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篇 線 兵戈臨(1)
新曆1004年,8月15日。
風唐帝國老皇帝風駿鬆死後幾十天。
鍾鼓聲連綿不絕,溢滿著整座皇宮。
節奏冷靜嚴肅,每一個音節都像是士兵的踏步。其中的威嚴仿佛將那一一眾大臣都逼迫得動都不敢動一下。
在皇宮的正殿前,帝國的大臣們,女性大臣穿著白色的長裙,男性大臣穿著白色的文官服。手裏捧著給登基新皇的祝福信,立在皇宮正殿大門兩側,目光不約而同望著地毯延伸的遠方,那裏,將會迎來他們的新皇帝。
站在人列中的第四皇子風泰禪麵色平淡著,不管是臉色目光,都沒有什麽奇特的地方。
能夠混到帝國的高層,都要熬上好些時間。所以這些大臣當中,大多是白發蒼蒼的老爺子或老婦。
但其中大多數人精神頗佳,在這魔咒之宇的世界,地位常常與自身的魔力和咒力水平掛鉤。能混上高位,至少要得身子骨還不錯,類似木奇淩那般儒將或者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隻是少數。
另一邊,踏著長長的地毯,正要登基的新皇看著前方,在他的身邊是兩長列衛兵,而他的身上正著了華貴的加冕服。
在眾人的注目當中,新皇一步步走進皇宮正殿。衛兵留在殿外守住皇宮正殿門口。
進入皇宮前,新皇的目光掃視過許多人,唐王、風泰禪、風沐波、現任的幾位內閣大臣
他們一個個皆是神色謙恭著。
帝國新皇俊秀的臉龐露出一絲微笑,停在胸前的手,悄悄摸住心口,當他的步子跨進殿內時,那隻手便擰成了拳頭。
皇宮正殿裏,四麵空蕩,隻有一道身影站在王座一側。
那是為新皇登基加冕之人,是不久前冊封的詔月親王——風斷續。
這位新皇與詔月親王風斷續互相對視著,久久不言。
按照慣例,為新皇加冕之人,至少得是新皇的長輩。而這一次,新皇卻打破以往舊俗,下令以這一個17歲的年輕皇室成員來進行這隆重的儀式。
“哎…”
殿外,唐王微閉雙眼,略有歎息聲。引得四麵的大臣皆是側目。
時間回到老皇帝死去的那一日。
久久盤坐不動的風斷續,閉目。
盡管唐王倒是很安靜的也不催促,但那些被束縛住的侍衛臉上冷汗流淌。眼下這位殿下已經將局麵完全掌控住了,雖說老皇帝是自殺,而且留了遺詔。但弑君之過,卻也的的確確存在。就算風斷續轉手滅了他們的口,恐怕也不是不可能。
安靜的大殿之中出現一道撲通的腳步聲音。
某個時刻,風斷續站了起來。在唐王後來的回憶之中,此刻風斷續做了一個揮手的動作。讓他印象一直深刻。
“我不做這個皇帝。”
……
第一皇子風沐波心煩意亂的地庭院走動著。
距離風斷續被皇帝陛下召見,已經過了好幾個小時。現在唯一能知道的消息,就是帝都守衛部隊已經被調到了皇帝寢殿。
這種氣氛相當令他警覺,風沐波是各皇子當中年紀最大的人,已經過了50歲了。這輩子曆過的事也不少。他的確感到山雨來臨。
“殿下,新的消息來了。”一名親信急匆匆地跑進庭院。
“怎麽說?”風沐波猛然轉過頭。
“唐王大人離開了陛下的寢殿,好像是往火心祠堂方向去了。”
“火心祠堂?”風沐波神色疑惑片刻後揮指:“再去打探。”
等到仆役離開庭院,風沐波沉思。
去火心祠堂?去火心祠堂是什麽意思?難道是父皇在火心祠堂還藏著什麽秘密?
火心祠堂供奉著火心家族曆代先祖,自有這個家族以來,包括第三帝國開國以前。
據說裏麵也藏了很多關於秘傳魔技或者咒術知識的典籍,但似乎無關皇位傳承。
難道說!
正悠閑地碾起盆栽的樹葉的風沐波突然捏碎了葉子,雙眼睜大,神情有些怪異起來。
一個讓他意想不到的人出現在了他的腦海裏。
渾身冷戰!
……
祠堂之中。
一道身影坐地。
身後是到來的唐王。
“第七皇子風願壽殿下,臣奉皇帝陛下指令,帶您去陛下寢宮,請您立刻動身吧。”
風願壽起身轉過頭。
風願壽,第七皇子,年齡三十五,從相貌來說,願壽毫無疑問是老皇帝諸皇子當中最為可觀的,不少身處高位者到他這個年紀,都會蓄起胡須顯示威嚴,而風願壽的臉上至今是幹幹淨淨,那相貌和神采在倒是特別英俊帥氣。
祠堂中,除了皇室曆代靈位,還有一個重要的人物,便是這位第七皇子風願壽。
三年前第七皇子受到懲處之後,風願壽一直受禁閉於此,不問世事也無人問津,老皇帝的意思是讓他在此處好好思過。這幾年間他倒也是頗為低調。
“慢!”
