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篇?線 兵戈臨（2）
畫麵的時空再次回到先前，皇帝寢殿。
天空雲氣仿佛被撼動。
“.……我不坐這個皇位。”然而，隻是風斷續皇帝寢殿裏麵的一句並未刻意放大聲響的聲音。
“斷續！？”唐王吃了一驚。
“外公，皇爺爺雖然自己坦露了殺子的罪名，但事情外傳必然敗壞皇室形象，所以我們合理的處理必然是對外宣稱皇爺爺是病逝。然而皇爺爺雖然這幾天染了病，卻隻是小毛病，突然身亡，肯定會引人質疑，而且為了防止消息走漏，還要多殺人。”風斷續的目光所指，是被困住的皇帝侍衛。
那些侍衛們聽風斷續這麽說不由打了個寒顫。
“這……？”
唐王一愣，繼而苦笑。
雖然說得太黑，但他還是忍不住在心裏講一句“不就是殺個把人嗎？”
自古以來麵臨這種爭權奪利事的該殺人就得殺人。這孩子難道是心慈……
唐王心中的念頭戛然而止，因為他發現此刻風斷續的目光冷沉地看著他。看上去居然有一些老練的感覺，其中並非輕浮：“既然有質疑，請問外公，以我的聲望，能鎮得住這個國家嗎？我那兩位叔叔伯伯難道不會有所行動嗎？誠然，在外公的幫助下，我或許可以坐得穩。但這個國家裏麵，誰不知道我是您的外孫？您和我的關係太近了，近到大家不會認為您是出於忠義而扶持我，事實上，外公和我也的確不是最看重忠道的人，所以眼下，我並不適合坐上皇位。”
一番分析，唐王啞然，片刻後說道：“這……斷續，你說的有道理，隻是皇帝已經有傳位遺詔，就算有你如上所說的困境，但都並非不可克服，其他人當皇帝名不正言不順，如今這個皇位隻能你坐才能穩定國家啊。”
盡管被勸著當皇帝，但風斷續卻沒有露出任何興奮，搖頭的動作很安靜：“我的意思是，修改遺詔，請其他人坐上去。外公可以想想，如果身處寢殿的皇帝嫡長孫風斷續接到傳位遺詔，然後按遺詔行事，請其他的叔叔伯伯即位，這樣任何流言都將站不住腳，因為沒有任何陰謀論可以解釋為什麽皇帝死前，皇帝身邊有唐王支持的風斷續沒有篡位坐上去，大家隻能認為這是皇爺爺的本意。我們也不必做眼前些髒了手的事。”
好半晌，唐王苦笑，蒼老的聲音無奈： “斷續，你……不想當皇帝嗎？”
“不是想不想。”風斷續說。
風斷續細長的手指並攏抬起：“外公，你覺得人比人強大的地方是什麽，是憑什麽擊敗另一個人？”
唐王不解，斷續說這個幹啥？
風斷續微笑搖頭：“外公，我以前一直以為，憑的是力量。像蕭遙前輩那樣以武無敵天下，或者像木奇淩那樣以智謀縱橫風唐軍界。這三年我除了修煉，我還想明白了很多東西。人的強大並非是武力蓋世，也不是智慧超群。而是，無欲則剛。”
“一個人壓服和控製另一個人，武力和智力隻不過是手段。真正憑借的是了解了這個人性格上的弱點。想利用人，畏懼武力的人，則用武力壓服之，悅服智謀的人，用智謀勝之，貪圖美色的人，用美色勸誘之。喜好錢財之人則用錢財籠絡之。想害人，則利用如上使其喪智，所以，要不被人所製，就得讓人抓不住自己的弱點。當然了，這誠然是個理想，我還有很多沒有做到的，至少不能貪這個皇位。皇帝這個位子不是該許願的東西，更不是個寶貝，它和期待過節時收到什麽禮物不可相提並論，因為它就個擔子，挑著的是風唐人的國家情緒、還有我們皇室的統治。我的個人能力眼下並不適合這個位子。既然是不適合，能力配不上位子，不如幹脆不要。”
一番長話，唐王好半晌沒有回話。思慮在他的腦中流轉，片刻，無奈的搖搖頭，像是認可了風斷續的話無法反駁一樣：“那好，斷續，既然你不要皇位，新皇就由你來選吧，你想讓誰當皇帝，是第一皇子？還是第四皇子？。”
“我選.……”
風斷續從地上站起來，看著宮門，這一刻，天空，雲動。
“我選第七皇子！”
刹那間，風斷續的視線中，仿佛誕生狂風，而他自身則是狂風中屹立的一座險峰！
……
新曆1004年八月十五
唐王的思緒被身旁官員的咳嗽聲驚醒，接下來便被殿內的聲音所吸引。
皇宮正殿裏麵，此時此刻隻有風斷續和風願壽兩個人。
皇宮正殿裏靠門的一側，是新皇風願壽，靠著王座的那一邊，擺著長桌，長桌上的盤子上盛放著皇冠、權杖、以及代表火心家族之主身份的戒指，桌前是負責加冕的詔月親王風斷續。
