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坑(6)
正是因為這裏古墓從古至今都被多次盜掘,據統計,有的墓葬被先後盜掘20餘次,有的墓穴裏連個木碴子都不剩了,有的更直接成為一些野獸的巢穴。在這樣的背景下,津孟這裏能夠出土的文物是真的不多,有,也是宋元以後的古瓷之類的東西,真正的漢代大墓……在豫省有,可拿到的文物不多,引起轟動的沒有。
李凡自然是明白這些,可是,在附近這個古代繁華的地方,還是應該有一些遺存的,關鍵是看機遇了,比如出土的殷商青銅重器,比如在豫省北部出土的眾多甲骨文等等,可是,在漢代帝王墓葬不算少的情況下,尤其是東漢以後的帝王陵墓幾乎都在豫省,偏偏就是沒有出現重大的考古發現,說一千道一萬,還是因為這裏在曆史發生的戰爭多,產生的軍閥割據多,而古墓早就被曆史上的一些人挖掘的幹淨了,現在能夠剩下一些大土堆給後人看就算是不錯了。
李凡對王向前說的事情在他自己看起來很嚴重,可是在王向前看起來卻是一件平常事,做工作嘛,哪能不犯錯誤不存在遺漏?對於考古這個事情,放眼全國能有幾個內行?誰能站出來拍著胸脯說考古工作中不出錯的?至於有人想要借機發難,王向前更是不在乎了,不能排除縣裏和市裏有這樣的人,可即便是鬧將起來能得到什麽呢?大學是個清水衙門,可卻是掌握著諸多學子的未來,誰能保證自己的沒有子女、子弟、親朋等不去上大學的?無非是另一種交換而已,換不到怪不了別人,想去換,哪能現在就去與人家交惡嗎?
這樣簡單的道理,李凡和朱家清怎麽就不明白?還在那裏小心謹慎的預防和彌補?這就是當局者迷的道理。由於朱家清的疏忽,或者是爛好人的秉性,才讓一些人趁虛而入,才讓事情變得撲朔迷離。在朱家清看來,連古尚忠這樣的人都可以給自己下絆子,那當地人敲自己一杠子不是很平常嗎?他忘記自己是代表學校來的,這裏的考古工作說破大天去也就是一個工作失誤,別人前來找麻煩,能麻煩到哪裏去?還不就是表個態,發個文,文過飾非唄。
李凡的誤區在於他以為自己手可是擁有巨量的資本和資產,如果當地人要是知道了,他們能不覬覦嗎?而李凡此時卻是忘記了,資本本身就是把雙刃劍,能傷自己還不能傷對手嗎?如果對方真要胡亂的敲竹杠,難道就不能用資本反擊和下套嗎?這就是李凡的盲點和誤區,主要還是替墓穴裏的文物擔心和後悔。
古尚忠從自己那幾個弟子那裏聞到了特殊的味道,老奸巨猾的他很快做了調整,就在李凡與馬嵬曾朱家清他們開小會的時候,那邊的古尚忠也把弟子都找到自己的房間,既然東西拿不回來,那麽讓這幾個弟子說說情況好了。
“都是一些碎的陶器片,連一塊古玉都沒有,所以,我們也沒有拍照,其中,有兩個竹簡,拿出來的時候我們還能看看,不到五分鍾,就都化了。”一個學生囁努的說道,“沒花之前我拍了個照片,上麵記錄的好像是什麽工,什麽方的。”
古尚忠剛剛聽到有竹簡毀掉的時候神情是有一些緊張的,萬一是重要的墓誌之類的竹簡,一旦毀了就沒有辦法找補回來了,後來聽說有照片,還聽說那人說的幾個字,心裏頓時了然,那不過是工匠在修墓的時候記載工時的,類似後世的工卡,憑著這個東西要找工頭收錢的,這個東西在古代就叫著“籌”。嚴格來說,學生發現的那個東西應該叫“竹籌”而不是“竹簡”,這裏麵的區別可是大了。
籌的誕生與數學有關,最早就是用來進行計算的工具,後來,在這個基礎上發展成了“算盤”,也就是把算籌串起來,固定在一個框架內,這個過程就是從東漢開始的,而後來,籌的進一步發展就成為了可以用作憑證的竹籌,在上麵刻錄和書寫各種數據等,這種方式一直流傳到後世,直到解放的時候,還有一些碼頭、火車站的搬運工在使用,在有些地方管這個也叫“水牌子”。