祠堂中的風願壽未曾回話,唐王背後傳來聲音。
唐王回身,來者竟是第一皇子風沐波。
“唐王大人,這真的是父皇的意思嗎?……還是,斷續的意思!”
風沐波滿麵怒容,手猛的一揮,身後一群侍衛躍起。砰砰的落到四麵八方,將唐王包圍,每個人的身上護體魔女外衣張開。
“父皇那邊如生了什麽變故,斷續繼承皇位,我無二話。但七弟的性命,也不能任你們隨意!”
看著風沐波如此殺氣騰騰,唐王隻是輕微的搖搖頭。
而這個動作幅度雖然很小,卻令風沐波心中緊張。
麵前這個老頭如果真要動手,估計除了其他幾個侍衛長一起上,整個帝都都沒有人能治得住他。
唐王隻是笑笑,把手抬了一下,這姿勢蘊含的意味在於勸退:“沐波殿下不要虛張聲勢,殿下應當知道我的本事,你這些人,是製不住我的。”
護衛們聞言心中有些驚恐,互相看兩眼,紛紛後退了幾步。
而風願壽則走向前來:“唐王大人,皇兄,你們這是什麽意思?”
“哼!”依然逞強的風沐波冷笑:“唐王大人!現在這個時候在父皇寢殿發號施令的,其實是斷續吧?斷續掌了權,就迫不及待想挾他爹遇害的私憤想要害死七弟是不是?你心底裏是不是也想報女兒和女婿的仇?父皇已經早就定下了結論!殺害三弟的主謀是前宰相!誠然,願壽當初雖然和前宰相勾結,並且對皇儲的位子有過念頭!但他和三弟畢竟是親兄弟,完全沒有到互相殘殺的地步,你們究竟是什麽意思,為何就是不肯放過願壽!”
一連串扣帽子,還有風沐波橫眉怒目的臉色讓唐王的臉色安靜低沉了一些。
祠堂之內,沉默。
清朗有力的聲音自唐王身後傳來:“大哥所言謀害之論,純屬臆測。我願意信唐王大人。”
因為過於安靜,這道截然相反的聲音,清晰的注入到每個人的耳朵裏。無論是唐王還是風沐波臉上都不可置信起來。
“願壽!你!”風沐波急了,第七皇子封院時候一直都是他們這幾個兄弟裏麵最精明的。今天這是怎麽了,難道是關了三年人都變傻了?
唐王卻是認真的看了風願壽有一會兒,片刻,唐王蒼老的笑聲在祠堂裏麵蕩起。隨後在周圍人驚訝的目光中走到風願壽麵前拍了拍風願壽的肩,目光像歎息一樣的朝向了天空:“能懂得識人,也是一種成長吧。想來聽霜那孩子在天有靈,也能心裏舒服不少。”
而風願壽聽見唐王這句話,卻皺起眉,那頗有神采的雙眼仿佛變深沉多,盯著唐王看,似乎要看透什麽。
不知為何,他並沒有因為這句誇讚而表現出高興。
然後,唐王的視線對準風沐波:“正如我剛才所說,沐波殿下,我唐鑒飛,魔力水平有王者級。真要動手了,殿下還有你這幾個,全都吃不消。但我,並不想和殿下刀兵相見,所以.……”
唐王一路前走,走到風沐波跟前,護衛們沒有一個敢去阻攔,接下來的動作讓護衛們都震驚萬分。
咚!
單膝跪地。
唐王對著風沐波跪了下來。
魔咒之宇的世界,下跪是極少出現的禮節。一般來說,無論麵見皇帝還是拜訪高官,也不過是屈膝禮和鞠躬,軍人上下級見麵時甚至隻需要敬軍禮即可。
畢竟在魔力和咒力這種過人的武力存在的世界,最初國家沒形成前,人類之間的地位高低根本沒辦法完全在投胎前就定下,魔力天賦或可根據長輩能力遺傳,咒力是徹徹底底沒辦法衡量天賦,誰是該跪的一方,誰是接受跪拜的一方,事前誰也說不清楚,今天你發明規則讓人家跪你,說不定明天人家升個級了,又可以讓你跪。
因而在這個世界自有曆史以來以來,對人下跪的禮節在曆史上盡管偶有出現,但泯滅得挺快。不過這,僅僅隻是對人來說。
而跪拜依然對人們來說不陌生,因為不少宗教拜神所用,即是跪拜。神明的強大不僅僅是力量。
唐王此刻便是用敬神的禮來敬風沐波。
“我,唐鑒飛,向沐波殿下做出保證,我和斷續對第七皇子風願壽殿下沒有惡意,風願壽殿下此行可保無憂。”
唐王身後,風願壽依然深深地看著唐王。
而唐王身前,視線變成俯視的風沐波麵色冷沉。
唐王是王者級的魔力修煉者,明明可以憑拳頭將風沐波解決,卻沒有動手。居然當著他的麵做了這樣的行為……
好半天,仿佛天人交戰,在唐王這番擲地有聲的話過了好一會兒,風沐波終於捏緊拳頭:“既然如此,唐王大人,我就信你這次,如果七弟出事,休怪我不講和斷續的叔侄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