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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攻(三)

  喪葬隊伍很快就出城去了,自那以後,皎月沒有再回過宮廷,可是,大概是上天注定,三年守孝期滿之後,她還是避無可避的嫁給了那位二皇子,以致蕭衍始終都不願意原諒一珍。


  那都是以後的事了,眼前,一珍正忙著如何對付安若怡。


  年關之前的一天,邢風在勤政殿批閱奏折,一珍給他送來雞湯,他感激的笑笑,然後把折子放在一邊,邊喝湯邊和一珍說話。


  一珍四處走了走,看了看,隨手翻開一卷卷軸,才發現那赫然就是自己身著華裳起舞的畫作,她心念微動,看著看著,不免讚歎起來:“真是神乎其技呀!”


  邢風笑著說:“畫的好歹是你自己,你到如此感歎,也無怪當時朕的驚訝了。珍兒你真是天生麗質……”說著,他從後麵摟住一珍,親昵的吻著她。


  一珍呢喃道:“那也要作此畫的人技藝高超呢……”


  邢風一時沒聽清楚,正準備細問,卻聽外麵李公公來報:“皇上,刑部尚書趙大人求見。”


  兩人忙分開了,邢風傳趙大人進來,趙大人進來後,先對皇帝行禮,後又對華裳夫人行禮。一珍對邢風低聲說道:“陛下,既然趙大人有事稟告,那臣妾就先告退了。”


  邢風卻拉住她,笑道:“無妨,還和以前一般就好。”


  一珍怔了怔,還是聽他的話,站在一邊聆聽。


  趙大人也不避忌,直接說道:“啟稟聖上,微臣幾日前得到消息,當年和宋國刺客勾結刺殺朝中大臣的韓烈偷偷的潛入帝都,微臣的手下剛剛將他拿下。”


  韓烈?一珍差點就忘記這個人了,他曾是庾相的門生,後來卻和宋國刺客勾結上了,以致害的庾相被牽連,反正邢風那時候對他很不放心,幹脆借機把他流放了。後來拘捕韓烈的時候,此人早就得到消息逃了,想不到他還有膽子回來。一珍嘲笑著想,幸好當時機靈,很快將宰相和禦史中丞的人都換做自己的人。


  “是麽?趙大人辦事速度果然快了許多?他可有招供?”邢風不冷不熱的問。


  事情都過去這麽久了,他早沒心思去過問,即便那人不招供,也照樣是死了一條。


  “是,回皇上,韓烈已經招供,勾結宋國刺客,均是他一人之過,沒有幕後指使,微臣還找到一些當年的書信,證明他的話毫無虛言。”


  邢風陷入了沉思,這個趙大人,還真是迂腐,如今說沒有幕後指使,豈不是說他當年誤判宰相了嗎?


  “呈上來吧。”他正恍惚間,卻聽一珍在旁開口了,他輕咳了一聲,證物已然到了他手中。


  他隨手丟在一旁,說道:“不必看了,既然是趙大人主審,你看過就算了。咳咳……還有什麽事兒嗎?”


  趙大人瞪大了眼睛,看著一珍,再看看皇帝,心想,難道皇上不明白?我就是來給宰相平反的呀,難道真要我說出來?華裳夫人怎麽也不幫個腔?


  他猶猶豫豫的沒有說話,卻聽一珍說道:“陛下,臣妾有一事要向陛下認罪。”說完,她就走到下麵,跪了下來。


  地板冰涼,邢風哪裏舍得她這麽跪,連忙走過去扶她起來,說道:“珍兒何罪之有?即便有話要說,你我夫妻,也不用下跪呀!”


  一珍含淚道:“珍兒有一事欺瞞了陛下……”剛說了一句,她就覺得心口一陣惡心,控製不住,幹嘔了起來。


  “珍兒,你怎麽了?”邢風心下生疑,連忙問道。


  一珍哽咽著說:“陛下,當初思念陛下心切,一心想回到宮廷,所以……臣妾就……”剛說兩句,實在受不了體內的酸水翻湧,慌忙跑到一邊,扶著牆吐了起來。


  “李德全!傳太醫!”邢風吼了一句。


  李德全是個有眼力勁兒的,慌忙去太醫院傳了桓知秋,桓知秋匆匆的趕了過來,見一珍已回宮躺著了,邢風正坐在床邊聽她說些什麽,依稀隻聽到“宰相”,“庾懷蘇”等語,不敢怠慢,忙上前請了安,給她把脈。


  桓知秋早就知道一珍懷孕的事,這次不過是讓邢風知道罷了,所以立馬裝出一副笑臉,說道:“恭喜皇上,恭喜夫人,夫人已有了一個月身孕啦!”


  他的話還沒說完,李德全就一臉喜氣的說道:“一個月?那不是正好夫人回朝之後的幾天嘛?嗬嗬,那幾天,皇上可一直陪伴著夫人呐!”


  邢風麵上禁不住高興,但又不想有損威嚴,就訓了一句:“多嘴,珍兒的孩子,自然也是朕的孩子。”說完,又柔聲對一珍說:“珍兒放心,你剛剛說的,朕絕不會怪罪於你,朕也知道,你很想回到朕的身邊來。當然,朕也不會怪罪庾懷蘇,若沒有他的妙筆生花,朕怎能再見到你,又怎能當上父親呢?”