深呼吸，這個動作在風斷續和風願壽身上同步。
“請問來者是憑借著什麽才能來到這裏？”
“櫛風沐雨，薪火相傳！”
風斷續的聲音和風願壽的回答協調到一個氣場之中，彼此都非常安靜肅穆，與此同時，風願壽沿著地毯，朝著視線中的長桌走去。腳步踏過的每一塊距離，幾乎相等。
這是風唐第三帝國皇帝登基的流程，詞句以及動作，處處都有著神聖的味道。
“請問來者，在今日之後你的路上將會充滿荊棘，你當如何。”
“道雖艱難，步不止。”
風願壽是一邊走，一邊回對風斷續的詞。但那看似平淡的步子，卻出奇和對答的聲音合拍，幾乎全是每四步一個問答。
當新皇走到風斷續正前方時。
新皇和風斷續都有片刻的沉默。
之後風斷續轉身將權杖從桌子上捧起，端到風願壽麵前：“祝願你獲得上天賜予英明才智。”
新皇風願壽伸出手，捏住了權杖柄中端。
確定新皇拿穩皇帝權杖，風斷續才鬆開手。
而風願壽保持住橫舉權杖的動作，說出了詞的下半句：“衷心祈盼本人能夠有賢良相佐。”
在這句話說完後，風願壽才把捏著權杖的手收回胸口。
接下來，風斷續捧起皇冠，舉著皇冠停滯在風願壽的頭頂，因為彼此靠近，兩人的對視顯得逼迫起來。
“祝願你獲得上天賜予明斷秋毫的眼光。”
“衷心期盼本人能夠有忠直之士的規勸。”
皇冠應聲戴在風願壽的腦袋上。
最後的戒指被風斷續高捧了一下，展示在新皇風願壽眼前。
新皇舉起手，讓風斷續給他佩上戒指。
“願你信仰此刻熾熱的心跳。”
“黎明如故。”風願壽豎舉起了戴上戒指的手到臉頰旁邊，握緊，說了這句話。
“禮成，新皇陛下就坐。”
風斷續深鞠一躬，把手掌心抬向王座那一邊。
風願壽鞠躬還禮，向王座走去。
而風斷續不看風願壽坐上王座的動作，整齊的轉身，腳步勻稱地走向了殿外。
新皇登基禮成，請眾官員、皇室、貴族，進殿祝賀。”
走到殿外，風斷續聲音洪亮。
官員們踏著有序的步子，整齊列隊走進皇宮正殿。
臣等恭賀新皇登基，祝風願壽皇帝陛下萬年！”
“萬年！”
“萬年！”
“萬年！”
連續三聲整齊的“萬年”二字，讓整個皇宮正殿氣氛濃烈。
熱烈了好一會之後，風願壽將手抬起，下壓了一下。
見到新皇這樣的動作，大臣們便站直了身子。
“列位！”
風願壽的聲音響徹室內。
“朕這個皇位，本該屬於先皇嫡長孫，詔月親王風斷續！”
令人不可置信的直言，在此時此刻，風願壽竟是坦然的說了出來。
最先露出不解之色的便是唐王唐鑒飛，然而風斷續的表情卻是意外的平靜。好像風願壽所言的內容並沒有提及他本人一樣。然而，就算是如此，風斷續卻也沒有打算出什說什麽的跡象。
“詔月親王風斷續是先皇嫡長孫，依據法理應當代位繼承皇位，隻因詔月親王風斷續尚未成年，隻有十七歲，年紀太小，先皇這才定下遺詔將皇位傳與本還有罪在身的朕！因此，朕決定遵循先皇之心意！在此宣布，即日起定詔月親王風斷續為朕的皇位繼承人，無論朕將來是否有子嗣，朕百年之後，詔月親王將首先繼承朕的皇位！”
這番話下去，朝臣俱驚。
而其中最為意外的，莫過於唐王和風斷續這兩人。
人群之中唐王和風斷續互相看著，神情中滿是意外。
這實在是他們都意料之外的事。
而周圍的大臣們的視線也全都聚攏在了風斷續的身上。
片刻，風斷續對著唐王笑了一下，從人列中走出來。鞠躬。
“詔月親王，你可有意當這個皇儲。”
王座那一邊，風願壽英俊的臉上威勢明晃晃，已經做好了等著風斷續答應的神情。
“皇侄風斷續，願受皇儲之位！”
風斷續有力的回答，讓氣氛再次濃烈到了巔峰。
“陛下英明，臣等願意在未來效忠輔佐詔月親王風斷續殿下！”
“好了，可以上祝賀信了。”皇帝手一揮，身旁的侍衛便分成好幾組開始收集百官備好的賀信。
登基大典，氣氛喜慶。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
正殿之外。
一名未穿官服的中年男人被衛隊所攔住。
“請兩位予以通融，我這裏有急事要見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