近樹林,騰落空間越來越有限,劍鋒與銅戈相撞越來越頻繁,“噹噹”之聲不絕於耳。


  楚忍這邊,看著宗飛攻勢愈猛,心裏也算舒了一口氣。田濟與姬可等人,就有些揪心,尤其是姬可,看著楚戈退後的情形,心裏暗暗著急,對於她這種長期持劍者而言,當然明白持劍遊走中,空間的重要性,現在楚戈退往樹林一側,在她看來,是個艱難的險地。而田濟更是擔心楚戈落敗後,他們一眾濮人的命運,引得姬可身後的清麗少女,也是黛眉緊蹙。


  楚林這邊一眾十人,則更是隨著兩人打鬥,不自覺地移動到場地附近,似乎在準備萬一楚戈有所閃失,他們好上前施救。


  眾人各懷心思,神情緊張地看著場中爭鬥的兩人。這時,楚戈在間距不足三步的樹從中,似乎並沒有如眾人所料的險象環生,反而是宗飛的長戈,因為樹枝遮擋,難以施展,特別是其擅長的橫擊,更是受到樹枝橫生的從林限製。


  楚戈此時一改避讓為主的打法,劍如遊龍,刺、挑、劈、砍,鋒芒大盛。而此時的宗飛,也是毫不退認,與楚戈長劍硬碰硬。轉瞬之間,銅戈由於質地軟,在劍刃的劈砍之下,留下刺目的劃痕。楚忍等人看著這些,方才醒悟,楚戈所講的鐵劍鋒利,並非虛言。就在所有人揪心場中這場爭鬥時,劍戈再次相交。隻聽得叮當一聲,卻是楚戈在劍戈相交的瞬間,以劍背擊打戈鋒,手腕發力,將戈鋒在豁口處拍斷,長戈無鋒,殺傷力自然大減。楚忍等人由喜轉驚,也就這十數息的時間。


  場中宗飛,顯然還不甘心,戈失鋒芒後,也意識到樹林對長戈的限製,仍仗著自己氣力的優勢,卻戰卻退,回到開闊地帶。楚戈一擊得手,則不斷進擊。此時的姬可,看著楚戈攻擊手法,也不由得暗暗稱奇,隻見楚戈或刺或挑,竟然在短短兩三日,不僅明白了使劍的要義,還施展的有模有樣。


  兩人再次廝殺到開闊地帶,但楚戈除了避讓宗飛的橫擊外,不再似先前那般後退躲閃,戰至此時,雙方才顯得勢均力敵,有來有往。場中,楚戈再次側身避過宗飛直刺的戈柄,右退時,近身至一株粗如碗口的喬木。宗飛不待招式收回,持戈進擊,楚戈止步回身揮劍輕易蕩開力盡的戈柄,樹木遮擋後,宗飛不能以橫擊方式追擊,反而是楚戈利用之前的身位優勢,繞至喬木後,又從右側閃身出現,以力劈華山之勢出擊。宗飛知道劍鋒之利,不敢大意,但似又不想放過近身機會,猛然雙手持戈柄在手,上前相迎,心說,隻待你劍鋒陷入木柄,我再近身與你力戰。咣當,劍戈相交的瞬間,楚戈再次翻轉手腕,以劍脊擊打木柄,避免了劍鋒嵌入木柄之險。宗飛全力相迎的一式成為無用之功,但畢竟他久經戰陣,還是欲抓住這難得的近身時機,欺身上前,右腳閃電踢出。楚戈算計在先,還行有餘力,避過下盤襲來的右腳,而鐵劍在擊中戈柄後,順勢向宗飛左手斜劃。就在宗飛左手鬆開戈柄的時候,楚戈不退反進,變削為刺。原來,這劍身三尺不足,劍鋒雖利,但遠攻難以發揮其優勢,此時兩人近身,宗飛右手招式已經力盡,左手又為避免削傷也要避讓,後退已是不及,宗飛左胸完全暴露在劍鋒之下。楚戈此時也是賭宗飛在近距離無法用僅有木柄的長戈傷及自身。宗飛先前領教過鐵劍的鋒利,那敢大意,右手戈柄回力,擊向劍身。近身搏殺,劍出如電,眨眼即至,宗飛堪堪避過左胸要害,但左臂還是被劍尖刺傷,但所幸劍尖刺入不深,沒有形成貫穿傷,即便如此,楚戈回劍時,鮮血還是自宗飛左臂湧出。宗飛被血激起了凶性,一聲嘶吼,再次衝上來。楚戈則後退半步持劍欲迎。