  他站起身來,輕咳一聲,道:“傳旨,華裳夫人有孕,免去一切繁雜事務,後宮中人不許打擾!著內務府挑選最好的食材和衣料來,禦膳房那邊,李德全你盯著點兒,還有禦藥房,桓知秋,珍兒所有的湯藥你必須親力親為,若是珍兒和腹中胎兒有個什麽閃失,朕第一個拿你們是問!”


  兩人都戰戰兢兢的答應了,這也難怪,這四年裏,後宮中根本沒有妃嬪再誕下子嗣,除了安貴妃的皇長子亦儒之外,連個公主也沒有。更何況,當年小皇子慘死的景象,有時候還會出現在邢風麵前,所以,他對這個突如其來的孩子,既充滿了期望,又充滿了不安。


  這個孩子,是他和一珍的孩子,千萬不能再有閃失啊!


  接著,邢風再次宣旨,將庾相一家,從嶺南迎接回朝,依然任命他為宰相,隻不過不像從前,庾相大權獨攬,如今,一個左相一個右相,權力分施,加上右相譚大人對此事不大滿意,邢風也就放心了。


  如果譚大人讚成,說不定他還要考慮一陣兒,但是他反對,說明他和庾相不投契。


  兩個當朝宰相不投契,勢必在政治上就有隔閡。


  既然有了隔閡,那他們就會鬥。


  他們一鬥,皇帝就可高枕無憂了。


  自古以來,哪有臣子不鬥皇帝能坐穩江山的?

  所以,新年一過,皇宮裏就操辦了一場盛宴,既是慶祝華裳夫人懷有龍脈,又是慶祝宰相回朝的。


  那場盛宴聚集了後宮和朝堂上的所有人等,當然,隻是受寵的和位分高的,那些不受寵的常年見不到君王金麵的人,自然是沒有資格參加這類宴會。


  一珍不想見別人,唯獨想見安若怡。


  這一陣子忙著一步一步的安排,又忙著和邢風你儂我儂,竟然忽略了安若怡的態度。


  所以,當一珍和邢風相攜著手步入暖香塢正堂的時候,一珍故意輕輕瞥了她一眼。


  那表情真是讓人大快人心啊!


  她以為邢風會對她永遠的愛著嗎?


  自從小皇子死後,邢風自然而然的疏遠了她好些。


  那畢竟是他的孩子,就算他不知道是安若怡親手殺死了他的孩子,那她也有失職之罪!

  當初她求邢風答應,讓她來撫養小皇子的時候,就是一個錯!


  她錯就錯在太心急了!邢風是個男人,更是個父親!

  她明知道邢風愛著一珍,明知道就算蕭一珍不在這皇宮裏了,他的心裏,還是念念不忘這個人。


  當初廢後,也隻是一時的氣憤而已,等到邢風恢複了理智,自然會懷疑其中的關鍵。


  更何況,小皇子還死了。


  所以,每當邢風看到安若怡,總能想起小皇子冰涼幼小的屍體。


  那時候真是一團亂麻,隻聽說廢後瘋了,後來被人劫走了,派人去齊國詢問,卻被罵了回來。


  總之,蕭一珍不在的時候,邢風的眉毛擰成了一個團兒。


  他當然沒有心思再管後宮的事,沒有心思和安若怡像從前一樣,情情愛愛個沒完。


  安若怡看著蕭一珍的眼神,仿佛看著殺父仇人。


  一珍卻漂亮的衝她淺淺一笑,那樣子,好像純真的像個少女。


  “我在的時候你就沒鬥的過我,我不在了,你一樣得不到邢風的心,如今,我又回來了!”


  那天在關雎宮外麵,安若怡得知一珍有孕,怒急攻心,而這時候,一珍卻對她說了這樣一番話。


  “而且,我的兒子,又回來了!”


  一珍說完這些,高傲的笑著,她看到安若怡痛苦憤怒的快要變形的臉,真是愜意的說不出話來了。


  她又用力拽進邢風的手,邢風關切的問:“怎麽了,珍兒?”


  她回以一笑,嫵媚的說道:“沒什麽,好久沒參加這樣的宴會了,有點兒緊張。”


  邢風愛憐的拍了拍她的手,笑道:“不用緊張,有我在呢。”


  他也抓緊她的手,將她帶到了正堂的最高處,齊齊坐了下來。


  和之前許多個宴會一樣,他和她並排坐著,俯瞰下麵神色各異的人們。


  那時候,他是皇帝,而她是皇後,他們名位夫妻,但貌合神離,心中各有所思。


  現在,他是皇帝,她卻不再是皇後,卻這般般配,他的愛意,她的笑容,無不彰顯兩人的恩愛。


  雖然這恩愛,不知有幾分真,幾分假。


  一珍威嚴的含笑,一一掃過那些畢恭畢敬的妃嬪們,依舊停在那個令她討厭的人身上。


  心中說道:安貴妃,你不要著急,更痛苦的,還在後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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