“嗯,既然那東西已經沒了,你們的照片也不要保留了,刪除吧!”古尚忠想了想後繼續說道,“那就是古人用來計算工程進度或者工價的竹籌,沒有什麽價值的,看來,我早上進去的地方還是在外槨附近,在漢代墓葬裏,陶器一般都是存放在外槨或者附近的耳房裏,唉,我今天也是大意了,不該讓你們把門打開的,我估計後麵的事情會推遲,你們在這裏也沒啥事情好幹了,我也知道你們都在準備論文,幹脆,明天大家回去,等待下一步的消息吧,我也跟你們一起回去,這裏一時半會不會需要我們的。與其留在這裏無所事事,還不如回去做學問。”
可以說,古尚忠這樣的人是裏外光鮮的,他的那些名堂全都隱藏在這些光鮮的光影下,他對學生說出了自己的“遺憾”,你根本無法追究他“開門”的過失,他畢竟年紀很大,對新興的科學不如年輕人,這能怨他嗎?那他為什麽轉彎這麽快呢?他可以輕鬆的解釋說,“回來查了資料,查了最新科技”。你要問他為什麽事先沒有去查?他更能“坦蕩”的回答你,“世界出現的新興科技那麽多,以我這年紀,我如何知道那些科技要馬上學,那些科技可以暫緩?”你要是再進一步糾纏他,他更是可以說“在任何科學發展的過程中,都要交學費,這不算什麽,起碼在今後的考古工作中我們知道該如何辦了,從這個角度說,我那個失誤是有價值的,也是一種另類的開拓”,話說到這裏了,還能怎麽問?如果你要問他“為什麽不與Y大學考古隊商議?”他還會反問你,“既然你們已經有預想,那你們為什麽不事先告訴我?怕我們偷學還是什麽?你們到底是個什麽用意?”
李凡正是想透了這裏的名堂,這才不提追究古尚忠的話題,如果說古尚忠連這個基本的考古知識都不清楚,打死自己也不相信,可人家就是那樣裝傻充愣,你有證據證明古尚忠知道這些嗎?去查他的論文?嗬嗬,人家20年不寫東西了,隻是帶學生,讓學生去寫。如果學生中有沒有文論裏描述這樣問題呢?起碼目前不知道,有功夫你去查,查到了,人家仍然可以一推二六五,壓根就可以不認賬,什麽沒仔細看啊,助教幫忙審的……我不記得了,忘記了!你能咋辦?與其跟那老東西胡亂掰扯,還不如抓緊時間解套是真,這就是李凡目前想的事情。
不能不說古尚忠奸滑似鬼,所有的貓膩都是在有形無形中實現的,他並不刻意的一定要達到什麽效果,這也是他這種老學究摸透人世間潛規則的本能,他絕對不會去明目張膽的違法亂紀,也不會過分的去用自己的學術權威來壓人,即便是這次他挖了一個深坑讓Y大學考古隊的人往裏跳,同樣是讓對手無法指責,這樣的人很難對付,同樣,也很滑溜,稍微有點風吹草動,他就溜了。
現在,他知道Y大學考古隊對已經從崇拜轉化到了懷疑,那他還留下來幹什麽?給更多的把柄對方抓嗎?所以,他安排了學生後,寫了一封冠冕堂皇的留言,定時發出,然後就在第二天清晨,自己直接叫車,帶著自己的那些學生離開了。之所以要離開的那麽早,理由也是充分的,津孟這裏沒有直達高鐵,要想乘坐直達的高鐵,他們得到省城去,去省城的路上至少還要走上幾個小時呢。
吃早飯的時候,朱家清和馬嵬曾同時收到了古尚忠發來的“信息”,在信裏,古尚忠首先做了自我批評,承認了那個門開的不是那麽合適,當時也是疏忽了,沒有細想……雲雲。接著對Y大學考古隊給予了高度的肯定,鼓勵他們繼續努力,並且也從權威角度“認證”了Y大學考古隊的能力。這絕對是伸出了橄欖枝,是一種和解的表現,看上去也是在為Y大學說好話,最後,說出了他們的工作很忙,有些學生要回去趕論文,既然出了狀況,這裏的發掘工作肯定是要延緩的,那麽他們就不在這裏繼續打攪了,並且承諾,“隨時等待你們的好消息,隨時響應你們的召喚”,可以說,這封信寫的冠冕堂皇,根本就找不出茬來,不是當事人,根本就看不出這封信後麵的意思,“你們自己玩吧,我是給你們出了難題,就看你們的本事了,要是沒本事,那這個屁股還是得你們自己擦。”