  這幾個回合險之又險,一眾觀戰之人見兩人分開時,宗飛已是鮮血長流。“宗兄停手!”楚忍最先反應過來,大聲喝止道。


  楚戈再後退一小步。宗飛此時聽到喝止,反應過來,隻是盯著楚戈,既有不甘,也有不信 。滄水部眾人不待吩咐,上前為宗飛捂住傷口,有人拿出事先準備的草藥為其包紮起來。


  姬可則笑嘻嘻走上前來,說道:“兩日時間,此劍就使用自如。真是孺子可教啊。”


  楚忍此時也走上前來,眼神複雜地看向楚戈,說道:“適才聽賢侄一番高論,楚忍以為隻是逞口舌之利,沒想到賢侄技擊更利於口舌,真乃我楚人之福,也是滄水部之福。看來陳老夫子,沒有看錯人。楚忍今日方知英雄出少年啊。”


  “先師曾有言,楚濮雖有別,但和濮於我楚族有利無害。我機緣巧合下,從濮人處得此鐵劍與使劍之法,更能領悟先生所言之理。近日,我正欲與濮族中能人一起,精研鑄鐵之法,使之推行天下。這使劍之術更是不敢藏私,此事之後,我想在兵訓學堂傳授更多族內子弟。”楚戈也不做作,大方承諾道。


  楚戈這番話,別人倒還沒表示,卻是剛才受傷的宗飛,走上前來,神情靦腆地說道:“這小哥,你是說將來我們也能使用這種鐵劍,學會這使劍之法?”


  此番話一出,眾人都被這耿直的漢子惹得有些掛不住,原來肅殺的場麵,立時輕鬆不少。不過,他也說出了眾人的心聲。宗飛見眾人似乎都看著自己,大聲說道,“我輸便輸在這利器之上,難道以後不能要這利器嗎?”


  楚忍也不看田濟、宗飛等人,轉頭說道:“賢侄這番見識,前無古人,我到滄水部定要上報族老,如果真能將這些技術發展推廣,賢侄也是我們楚人一大創舉,今日濮人之事暫就由你定奪。”


  楚戈還劍入鞘,對宗飛道:“宗叔承讓,今日不得已多有得罪,等我們兵訓學堂研究完煉鐵鑄器之法,他日攜此劍到滄水部相贈,並向宗叔謝罪。”宗飛不由得睜著大眼,搓著手,露出見獵心喜的神情說道:“你這娃兒,說這當真?謝罪就不用了,這鐵劍,我到時真就不客氣了。”


  “這當然是當真。”楚戈也有感於此人的耿直性情,也不再虛言,轉頭又對田濟等人道,“各位濮族的朋友,今日之事,誤會甚深,也算互有損傷,希望不咎前責,各自回去休養。前述所言條件中,粟米就不收了,安家每年所需的十石糧食也免了。我見田族長也是誠信之人,信物與人質就由您帶回,算是此行受傷人員的補償。”


  田濟等人雖然不忿楚忍等人今日的伏擊行為,但與滄水部楚人以前雖非敵對,也絕不是朋友,如今互有損傷,還是可以接受,當前最緊急的是脫離險境,救治族人。當然最大的收獲是迎回自己的兒子田龍和兩名族人,也算好事多磨。看了楚忍沒有表示,心裏又合計著,這楚戈經此一事,在楚家灣、白草灘甚至是滄水部,都有了一定的影響力,背後又有中嶺部的支持,隱隱與滄水部有分庭抗禮之勢。今後楚家灣嵌於滄水部與濮人界嶺之間,還是多結善緣為妙。於是,上前欠身一禮,說道:“田濟代表我族,多謝小哥相助。之前聽姬可小姐說,楚家灣楚人中有個少年俊傑,今日一見,更覺得聞名不如見麵。小哥前麵發下宏願,要以推動楚濮兩族互通有無,交流技藝。田濟願意襄助,這於我濮族也會受益良多。至於先前換我族少君與族人的條件,中間雖有曲折,但非小哥導致,況且小哥於我等還有解危之誼。此處所有財貨,我族願如數奉上,望小哥不要推遲。至於人質信物,我們就以君子約定,不再虛讓了。”可能是因為姬可身份特殊,田濟又征詢姬可道,“姬可小姐是否前往小哥處,處理之前約定的事宜。就由姬可小姐決定吧。”


