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朱儁(今日兩更)
上虞縣,城門外,朱儁竟是親自出城相迎,身後跟著幾位親衛扈從,顯得十分隆重。
“拜見楊府君。”他上前幾步,恭敬一拜,禮節甚重。
楊信見狀大驚,趕忙回禮,苦笑著道:“小子何德何能,能勞煩方伯大人親自相迎?如此大禮,更是愧不敢當了……”
方伯,是對刺史的別稱。
府君,則是對太守的別稱。
事實上,楊信這南海郡太守,官位是高於朱儁的州刺史的。
太守是二千石,而刺史則隻有六百石。
刺史和太守,一個位卑,卻有監察之權,一個雖受監察,然而位尊,彼此間小大製約,權力平衡。這樣的安排,可以避免地方上出現尾大不掉的局麵。
不過,楊信卻是自家人知自家事。
如今海南郡在叛軍手中,他手下無尺寸之地,和那蒙古國海軍司令何異?何況,朱儁聲名遠播,用兵如神,日後更將與皇甫嵩、盧植並列漢末三傑之一,楊信哪敢絲毫怠慢?
“這一拜,不是為我自己,而是為了交州百姓,”朱儁神情肅然,又道道,“楊府君千裏迢迢而來,為國解難,救百姓於倒懸,我自要拜之。”
“方伯大人胸有甲兵,就是沒有在下相助,也必能輕鬆平定烏滸蠻的。”楊信神態恭敬,又微笑道,“小子年少,這太守之位也是有名無實,方伯大人稱呼我的字即可。”
“這可不行!”朱儁搖頭,態度堅決道,“禮法不可廢,府君身為太守,我自需以上官之禮相待。”
楊信拗不過對方,隻得苦笑著答應。
“都說朱公偉性格忠孝有義,而性格剛烈,寧折不彎,果然不假……”他心中暗道。
朱儁剛正,遠不如陸康、耿臨那般不拘小節,自然也不如諸葛珪和藹可親。
楊信暗暗提醒自己,需注意言語舉止,以免犯了對方忌諱,惹人不快。
不過,和田豐相處日久,他已經收斂了許多放浪形骸,漸漸成了個不寫日記的正經人,倒也有些習慣了。
不多時,二人談笑風生,氣氛已是十分融洽。
楊信卻察覺了什麽,心中暗道:這位朱刺史,卻不急於領我入城,好像在等待著什麽……他在等什麽?
朱儁卻是在等人,——賊人。
……
城外,有一夥人正在暗中觀察,麵有殺氣。
“氣運如柱,接天連地!”一名青年人凝視許久,滿麵驚容,“此少年身上的氣運,竟比斬殺了我父的孫文台身上的氣運更重!他,他究竟是什麽人?”
“陛下,此人必是楊子誓。”老者神情恭敬,介紹道,“氣運也即是‘人望’,此子在塞外接連數戰,斬殺鮮卑人無數,自然贏得了些許人望。”
老者竟稱呼青年為“陛下”,實在大逆不道,讓人匪夷所思。
“殺了他,此人的氣運,也就盡歸於我了!”青年人霍地起身,舔了舔舌頭。
他的舌頭伸出,竟是如毒蛇一般,是修長的芯子。
若仔細去看,則會發現,青年的眼瞳也是豎瞳,閃爍著點點寒光,與蛇瞳無異。
“發信號,讓內應關城門。”青年人冷然一笑,大聲道,“我要殺了朱儁,以此昭告天下,陽明皇帝又回來了!”
轟~~
城門轟然關閉。
楊信一呆,麵有異樣,大感不解。
“殺,殺朱儁!”
“殺賊,殺惡賊!”
……
遠處,有喊殺聲傳來,正是越來越近。
楊信眼神一凝,當機立斷道:“全軍戒備,準備戰鬥!”
他心生狐疑。
這裏可不是交州,而是揚州,距離梁龍等人的叛亂之地,怕是還隔了十萬八千裏。
會稽郡上虞縣,是朱儁的家鄉。
他身為交州刺史,之所以要回到家鄉,就是為了募兵。
而他能募兵,靠的自然不是人格魅力,而是——鈔能力。
朱儁是寒門出身,但“寒門”隻是門第,他絕對是富貴人家的,嗯,富貴人家的公子。
他家同縣的周規,之前受征辟,曾向公府借錢百萬,以整飾衣冠,後來周規家貧不能償還,朱儁就以母親的繒帛去為周規還債。
還有,在熹平二年時,尹端征討賊人許昭失利,被州刺史舉奏,按律當斬。朱儁悄悄到京師,花費了數百金,買通主事官員,把刺史的奏章加以改動,於是尹端才得以輸作左校,保住了一條命。
這兩件舊事,一則說明朱儁品格高尚,二則也說明,他有著人人羨慕的超能力,——有錢。
……
楊信一聲令下,眾人已整齊列陣,甲騎甲士在外,將朱儁等人圍在中央。
賊人正襲來!
