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晴空一鶴排雲上 六
不少忘川弟子，包括各宮長老和宮主，都喜歡偶爾吃些凡間的事物，來聊以寄慰這枯燥的修行生活。
外門弟子還好，每日都有專門的人員送來食物，但是進了內門，山高路遠，普通人很難來到這裏，於是才有了靠飛劍，來運送食物的方法，從中也可以看出，忘川閣的底蘊是多麽的深厚，若換成其他宗派，可沒人敢用飛劍，或者說沒有那個物力來運送食物。
待到吃飽喝足之後，白重九躺在竹椅上，此時已經是春末了，氣溫較初春更暖和，較初夏卻又更涼爽。
陽光曬在白重九身上，真的就是一種暖洋洋的感覺，不多時，發起了飯暈，迷迷糊糊中便睡著了。
再一睜眼，卻發現太陽已經快要落山了。
伸了個懶腰，再將“太虛混元功”運轉一個周天，令身體和精神恢複到最飽滿的狀態。接著便又拿出歸雲劍法，一邊記背，一邊確認自己沒有遺忘。
一盞茶的時間過後，一道劍光從白重九袖中亮起，在空中盤旋幾圈，再落在他手上。
感受到飛雪劍帶來的溫涼觸感，白重九心中開始回憶歸雲劍法中的各式劍招。
身隨心動，崖畔間，白重九身影舞動，每刺出一劍，便會響起微小的破風聲。
有了修練九死不悔劍法的經驗，第二次練劍，很明顯比上次快了許多，一個時辰的時間，便已經能夠流暢的使出這套劍法。
月亮緩緩升起，又緩緩落下，天邊浮現出一條白色細線，一個夜晚便這麽過去了。
“呼”
白重九倚坐在一顆大樹底下，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身上的青袍早已被汗水打濕。
持續一晚上全神貫注的修練這套劍法，饒是以他的境界，也有些吃不消。
還好，有付出就有回報。
經過這一晚上的修練，白重九雖不至於練到爐火純青，但對這套劍法也已經掌握了十之八九。
休息一柱香的時間之後，白重九站起身來，右手向前伸出，一股旋風在掌心凝聚。
一顆水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形成。約莫七息時間，一顆頭大般的水球，漂浮在白重九的掌心上方，一寸高的地方。
意念微動，水球中升起數道小水柱，湧向白重九身體的不同部位，將附在皮膚和青袍上的汗水，盡數帶走。接著又用劍火，將全身烘幹。
一股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清爽感，從心中湧上來，隨之精神也變好了不少。
輕輕拍拍臉頰，白重九從洞府內拿出數頁白紙，毛筆在空中隨意揮動幾下，便能看見筆尖隱有墨水。
還未下筆，白重九便咬著筆尾陷入沉思。
天光漸白，白重九似是構思好了，眼中神采飛揚，拿著毛筆洋洋灑灑的落在白紙上麵。
不多時，便寫完了十餘頁。
緊接著，白重九拿著這十餘頁白紙，一邊看其中內容，又一邊進行演示。
進行到一半，卻又突然停下來，然後再從頭演示，又一次在這裏停下來，如此循環了三次，確認這樣行不通之後，方才將白紙放回在石桌上。
然後又咬著筆尾，陷入沉思。
崖畔的大樹影子逐漸由長變短。陽光直直的照射在白重九身上。
一道劍光破天而來，就在即將落在崖畔時，卻又突然升空，或許是禦劍者境界高深，因此禦劍時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又或許是因為白重九思考過於集中，以至於沒有聽見其他聲音。
不管怎樣，白重九都沒發現有人來到這裏。
雖然昨天才跟白重九說了這件事，明白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這個道理，但是這件事就像懸在流雲宮所有人心上的巨石，晚一天解決，便多擔心一天。
杉楓真人懸停在半空中，麵露擔憂之色。
之所以擔憂，一是因為有些擔心白重九是否有這個能力，改良這套劍法。畢竟每一套劍法的創立，都是每位修行大者，劍道積澱的產物，並且一套劍法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有獨特的元炁運行路線，不是你隨意換幾個招式就能創出來。
二則是有些擔心白重九能否將這套歸雲劍法中的破綻，成功解決。
思考良久，杉楓真人最終決定，還是先不打擾白重九。旋即不再停留，禦劍離去。