  姬可落落大方走上前來,對楚戈說道:“我就如你所願,玉成其事。”此話雖在眾人意料之中,但以姬可近幾年在濮人中的地位,眾人還是有些神情複雜。田龍更是有意阻攔,在田濟示意下才未吭聲。


  楚忍見事成定局,也不便多說什麽,便帶著滄水眾人,轉身告別離去,宗飛臨走前,還留戀地看了幾眼楚戈所掛之劍。楚戈注意到,此番楚忍返回,是沿界嶺山向北,看來滄水部至此地,另有蹊徑。


  田濟與田龍見滄水楚人已去,也放下戒備,扶起傷員。眾人正欲轉身別過,姬可卻對田濟旁的少女說道:“田伊妹子,可願陪著你姬姐,一起到白草灘住幾日,見識見識?”原來之前的清麗少女便是田濟之女,田龍之妹田伊,年方二八,本來作為人質之一,送往白草灘兵訓學堂的。現在雙方做君子約定,她本可以返回部族。


  田伊此時低著頭,揚眉看了眼自己父親。說實在的,先前部族決定將自己送出為質,多少有些埋怨父親和姬可。但少女心性,其實對將來也沒有多大的思慮,此行聽楚戈與眾人一番言語交鋒。突然間覺得,生活原來也可以有更多的想法,內心倒是有些躍躍欲試,想看看這個與自己相仿的少年,如何去做接下來的事。之前的怨氣也就隨之煙消雲散了,但要她真隨姬可而去,遠離故土,又心下惴惴。


  “你願去陪你姬姐就去吧!隻是記得在楚人領地,處處小心就是。”田濟見女兒欲言又止,聲援道。


  “女兒隻是覺得姬姐一人去兵訓學堂,在一堆男學員中多有不便,我願意陪姬姐一段時間。”田伊仍低著頭,臉色緋紅,小聲說道。


  待眾人話別,並無枝節後。楚戈吩咐楚林、楚枳、楚標等人,小心照顧姬可與田伊,帶上濮人留下的財貨返回,自己則欲向界嶺山以北的山脈查探。


  楚林還是擔心楚戈安危,提出與其同行,楚戈不許,理由是他一人行動方便,不易被有心人注意到。這時,姬可過來說道:“我知道你心中的疑問,滄水部是如何從北邊的群山繞過白草灘和楚家灣,而來到這界嶺的。當年我與祖父路過此地,對這一帶還算熟悉,我可以陪你走一趟。”說罷,右手一收裙擺,就地蹲下,以樹枝代筆,畫了個附近的山勢圖,指著一處山峰說道,“我們大約午後兩個辰可以到此處,是為界嶺主峰,可以將附近山勢一收眼底,大約也就達到了此次查探的目的。沿著這山勢向西南走,有一條山穀,雖然人跡罕至,但這是我們回白草灘的捷徑,可至白草灘後山。如果一切順利,我們可以在天黑前趕回兵訓學堂。有我們兩人同行,除非晚上狼群出現,一般野獸白天不敢在山穀中阻攔我們。”她如此一說,楚戈基本沒道理阻止她同行。


  楚林又約定如果天黑不見兩人返回,他們將帶人去兵訓學堂後山接頭找人。時將正午,眾人吃罷幹糧,便分頭上路。


  楚姬二人帶一日幹糧,輕裝簡行,不出一個時辰,遠遠就能看到前行的滄水部一眾人等,還帶著三名傷員。楚姬二人既已看到滄水部眾人的行蹤,便放緩了行進速度,隻是遠遠綴行。再行進約半個時辰,姬可隱身山上一處大青石後,指著遠處一座聳立最高的山峰說道:“這就是我之前說的那個山峰,是界嶺這一帶最高峰了。西南方向的山勢陡峭,河穀幽深,除了偶有采藥人與獵戶誤入,一般沒有人冒險走這邊,我們要在天黑前趕回兵訓學堂,就需要冒險一趟走西南麵了。”


  楚戈跟在她身後順著她的手勢看去,點頭示意了解。不過,目光卻還是更多聚集在滄水部一行人身上,低聲說道:“你看滄水部這一行人,大約有多少人?”


