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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哲學》(十五)

  ——《周易》六十四文政治哲學譯解


  第十五篇《周易·謙》文譯解

  (原文)


  “()謙,亨。君子有終。


  謙謙君子,用涉大川,吉。鳴謙,貞吉。勞謙,君子有終,吉。無不利,撝謙。不富以其鄰,利用侵伐,無不利。鳴謙,利用行師征邑國。”


  (譯文)

  十五、謙遜,亨通。這是君子應始終保持的品德。


  謙遜又謙遜的君子,由此能夠建立江山社稷,並帶來的是吉祥。有了謙遜的美名,前途吉祥。勞苦又謙遜,君子始終保持這種品德,吉祥。無所不利,這正是君子努力發揮謙遜品質的結果。不給鄰國富強的機會,就利用出兵討伐,沒有不獲利益的。有了謙遜的名聲,有利於興師征討封邑與侯國。


  (解說)

  本篇是先儒對君子理想人格最早的論述。一部《周易》是為“君子”而寫,是為“君子”講述安邦治國的政治道理。“君子”是治國的主體,又是預設的理想人格。


  本篇通透著作者對“君子”人格的預設。《乾》篇裏講的“君子”,是體現在行動上;而此篇裏的“君子”,則體現在人格上,即品質修養上。本篇雖然論述“君子”的品質,但落腳點還是在政治目的上。這就是《周易》一書裏的“君子”理念。本篇所講的“君子”之謙,也成為後儒之學上君子道德觀念的淵源。


  本篇的“命題”是“謙,亨。君子有終”。這一“命題”的含義是很明確的。這是講君子應始終保持謙遜的品質,本篇的內容也就圍繞著這一命題展開的論述。


  “謙謙君子,用涉大川,吉。”


  其意是“謙遜又謙遜的君子,由此能擔當國之重任,吉利。”自《周易》哲學始,把政治與人的品質掛鉤。後儒學者孔孟同樣把治國平天下的重任寄托在預設的完美道德人格的君子身上。而這種理念是始構於《周易》。《周易》作者始認為,“謙謙君子”與“用涉大川”是個條件關係。同樣後儒學者總是把道德理念與國家政治(即治國)捆綁在一起。《周易》始創的“謙謙君子,利涉大川”無疑深深的影響了後儒學的倫理道德政治學說。政治應體現在社會製度與體製建設,而道德則體現在個體學識品質修養上的完善。一個範疇屬“公”,一個範疇屬“私”。個人的品質修養卻與國家政治有一定的關係。如某一個人在出任管理者來講,是有一定的關係影響。但對於政治製度,及體製建設與完善並不取決於個人的道德。道德本不是法律製度所調整的對象。但中國古代卻把道德上升為法,而具有普遍的約束力。這就混淆了道德與法製二者的關係。所以古代高喊的仁政或以德治國,隻能變成專製虛偽者的口號。而古代的儒學者,如孔子,孟子,朱子等皆把道德與政治視為一體,造成中國古代道德政治說教發達,而製度建設貧乏的曆史現象。也就形成了“滿口仁義道德,而一肚子男盜女娼”的虛偽現象。把道德作為政治的根本,而缺失製度建設,也就成了道德治國的烏托邦。


  《周易》是儒學元典,被孔子所重視,並看出了義理內涵。《周易》是先儒建構的政治學說與理論,是開儒學之先河。故《周易》的作者是儒學的鼻祖,孔子隻是先儒學說的發展者。孔子進一步發展了《周易》裏的哲學思想,成為先秦儒學集大成者。孔子進一步完善了倫理道德秩序學說,而非是儒學的創始人。孔子的倫理道德政治觀,隻是《周易》哲學的深化與發展。《周易》體現的是政治學說,而孔子的學說同樣體現的是政治學說,因孔子所講的倫理道德之目的歸根結底是實現倫理政治秩序之目的。


  《謙》裏開篇內容是“謙謙君子,用涉大川,吉。”這是把君子的品質修養與政治掛起鉤來,因為這裏所說的君子,是指有國有家者,即統治者。那麽,在儒學者看來,君子的謙遜,是構成建功立業(用涉大川)的前提條件。


  跟著又講“鳴謙,貞吉”。“鳴”的本義是鳥獸的鳴叫聲,此處是指有了聲譽,或聲望。“君子”有了謙遜,即有了品德的聲望,前景就吉祥。這就是“鳴謙,貞吉”的含義。古代確實人有了美德的聲譽,做官入仕,就有了資格。這裏的“鳴謙,貞吉”是強調君子有了謙遜的聲望,仕途前景就無限美好。


  “勞謙,君子有終,吉”。


  本段的含義還是強調君子應始終保持勤勞謙遜的品質。


  “無不利,撝謙。”