李凡昨晚是坐王向前的車回到縣裏的,在賓館,王向前扔下了李凡,然後叮囑李凡,明後天去市裏博物館看看,對此安排,李凡也隻能接受。
宸全公司在劉滎的領導下,在開發區已經全麵展開了施工,這個施工一方麵是精洗廠房的建設,尤其是那幾個重要的汙水處理水池,根據李凡的要求,處理過後的汙水必須要達到可以灌溉的標準,這幾乎就是要中和裏麵所有的酸堿鹽了,要達到這個標準,汙水處理建設的投資足足占了整個投資的60%,這幾乎就是個天價了。這個標準和投資遠遠的超過了當地其他企業,可是,李凡堅持這樣做。宸全公司的設計方案拿到縣市相關機構去審批的時候,連那些審批人員都驚愕是“大手筆”,都認為要是所有的企業都這樣幹,他們該有多輕鬆啊。
不能不說的是,在津孟這一帶,是處於華北平原的邊際,同時又是處於南部多雨地區和中原少雨地區的結合部,這裏的缺水狀況可是比北邊強得多,或者可以說,這裏基本上不缺水。這就決定了在缺水地區很難落腳的一切耗水大戶前後向這一地區轉移,甚至一些汙染行業也在向這裏轉移,給監控環保的部門帶來很大的壓力。嚴格意義上說,宸全公司在開發區裏建立精洗廠的項目也屬於那一類,在開始審批立項的時候,如果不是有王向前這樣的內部關係疏通和堅持,如果不是因為在設計方案上就承諾了汙水處理的高標準,這個項目幾乎很難批下來。
現代工業離不開酸堿鹽這些基礎的化工原料,精洗廠要想把瓷土精細出來,肯定要使用硫酸這一類的化工品,不僅最後出來許多粗渣,還會形成大量的汙水,怎麽辦?必須要進行大範圍的高水平的汙水處理,形成內部的水循環,這也是現代高科技的產物,而要達到這個循環,修建大型的水池就是個必然,而且,絕對不是一兩個,絕對不是簡單的水池,而是要相對的封閉的內部循環。
除了汙水處理,還有氣體處理項目,總不能弄的精洗廠四周都是醋酸的味道吧?所以,李凡這次搞的精細工序其實是一種封閉式的,現場的所有空氣都要經過專用設備收集,然後經過處理後才能排放出去。這說起來好像很難,其實,現代科技解決這些問題都是有成例的,現在,每台汽車上不是都有“三元催化”的裝置嗎?對於工業來說,這樣的裝置就更是好安裝了,至於說費用成本?李凡壓根就不在乎,他信奉羊毛出在羊身上,這邊花掉多少,成品那邊就得加價多少,隻要有了好東西,他不擔心市場不接受。畢竟,高品級的瓷土是皇帝島姑娘。
事實最後也證明了這一點,在最近的實驗室精細模型試驗的時候,劉滎請來的某工業大學的畢業生在清洗分離後的土渣裏居然發現了另幾種稀土元素的富集,甚至完全超過了一些礦山采礦出來的原礦,稍加再精選,這裏的副產品都是一筆令人咋舌的收益,對此,總公司給了實驗室重獎,同時,讓劉滎去申請專利,並且嚴格保密,那個剛剛畢業的,去應聘大公司失敗的研究生,在這裏的工資頓時就翻了五倍,還被錢博平任命為實驗室的主任,授權他可以在實驗室裏做自己感興趣的任何實驗,設備不夠?沒問題,開出清單來,去買!
劉滎本來是想找李凡匯報這些工作的,可是李凡現在的確沒有時間,他粗略的看了一些工程進度後,點點頭就對劉滎說,“嚴格按照設計來,出現困難,直接找錢博平,我這裏目前沒時間去管這邊,你們的這個公司一年後才能見到效益,所以,你要利用這段時間把企業的文化和製度建立起來,同時,廣招賢才,記住,咱們不搞唯才是舉,那是最坑害企業的,一定要以德為主,水平不高可以去學,可以三個諸葛亮定個臭皮匠,可要是沒有德,隻要一次‘缺德’就能坑垮企業!”
不能不說,李凡看問題還真是與別人不一樣,他是古代學係的,研究和思考的就是曆史上的教訓和曆史給現代的提示,這一點,他站在製高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