  姬可目光收回,滄水部一行距兩人藏身處不出兩裏,在山勢有利的地形處,隻要視力好,不難清點出這一行人的數量。姬可這一數才明白楚戈所說的問題,原先在界嶺兩族爭鬥時,滄水部不過三十餘人。此時前麵這一行人,明顯多出十餘人來。也就是說,先前滄水部參與戰鬥的人員,並不是他們的全部。這多出的十餘人,均身背長弓,應該是埋伏於左近,在撤退時才現身匯合。姬可想到這一層,不由的手心冒汗。如果剛剛楚戈再晚到一步,沒有將滄水部一眾人說服,姬可與濮人的傷亡將不可想象,看來當時宗飛的狂妄並非是一味的魯莽。唯一令他們疑惑的是,楚忍為何沒有一上來就先以弓箭射殺濮人。按說濮人無所防備在明,滄水部有備而來在暗,人數又占優,如果有心給濮人更大殺傷,不應該放過這上好的機會。


  楚戈大約也看出了姬可的疑惑,出聲說道:“我一直不明白,此次滄水部何以冒險出擊。現在想明白了,其實並不是要進行大的殺傷,而是要做一些試探。而且,他們此次行動,還相當謹慎。”


  “何以見得?”姬可更為不解。


  “因為滄水部領隊之人,並非楚忍,而是族老楚涉。而隻有楚涉出麵,才可能帶如此精銳的弓獵手相隨,也隻有楚涉出麵,才會出現宗飛處處沒有唯楚忍馬首是瞻的衝動行為。”楚戈幹脆一口氣說出了自己的推斷。


  “看來也就你人小鬼大,讓你看清楚了楚涉老鬼的心思!那他又為什麽沒有痛下殺手,幹脆一網打盡,豈不是更好?”姬可還是心有不甘,詰難楚戈的判斷。


  “或許是念在我楚家灣還有點香火情,又或許沒做好與濮人全麵開戰的準備,又或者”說到這裏,楚戈頓了頓。


  “說話說一半,我也能猜到,你是不是想說,又或者憐惜我們楚哥兒人才難得,起了隱惻之心?”姬可不笨,出言相戲。


  “惜才是惜才,也可能是惜姬小姐之才。”楚戈嘴角上揚,看向姬可。


  “嗯,這樣說也有幾分道理。”姬可露出當仁不讓的神情。


  “哈哈,看來我們以後要好好保護我們的姬小姐了。”楚戈也就露出了不虞有詐的神情。


  “哈哈,不錯,不錯。”見滄水部眾人已經走遠,姬可邊說邊走出了藏身之地。


  楚戈跟進在後,看向姬可的背影,似乎有所觸動,走上前去說道:“姬小姐,你對這山勢地形,如此熟悉,隨手一畫,便如實地一般,此次查探後,我們將附近形勢,繪作一份地形圖,再將看圖作圖之法,傳授於兵訓學堂的人員。傳播開來,將來族人打獵采藥,少去不少風險呢!”


  “嗬嗬,你自己向我討教吧,我還能傾囊相授。但你這人,什麽東西都想公之於眾,難道你就一點也不懂藏私?”姬可邊走邊說道。


  “為何要藏私?”楚戈頗為不解。


  “那我問你,你這圖形,是包含楚家灣?白草灘周邊的,還是整個滄水一部,又或是中嶺一脈?”姬可質問道。


  “自然是先繪製楚家灣,再逐步探查,逐步擴展。”楚戈呆了一呆。心想,這天地之大,我卻還沒想那麽遠。


  “既然你把楚家灣周邊的地形圖做這麽詳細,又四處傳授。會否傳至別的部族?這圖可用於打獵采藥,能否像今日滄水部一樣,用於偷襲伏擊?”姬可連聲追問道。


  “”楚戈陷入了沉思。


  姬可不再多說,繼續大步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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