並不是一個方向,四麵八方都是賊人,揮舞著武器,怪叫不斷。
顯然,這是一場醞釀已久的圍攻。
不過,聲勢看著雖大,賊人的人數卻是不多,頂多也就兩百餘人。
“螳臂當車,可笑不自量!”楊信冷哼一聲。
區區兩百來人,他還真不放在眼中。
就不說楊信麾下的甲騎、甲士、弓弩手等精銳了,隻張猛、鮑出、張飛、趙雲、太史慈等一眾悍將,就能殺退對方。
這幾位“萬人敵”的名號,可不是充話費送的。
嘩~~
太史慈率先出手,一箭射出。
箭如如電,卻裹挾著狂暴巨力,如潮鳴電掣,似山呼海嘯,聲勢浩大,簡直不似一根箭,而像是投石車投出的滾滾飛石。
正是一記蓄勢的“鯨落”!
鯨落呼嘯,力蓄萬鈞,射中了一人的頭頂。
鐺~~
那一箭從中而斷,中箭者則仰麵栽倒,卻僅是搖晃幾下腦袋,就重新站了起來,繼續奮力前衝。
“什麽?”太史慈色變。
楊信見狀,也是心中一驚。
太史慈一記“鯨落”的威力,他可是清楚的。
就是皮糙肉厚的張猛挨上一箭,也夠他喝一壺的,那人明顯隻是個普通匪類,又怎能挨得下一記鯨落?
楊信凝神觀望,表情又是一僵。
那夥賊人的體表,竟是密布著蛇鱗般的鱗片!
他們神態癲狂,瞳孔泛紅,而裸露在外的皮膚處,都能清楚看到碧色蛇鱗,折射點點寒芒。
“是——弗摧!”田豐一眼瞧出端倪,沉聲道,“弗摧的效果相當可怕,是令這群人在一刻鍾內,防禦堅不可摧,任何人都難以對其造成傷害……不過,在一刻鍾後,他們則會立刻暴斃,死無全屍。”
“死士嗎?”楊信若有所思。
田豐點點頭,又道:“不必追求殺傷,竭力防禦即可。”
“都聽清了嗎?”楊信點點頭,揚聲喝令道,“除甲士甲騎外,各主將到第一線,擋住敵人的攻勢,隻守不攻,一刻鍾即可。”
他不願折損人手,自然讓麾下猛將頂在最前線。
楊信一聲令下,張猛、鮑出、麹義、高順等將,都是親臨前線,而張飛、趙雲、樂進、太史慈、丈八擒豹等年輕將領,皆自負勇武,同樣立於第一線。
“起!”
高順一聲低喝,不朽之氣如群龍翻滾,流轉於一眾甲騎中,猙獰暴虐的武裝一一凝形,人如虎兕,馬如蛟龍,氣焰熏天!
其餘諸將也咆哮奮發,各顯神通。
楊信深吸一口氣,一點璀璨燭火在指間點燃,閃爍著星星點點的時之輝光,他也準備動手了。
卻不料,倒是朱儁先開口了,聲如洪鍾:“諸位,我雖才疏學淺,卻也能助你們一臂之力……”
嗡~~
朱儁一聲低喝,有異獸之相浮於麵門,其形似麒麟,卻青毛獨角,姿容剛健,散發著一種正大光明,凜然不可侵犯的威壓。
“獬豸!”
不必田豐出言,楊黥就認出了這種天命,雙目瞪圓,大感震撼。
這可是一種極為強大,高不可攀的天命!
“獬豸麽?”楊信心下恍然。
獬豸能辨曲直,傳說會用角指向無理的一方,又有神羊之稱,是司法的象征,象征著勇猛、公正。
獬豸是貨真價實的上位天命,和朱儁的品性,卻是十分“般配”的。
“不愧是漢末三傑之一……”楊信暗忖道,“三傑中,以皇甫嵩最擅用兵,堪稱用兵如神,就是不知他的天命是什麽。”
吼~~
獬豸長鳴,聲如敲金擊玉,千回百轉。
異變生!
