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帝王也有深情
東皇鈺一想到方才看到的場景，便覺心驚肉跳，若是再晚了一步，以東皇明寧跋扈的性子，安有完人？
驚魂未定和震怒交織，化作一片沉沉死寂。
他難得的溫柔，拂著顧卿顏的發頂，輕聲道，“顏兒，本王來了。”
“明寧！你簡直胡鬧！”
而那邊，衍帝已色厲內荏的教訓起東皇明寧來。他太清楚自己的這個皇弟脾氣了，方才那個眼神，他知道，明寧是真的惹怒東皇鈺了。
雖是君臣、兄弟，東皇衍卻很清楚，東皇鈺麵冷心更冷，恣意妄為，世俗禮教根本約束不了他。
若是自己不先斥責東皇明寧，降低東皇鈺的怒火，東皇鈺可不會管這是不是他最寵愛的女兒。
然而，他終究還是高估了自己對東皇鈺的了解，抑或說，因為顧卿顏，他這個弟弟，變得不像他了。
東皇鈺竟沒有打算就這麽息事寧人。
衍帝斥責時，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皇帝雖然責備了東皇明寧，但同時也是在維護她。東皇明寧自然也看出來了，她知道有疼愛她的父皇在，皇叔不敢把她怎樣的。皇叔即便權傾朝野，但東淩國的天下仍然是父皇的，父皇是君，皇叔是臣，有父皇在，皇叔最多責備她下罷了。所以，東皇明寧不僅沒有絲毫受訓的惶恐，甚至就如平常與皇帝撒嬌一樣，滿不在乎道，“父皇，兒臣不過是教訓一個不知死活的賤婢，哪裏胡鬧了？”
瞥見東皇鈺的神色，東皇衍竟覺得心髒咯噔了一下，沉了臉道，“放肆，明寧，朕當真是過於嬌縱你了，愈發不知天高地厚，給朕回去長寧宮好好反省一個月，沒有朕的允許，哪裏都不許去！”
禁足大概是東皇明寧從小到大來受過最重的刑罰了，她滿臉的驚愕，雙眸微垂，便滿上了水霧，泫然欲泣的控訴，“父皇！她不過是王府的一個賤婢，她衝撞了兒臣，兒臣不過是按照宮規教訓了下她罷了。您竟然為了皇叔的一個奴婢要處罰兒臣？兒臣知道皇叔從小就不喜歡我，所以您也不喜歡我了是不是？”
東皇衍此刻心裏隻有一個念頭，我是真把這丫頭給寵成傻子了。
山雨欲來的壓抑每個人都感受得到，偏生東皇明寧一無所覺。
“來人，將公主帶下去！”東皇衍眼皮突突的跳，隻盼著，東皇鈺能給他這個皇帝，這個兄長一點麵子。
“皇兄且慢。”聽不出喜怒的聲音平靜的沒有起伏，錦服的高大男人朝她走來。
那一刻，東皇明寧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害怕。
從小到大在這位皇叔麵前她就不敢撒嬌，她也見過那位戰功顯赫的沈將軍。可沈疏樓的氣質，即便是被沙場磨礪過後，仍然是那麽溫潤的。
皇叔則是戾氣和冷漠。
東皇衍眉頭一沉，壓著聲音道，“鈺兒，明寧還小，你看在朕的麵子上就算了吧。”
東皇衍覺得臉上有些火辣辣的。即便沒人敢說，他也心知肚明。甚至許多人認為，東淩國真正的皇帝是東皇鈺，而不是他。
因為東皇鈺權傾朝野，他才是東淩國那個真正一手遮天的人。
但東皇衍卻無所謂，因為東皇鈺如今的權傾朝野是他故意造成。
如果他願意，他可以把整個東淩國給了他。
前提是他要願意。
鈺兒想要什麽，他都可以給他，幫他得到。
但是這次，他隻希望鈺兒能饒了東皇明寧。
她畢竟是自己的女兒，也是唯一一個與當年那個孤傲清冷的女子有幾分神似的。
他寵愛她，也是因為她有幾分神似那個女子。
僅此而已。
想到那個女子，東皇衍不由看向東皇鈺，在東皇鈺身上仿佛看到當年那個女子，他眼中露出一絲追憶。
顧卿顏將東皇衍臉上的神情盡收眼底。
她從沒想過一向英明睿智的皇上，眼中會突然出現那種深入骨髓的深情。
而深情中同時夾雜著濃烈的悲傷和愧疚、虧欠。
東皇衍眼中的各種複雜情緒幾乎是一閃而過，但卻被顧卿顏全部捕捉到了。
當他眼中深情褪去，最後看著東皇鈺的眼中則是慈愛和欣慰。
顧卿顏明白他是透過東皇鈺在追憶另一個人。
她敢肯定，那個人一定是個女子，而且是東皇衍深愛的女子。
人人都說，帝王無情。
原來，並不是所有帝王皆無情。
比如，東皇衍。
在他無情的背後，藏著的是不為人知的深情。
隻是，顧卿顏想不明白東皇衍為什麽要那樣看著東皇鈺？
且那樣的眼神不像是哥哥在看看弟弟，倒像是……父子。
對！父親看著兒子時的慈愛！
東皇鈺卻完全沒有看到東皇衍臉上的神情，極輕的說了一句:“還小？”像是問東皇衍，又像是問自己。
東皇衍聽到他出聲，這才從追憶中回過神來，他麵色一窒，無奈，也無言。
“先帝十五歲上戰場征戰，母後像她這個年紀時，已是名滿天下的女學士。臣弟鬥膽一問，東皇明寧雙十年華，小在何處？”
眾者嘩然，卻很快就一句話不敢說。
東皇鈺這番話，說的可謂一點情麵都不留，東皇明寧更是臉色青一陣紫一陣。
更重要的是任何一個女子，都不會喜歡被人說自己年紀大，更何況她還是眾星捧月的長公主。
“明寧，你太讓朕失望了！”東皇衍語氣加重了不少，銳利的眼神的掃過東皇明寧的那兩個婢女身上再到東皇明寧身上，三人都把頭垂的低低的。
“來人，將九公主拉下去打二十大板，那兩婢女直接杖斃。”
東皇明寧驟然聽到二十大板，一下子懵了。怎麽也沒想到一向對她寵愛有加的父皇竟然真的為了皇叔的一個婢女而懲罰她。
待反應過來，東皇明寧終於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她撲通一聲跪在玉石地板上，抱住東皇衍的腿，顫抖著咬著唇，“兒臣知錯了，兒臣以後再也不敢了。”
“父皇，您平時一向最疼愛兒臣，求父皇饒了兒臣吧。”
“皇上恕罪，求皇上饒了奴婢。”與此同時，東皇明寧身邊的兩個婢女也跪下猛磕頭求饒。
東皇衍仿若無視般，直接說道，“拖下去。”
見東皇鈺未說話，東皇衍緩了緩臉色，當他是肯退步了。
而東皇鈺不緊不慢道，“今日，臣弟以皇叔的身份，有句話不得不讓她知道。”
已嚇的懵了的東皇明寧眼睜睜的看著最寵愛自己的父皇袖手旁觀，而轉眼，那宛若修羅羅刹的男人已走到了她眼前，高大的身影瞬間覆下一片陰影，成了她這輩子都揮之不去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