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九公主
長公主斜斜睨了她一眼,便嗤笑著移開了目光,對身旁的趙瀾音道,“瀾音,她就是你說的顧府大小姐顧卿顏?嘖嘖嘖,以前囂張的顧大小姐怎地就變成了這副模樣?真是讓人意外啊!”
東皇明寧瞅了瞅顧卿顏瘸了的右腿,語氣更多的是嘲諷和幸災樂禍。
而方才喚住顧卿顏的,卻是個熟人。
異姓王趙闊之女,趙瀾音。
趙瀾音雖刁難跋扈,在九公主麵前還是懂得分寸的,她難掩憤恨,冷笑道,“公主果然慧眼如炬,此人現在哪裏還是顧府的大小姐?不過是個讓顧府蒙羞的賤婢罷了。”
顧卿顏仍保持著微曲身子行禮的姿勢,聞言卻是麵無表情,盡管藏在袖子裏的手已捏的泛紅。
趙瀾音沒在顧卿顏臉上如願看到預料之中的羞惱和尷尬,臉色頓時一沉,揮手叫了兩個人高馬大的婢子,尖聲道,“不知死活的賤婢,在公主麵前也敢放肆?來人,給本郡主掌她的嘴!”
顧卿顏現在懂得東皇鈺給她留那兩個彪壯的宮女是為什麽了,不是用來伺候的,是保命用的。
隻可惜,就算此刻那兩個宮女在她身邊也於事無補。對上趙瀾音,左右早就得罪透了,再來一次無妨。
可這次還有個九公主。
這位九公主久居深宮,是皇帝的掌上明珠,嬌縱蠻橫慣了。本來以前,東皇明寧看她就極其不順眼,現今聽信趙瀾音一麵之詞,對她諸多不滿,怕是不能善了。
心底無聲一歎,在兩個婢女即將碰到自己的那一刻,顧卿顏驟然抬起頭,雙目森森如冰。隻有經曆過生死的人,才會有這種滲進了骨子裏的冷酷眼神。
趙瀾音露了怯,往九公主身後縮去,似得了依仗,稍稍放鬆了些許,梗著脖子怒道,“顧卿顏,你想幹什麽?睜大你的狗眼看看這裏是什麽地方!是皇宮!九公主在此,豈容你放肆!”
顧卿顏隻當她是條隻會聒噪亂吠的狗,眼角都沒分一個,定定的看著長公主道,“公主可否聽我一言?”
皇家子嗣到底不一樣,即便心裏害怕,臉上也不會顯露出太多。東皇明寧臉色略沉,卻是冷靜道,“講。”
“殿下千金之軀,但奴婢是鈺王府婢女,是王爺近侍。萬般不是,該有王爺定罪,而非郡主與公主。”
東皇明寧怔了怔,顧卿顏分明微曲著脊梁,以一個卑微的姿勢說這番話。可那態度卻是不卑不亢,絲毫沒有低人一等的感覺。
她甚至覺得,自己這個公主比不上她。
顧卿顏提到鈺皇叔,東皇明寧有點想打退堂鼓,因為皇叔對她來說,是個恐怖的存在,她平時看到他都瑟瑟發抖。但想了想,她畢竟父皇寵愛的公主,就算今天教訓了顧卿顔,皇叔還能把她怎樣,大不了被皇叔訓一頓罷了。
意識到這點,東皇明寧也就無所顧忌,“你在威脅本公主?”
顧卿顏坦蕩與她對視,字字清晰,“奴婢惶恐。”
趙瀾音辱她也好欺她也罷,她都可以忍著。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再將她與顧府扯在一起。
許是她的眼神過於駭人,一時半會,竟沒一個人反應過來該怎麽辦。
半晌後,終於反應過來的東皇明寧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燒。她自幼被皇上視為掌上明珠,眾星捧月,除了那冷冰冰的皇叔,誰敢給她臉色看?
而今,她居然被一個卑微的婢女打臉了!
皇叔能給她甩臉子,但皇叔的婢女絕對不行!
東皇明寧怒不可遏,厲聲道,“你們還等著幹什麽?沒看到這個賤婢以下犯上麽?給本公主掌嘴!”
聞言,趙瀾音初時因顧卿顏膽大包天頂撞九公主的驚愕也化為了幸災樂禍,陰陽怪氣的附和,“公主英明,是該給她幾分顏色看看!”
猶然覺得不夠,用擔憂的語氣道,“這顧卿顏一向囂張跋扈,以前仗著自己有幾分姿色,恬不知恥的勾引鈺王爺,手段好的很。瀾音怕您教訓了她,反而回去被這賤婢倒打一耙,惹來王爺誤會。”
隻是煽風點火,讓九公主僅存的理智都燒沒了。
東皇明寧冷哼:“皇叔?瀾音你也糊塗了,皇叔憂國憂民,忙的都是天下大事,這個賤婢何德何能讓皇叔掛心?”
然而東皇鈺對她而言,威懾力仍是極大的,東皇明寧心裏頗有些沒底,頓了頓,陰沉著臉色道,“不過你說的也對,皇家最忌諱不懂規矩的賤婢,這賤婢就由本宮還是帶回宮中好生調教,免得敗壞皇家規矩,落了王府臉麵。”
皇親貴胄多是些無所事事的米蟲,閑來無事便養成了一些聳人聽聞的癖好,比如喜歡顛倒黑白……
這九公主在長輩麵前一派天真純良,私底下對不聽話的奴仆有多狠,趙瀾音是見識過的,一想到顧卿顏也要落的那樣的下場,不由得心情大好,眸中閃爍著熾熱的光芒。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顧卿顏痛苦哀嚎著向她跪地求饒的樣子了。
顧卿顏心裏出奇的平靜,心裏想的也不是自己將會被怎麽折磨,而且很悲哀的想,“這就是東淩國人們供奉的皇室。”
昔日她很不幸的是這些人其中一個,而一朝落魄,她忽然就明白民間那些怨懟的聲音從何而來。衍帝在位的這些年勵精圖治,但是這太平盛世下,仍有些蛀蟲存在。
顧卿顏微微一歎,斂衽一拜,沙啞的嗓音仿佛是在憐憫,“所謂的皇室也不過如此。”
她突然想起很久以前沈伯伯感歎過一句話,“東淩國的皇室子孫,就快提不起刀劍,忘記真正的金戈鐵馬是什麽模樣了。”
兩個婢女粗魯的按住她,膝蓋的淤青還未痊愈,被重重磕在地上,登時鑽心的疼。
顧卿顏一聲悶哼,冷汗順著額頭淌下,卻是坦然,麵無懼色。
“住手!”一道威嚴的聲音沉沉傳來,四周頓時嘩啦啦跪倒一片,瑟瑟發抖。
顧卿顏被大力攬進一個溫熱的懷裏,腦海有些遲鈍的反應不過來。奇異的,放下了心來。
隻看見眼角餘光中,一角鑲金黑色的衣擺。再然後,視線便全部被熟悉的鑲金黑色朝服占據。
被辱罵的時候她沒有覺得委屈,甚至剛剛要被掌摑的時候也沒有。可是此時此刻,所有或鄙夷或不屑的目光被隔絕後,顧卿顏卻覺得眼眶發澀泛酸。
他怎麽才來?她在心底想,不經意的帶著些小女兒家的嬌嗔。他帶她進宮,卻把她丟在這裏不理,讓她被別人欺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