杉楓真人離去後，過了約莫半個時辰，白重九再一次拿著飛雪，站在崖畔間。
長劍舞動，帶起一陣微風，他的身體也隨之而動，或挑，或刺，或劈，流暢無比。
當舞至某個階段時，卻又再一次停滯。
“我想不通，明明每一招、每一式連起來都是流暢的，為什麽使出來老是卡殼呢？”白重九歪著頭，自言自語道。
又坐回椅子上，陷入沉思。
……
時間緩緩流轉，太陽落下、升起在落下，周而複始。
三天很快就過去了。
這一日，白重九和之前一樣，仍在試著將歸雲劍法進行完善。
這已經是第十七次了，不知為何，每次當他將想好的方案，付諸實踐的時候，不是在開頭，就是在中間，也有時是在結尾，總有那麽一個地方會停滯下來，很難再續上。
即使白重九想破腦袋，也沒能發現這是為什麽。
若是其他人，經曆這麽多次的挫折，恐怕早已放棄，但白重九卻不想放棄，直覺告訴他，隻差一步，隻差最後一步，他離這個完美方案已經無限接近了。
隻需要一個小小的契機。
這時，一道劍光，落在崖間，冷人來到白重九身邊。
第一眼，便看見滿地的圖紙，紙上畫著比出各種招式的小人。
隨意撿起幾張，細細觀摩，冷人突然覺得這些劍招，有種很熟悉的感覺，但是又有一種很難說明的陌生感。
“你這是在做什麽？”冷人好奇的問道。
身旁突然傳來一道聲音，將陷入沉思中的白重九嚇了一跳，待看清來人是冷師兄後，白重九站起身來，施了一禮，道：“我最近發現一套劍法，有些缺點，正在想法子改善，可是試了很多次，總是有一點點缺陷，老是會卡頓。”
“是九死不悔劍法出了問題？”一聽白重九說劍法有問題，冷人十分擔心，當即嚴肅的問道。
白重九知道冷人會錯了意，連忙解釋道：“不是九死不悔劍法，是另一套。”
“哪一套？”冷人依舊有些嚴肅，道。
“這個……不能說。”白重九說道，並不是他不信任冷師兄，隻是他覺得杉楓真人對這套歸雲劍法，表現的如此看中，想必是另有隱情，雖然杉楓真人並沒告誡他，不能告訴其他人，但他的直覺卻告訴自己，這應該不是一件能夠隨便說的事。
見白重九不願回答，冷人也不好強問下去，看著白重九這一副倦容，冷人心中不由得有些心疼，沉默一會兒，開口道：“你現在遇到什麽困難？”
白重九拿出一套完整的改版歸雲劍法，一邊給冷人看，一邊用手指著白紙中畫的人，說道：“冷師兄，你看，這是我改版的劍法，你看紙上畫出來的劍招，招招無縫銜接，但是真正演示時，卻又常常在某些地方停滯下來。我改版了好幾次，都是這個問題。”
說完，冷人微微皺眉，搖搖頭道：“你這個不用演示，隻是看，便能看出來你這個改版有問題。”
“嗯？為什麽啊？”白重九吃驚的問道，明明每一招，銜接都很好，為什麽隻是看就能知道有問題？
冷人看著白重九，繼續說道：“每一套劍法，都有獨特的元炁運行方式，每一招、每一式都有正確的運行路線，你隻是將劍招變化，而它的元炁運行路線卻沒有改變。”
說著，冷人從改版中拿出兩張，正好是連在一起的劍招，指著其中某處說道：“你看這裏，前一招飛劍下劈，元炁是走手太陰肺經，第二招飛劍上挑，還是走手太陰肺經這條路，這兩劍招，元炁走同一條路線，上一招用了元炁，沒法循環，隻能積聚在少商穴，而要使出下一招，又得重新運輸元炁，這就導致兩招之間，會出現一個空檔期，這也就是你為什麽會覺得有停滯的原因。並且，如果長時間如此修練，劍法沒成，極大可能手先廢了。”
“若是按照冷師兄所言，我演示其他劍招時，為什麽並沒有停滯的感覺？”白重九問道。
冷人又從中抽取數張，劍招連在一起的圖紙，觀看幾眼，然後又將其餘的圖紙全部拿來察看，過了一會兒，說道：“我問你，演示這套劍招時，你是否有感覺，每使出一招，它的威力便會變小一些？”
白重九細細回想一番，發覺確實如此，點了點頭。
冷人又道：“在外門弟子時，你應該便學過，元炁從丹田出發，循環一周後，若是沒有消耗完，則會重新回到洞府。”。
“根據你這套改版劍法，元炁從你的丹田出發，雖然走的那條路線，並不是最完美，能夠勉強過去，但卻沒法受到後續元炁的充分補給，同時補給速度也在降低。”
“每使出一劍，補給的元炁沒消耗的元炁多，久而久之，元炁越來越少，導致劍招的威力也越來越小。同時元炁運到這裏，又沒法回去，便隻好堵在這裏，等待下一次補給，形成一個空檔期，也就是我剛剛給你講的，你覺得有停滯的地方。”冷人指著兩張圖紙，正是最先拿出來那兩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