楊信麵色微變。
他的周身上下,都有無數根朱紅線條浮現,但並未生根於皮膚,而是距離皮膚表麵數寸,毫無依托地懸浮於空。
線條縱橫交錯,其直如弦,或豎或橫,如同一層斑駁薄膜,掩住了渾身每一處。
“這是……”楊信心中狐疑,抬頭四顧。
其餘人的身上,也浮現了相同的朱紅線條,或稀疏,或密集,都懸浮於空,回轉纏繞於遍體上下。
尤其高順的陷陣隊,鮑出的擐甲隊,以及麹義的先登隊,他們身上線條最為密集,密密匝匝,層層疊疊,如同在鎧甲之外,還有一層剛硬鎧甲。
“此為三軍天賦,——典刑。”
“不挾”的意識鏈中,田豐直言道。
朱儁就在身邊,他自然不好直接開口。
“是何效果?”楊信問道。
“也是防禦,滴水不漏的防禦。”田豐沉聲道,“典刑的防禦效果,是軍隊紀律越是嚴明,效果則越是強大!”
“紀律?”楊信舉目四顧,恍然大悟。
高順的陷陣隊就不必說了,鮑出自身才具不足,隻能呆板地死守兵法條例,又能以身作則,故也紀律嚴明;至於麹義,他一貫治軍嚴苛,這是眾所周知的。
其餘諸將,則要差上幾分。
楊黥、徐牧更長於靈活變化,張猛固然勇猛,則是粗枝大葉,紀律性上就略有不足了。
賊人呼嘯而來,如同滾滾浪潮,撞擊在甲士甲騎的銅牆鐵壁上,也是如浪頭般,瞬間崩碎。
“哦?”楊信眼神微動,似有所悟。
他隱約明白,“典刑”的效果是什麽了。
“居然還有這等手段?不愧是獬豸……”楊信暗驚。
增強防禦的手段有很多,譬如張猛的“剛鬣”,是以一身肥肉為盾;郭太的“符甲”,靠的是卸力;高順的“不朽”攻防一體,就防禦而言,本質其實也就兩個字,——“堅硬”。
而典刑的效果,則要高於這所有的防禦效果,其核心為“規矩”。
不錯,雖然聽來匪夷所思,但就是規矩!
一旦越過規矩,就會被限製,威力消解十之五六。
賊人襲來,瘋狂猛攻,用刀砍,以矛刺,甚至還有稀稀拉拉的箭矢,而一旦越過那朱紅的線條,其聲勢都會銳減,刀劈綿軟,矛刺無力,箭矢甚至直接落地,根本不能造成任何殺傷。
楊信心念幾轉,大感震驚。
沒有什麽能逾越規矩。
恐怕,“典刑”的防禦,甚至對陷阱、滾油、火焰、毒箭等,都會有強大抗性!正如田豐所言,這是真正滴水不漏的防禦!
渾身覆蓋一層“規矩”,又有“不朽武裝”的甲騎,則更是如虎添翼,叱喝嘶吼,粉碎了麵前敵人的攻勢,牢牢穩住陣腳。
楊信心中大定。
有朱儁在,自家部眾防禦大幅提升,區區兩百賊寇,自然不在話下。
楊信眼觀八方,觀察起其他人。
太史慈喑噁叱吒,動作矯健,膂力磅礴,時而一箭射出,雖不能殺敵,也將對方射翻在地,一時難以起身。
一段時日不見,他身材高大許多,一雙猿臂愈發頎長,勇猛而不失輕靈,竟是絲毫不遜於趙雲。
樂進未經楊信點撥過,修煉《霸王五式》也才區區數日,但他的表現,卻似乎是更為顯眼。
張猛、樂進、文陸,三人組成了一個作戰箭頭,橫衝直撞,擋者披靡!
張猛一身彪悍肥肉,以龐大身軀衝撞,裹卷著衝堅毀銳的恐怖衝勢,雙臂狂舞,將麵前賊人一一掀翻在地。
楊信清楚,這其中,卻有另一個虎賁天賦的影子,——豬突。
或許,再過些時日,張猛就又點亮了一個天賦點。
這家夥,天命略差一些,但覺醒天賦似乎跟喝水一般簡單。
而樂進則更令人吃驚。
張猛的衝撞為“豬突”,那樂進的衝擊,則可稱之為“兕撞”。
他咆哮如雷,如犀兕橫行,以肩突以肘撞,時而甚至以頭頂人,竟生生都將賊人撞翻在地,肆虐橫行。
“不愧是先登之將……”楊信心中暗道,“樂進沒讀過書,兵法韜略不及張飛、趙雲等,但這份悍勇,卻是少見。”
他心情不錯。
看到麾下隊伍越來越是壯大,良將猛士輩出,楊信自然心情愉快。
他沒注意到,朱儁也盯著他麾下的將領,眼神熱切,似乎在醞釀著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