  “撝(hui輝):通揮。此句是說“應努力發揮謙遜的品質作風,而沒有不順利的。”


  “不富以其鄰,利用侵伐,無不利。”


  本段最終表明了君子謙遜的目的是在於政治意圖,君子的謙遜不隻是追求一個好名聲,也不僅僅是完善個人的內心修養,而是在於政治目的。是擴大其地盤與勢力。我們要知道《周易》裏所講的“君子”與後封建社會裏所講的“君子”不是同一概念。包括今天我們常說某某是君子,某某是個小人。這是道德概念上的稱謂。而《周易》裏講的“君子”是個身份概念。“君子”是指有國有家者,與小人(勞動者)是個對稱的概念。《周易》裏的君子不是指有修養,有品德的人,而是在位的統治者。這就能理解“不富以其鄰,利用侵伐,無不利”的這種表述了。這段是說“不給鄰國富強的機會,就利用出兵討伐沒有不獲利的”。這豈不是與君子人格相違背麽?有點無原則性侵略他國的行為。但要放到那個曆史的時代背景裏去認識,就不難理解這種思想觀念。那是一個“開國承家”的時代,在這種時代裏,有國有家的“君子”們就不能不從“開國承家”上去謀略。不過作者還是希望有謙德的君子才具備這種政治資格。這就是本章最後所表述的內容,“鳴謙,利用行師征邑國。”


  這是說“有了謙遜的名聲,才有利於出兵討伐邑國。”這正是後儒開出的“內聖外王”的思想內涵。這最後一句與本文的首句相呼應,開篇是“謙謙君子,用涉大川”,而結尾是“鳴謙,利用行師征邑國”。謙遜與獲得名聲,是“君子”建立起的政治資本與威信,才有利於出兵征討邑國,擴大勢力範圍。


  本篇所講的謙遜並非指禮儀上的表現,而是君子(統治者)安邦治國的行為準則,即獲得政治的一種信用資本。通過君子的品質修養,以達到政治目的。本篇的思想內涵,換句話說是“誠意,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政治理念的淵源。


  總之,《周易·謙》一文,為"君子"講述應擁有謙遜品德的重要政治意義。


  《易傳·大象》由《謙》文而引申出"君子以裒(póu)多益寡,稱物平施。"其意是:君子應以拿多餘的一方給予缺少者一方,權衡事物而做公平的施於。


  清代李光地如同唐時孔穎達奉旨編纂《周易正義》那樣,李光地等奉康熙之詔而撰《周易折中》。我們來看一看李光地所編纂的《周易折中》一書裏對《謙》的注釋。


  “謙.坤上.艮下

  程傳 《謙序卦》:"有大者不可以盈,故受之以謙。"其有既大,不可至於盈滿,必在謙損,故《大有》之後,受之以《謙》也。為封坤上艮下,地中有山也。地體卑下,山高大之物,而居地之下,謙之象也。以崇高之德,而處卑之下,謙之義也。


  謙,亨,君子有終。


  本義 :謙者有而不居之義,止乎內而順乎外,謙之意也。山至高而地至卑,乃屈而止於其下,謙之象也。占者如是,則亨通而有終矣。有終謂先屈而後伸也。


  程傳 :謙有亨之道也,有其德而不居謂之謙。人以謙巽自處,何往而不亨乎?君子有終,君子誌存乎說謙巽,達理故樂天而不競,內充故退讓而不矜,安履乎謙,終身不易,自卑而人益尊之,自晦而德益光顯,此所謂“君子有終”也。在小人則有欲必競,有德必伐,雖使勉慕於謙,亦不能安行而固守,不能有終也。


  集說 馮氏椅曰:一陽五陰之卦,其立象也,一陽在上下者為《剝》、《複》,象陽氣之消長也;在中者為《師》、《比》,象眾之所歸也;至於三四在二體之際,當六畫之中,故以其自上而退處於下者為《謙》,自下而奮出乎上者為《豫》。此觀畫立象之本指也。


  案 《傳》義釋卦名,皆不取九三之義,實則成卦之由,在於九三,以《豫》卦反觀可見也。夫子《彖傳》所以不舉者,因周公爻辭與彖辭同,則三為成卦之主,其義易見爾。馮氏之說,可相補備。


  初六,謙謙君子,用涉大川,吉。


  本義 :以柔處下,謙之至也,君子之行也。以此涉難,何往不濟,故占者如是,則利以涉川也。


  ……


  六四,無不利,強謙。


  本義 :柔而得正,上而能下,其占“無不利”矣。然居九三之上,故戒以更當發揮 程傳 四居上體,切近君位,六五之君,又以謙柔自處,九三又有大功德,為上所任,眾所宗,而己居其上,當恭畏以奉謙德之君,卑巽以讓勞謙之臣,動作施為,無所不利於“撝謙”也。“撝”,施布之象,如人手之抽也。動息進退,必施其謙,蓋居多懼之地,又在賢臣之上故也。


  集說 梁氏寅曰:六四柔而得正,上而能下,可謂謙矣,“無不利”矣。然處近君之地,在功臣之上,故戒以更當發揮其謙也。世之人臣,固有執柔守正,不與物競者矣。然或暗於事理。辭受失宜,無功而受其祿,無實而處其名,若是者失謙之道矣,不可以不戒也。


  案 “無不利撝謙”,《本義》作兩句,《程傳》作一句,觀夫子《象傳》,則程說近是。


  六五,不富以其鄰,利用侵伐,無不利。


  本義: 以柔居尊,在上而能謙者也,故為不富而能以具鄰之象,蓋從之者眾矣。猶有未服者,則利以征之,而於他事亦無不利。人有是德,則如其占也。


  程傳 :富者眾之所歸,唯財為能聚人。五以君位之尊,而執謙順以接於下,眾所歸也,故不富而能有其鄰也。“鄰”,近也。“不富”而得人之親也。為人君而持謙順,天下所歸心也。然君道不可專尚謙柔,必須威武相濟,然後能懷服天下,故“利用”行“侵伐”也。威德並著,然後盡君道之宜,而無所不利也。蓋五之謙柔,當防於過,故發此義。


  集說 楊氏萬裏曰:五以君上之尊,體謙柔之德,欲然不有其崇高富貴之勢,此一卦謙德之盛也。推不富之心,則其臣鄰翕然,焉往不利哉?“利用侵伐”,姑舉其大者。


  胡氏炳文曰:謙之一字,自禹征有苗,而伯益發之,六五一爻不言謙,而曰“利用侵伐”,何也?蓋不富者,六五虛中而能謙也;以其鄰者,眾莫不服五之謙也。如此而猶有不服者,則征之固宜。


  上六,鳴謙,利用行師,征邑國。


  本義 謙極有聞,人之所與,故可用行師。然以其質柔而無位,故可以征己之邑國而已。


  程傳六以柔處柔順之極,又處《謙》之極,極乎謙者也。以極謙而反居高,未得遂其謙之誌,故至發於聲音。又柔處謙之極,亦必見於聲色,故曰“鳴謙”。雖居無位之地,非任天下之事。然人之行己,必須剛柔相濟。上,《謙》之極也,至於太甚,則反為過矣,故利在以剛武自治。“邑國”,己之私有。“行師”,謂用剛武。“征邑國”,謂自治其私。


  集說 楊氏時曰:君子行有不得,則反求諸己,故曰“利用行師征邑國”也。“邑國”,私於己者也。“征邑國”,自治也。不用剛克而能勝己之私者,未之有也。


  《朱子語類》:問:《謙》是不與人爭,如何?五上二爻,皆言“利用侵伐”,“利用行師”。曰:老子言大國下小國,則取小國,小國下大國,則取大國。又言抗兵相加,哀者勝矣。大抵謙自是用兵之道,隻退處一步耳,如必也臨事而懼,皆是此意。


  何氏楷曰:所征止於“邑國”,毋敢侵伐,亦《謙》之象。


  總論王氏弼曰:夫“吉凶悔吝,生乎動者也”。動之所起,興於利者也。故飲食必有訟,訟必有眾起,未有居眾人之所惡,而為動者所害;處不競之地,而為爭者所奪。是以六爻雖有失位無應乘剛,而皆無凶咎悔吝者,以《謙》為主也。謙“尊而光”卑而不可踰,信矣哉!


  胡氏一桂曰:《謙》一卦,下三爻皆吉而無凶,上三爻皆利而無害,《易》中吉利,罕有若是純全者,《謙》之效固如此。”


  這是到清王朝中期,康熙下旨,由李光地加四十九位進士編纂一部《周易折中》,為科舉考試的用書之一。


  這裏把幾十個文字內容,引述前人諸說達三千字之多。雖所引述曆史的屬象數義理派之說之多,但與截然不同的象數占筮派之說混淆於一起,如何讓學子們分辨是非呢?《周易折中》既又一次成為巫術迷信之源,又一次挖掘的是"易經文化黑洞",逐步吞噬著帝國學子們人生觀與價值觀。若不是西學東進,若不是偉大的孫中山推翻帝製。若還是繼續注經的時代,又不知增添多少對《周易》經文的說法,豈不又得引述一連串的說法,去讀"經"越來越增加科舉考試的學子們負擔,豈不越學越愚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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