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換我把命給你,你回來好不好
沒有回應,她永遠也不會再回應他了。
恨也好、怨也好、怒也好,她都再也不會給他了。
薄斯年失控地去推水晶棺蓋,自欺欺人地一聲聲呢喃:“我們回家,我帶你回家。”
棺蓋打開,他伸手去碰她的臉,冰冷到讓人毛骨悚然的觸感,傳到他的指尖。
死了,她死了,活人不會有這樣的溫度,她真的死了。
他整個人癱坐了下去,麵色死白,唇角顫動著,再發不出半個音節,再不敢去觸碰一下。
陳叔一路追了過來,進來時急步走近,顫聲勸慰:“先生,您節哀。”
薄斯年僵硬地側目看他,良久後,如夢方醒,問了他一句:“幾天了?”
陳叔一時沒能會意,小心應著:“您昏迷了三天。”
“在這放了幾天了?”他問的是遺體。
陳叔回他:“今天上午找到就送來了,屍檢報告是三天前的那個晚上就……過世了。”
薄斯年胡亂地在臉上抹了一把,站起身將陳叔推開來,跌跌撞撞走了出去。
到門口時,陳叔聽到了他的聲音:“她不是,火化了,讓搜救隊繼續找。”
陳叔紅了眼,不知道該怎麽回應。
旁邊工作人員立刻公事公辦地詢問:“遺體算是您認領嗎,骨灰需要家屬才能領走。”
陳叔想要阻止他說下去,但已經來不及了。
站在門口的人身體猛然僵了一下,回頭時,一雙形如黑洞的眸子看向那個男人。
陳叔不忍看到再生出什麽事端來,趕緊開口:“先生放心,骨灰我會替您帶回莊園的。”
薄斯年下頜顫了下,回過身去,離開了這裏。
陳叔囑咐了火化事宜,立刻追了上去。
神色恍惚的男人上了車,開車離開了殯儀館。
大雨將至,天色暗沉。
可他感覺似乎是下雪了,鋪天蓋地的雪,入目一片純白的蒼茫。
白色的高樓、白色的街道、白色的行道樹,還有,白色的路口指示燈。
他看到她站在他的車前,隨著他的車子移動而移動。
她看著他笑,她說:“斯年哥哥,北城好冷,你回來好不好。”
她看著他怒,她說:“若有朝一日你後悔,我一定送你一句,晚了,活該。”
她看著他哭,她說:“薄斯年,求求你,放過我吧。”
她的輪廓一點點模糊,風將她吹散開來,化為紛紛揚揚的雪花,融入這漫天白雪裏,再灑落在空曠無垠的長街上。
他眼淚猝不及防地落下來,看到白色的指示燈跳動,再是尖銳的鳴笛聲。
周遭萬物刹那間恢複了色彩,他看到了紅色的指示燈,黑色的車,在他瞳孔裏驟然放大。
腦子裏一個聲音在警告他:“左轉,左轉,避開來。”
另一個聲音在引誘他:“直行,直行,什麽都沒有。”
“砰!”踩下刹車的那一刹那,車子猛烈地撞擊聲。
他頭部猛然受創,額角鮮血滑落,恍惚地看向眼前的一切。
前麵車裏的人下來,激動地過來敲打著他的車窗,嘴唇一張一合。
陳叔從後麵開車追過來,解釋、給錢,再是神色憤怒的人,心滿意足地直接開車離開。
再回莊園的時候,已經是傍晚,天色黑沉得特別早,混著雷聲,醞釀著一場傾盆大雨。
陳叔將車停下時,就聽到後座薄斯年開口:“帶回來了嗎?”
陳叔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他說的是骨灰。
“先生,需要一個小時左右,要晚些才能接回來。”
“那就現在去等。”他下車,聲音發寒,進莊園時,背影如同是壓著什麽重物,微微前傾著。
陳叔囑咐傭人照看著,再倒車去了殯儀館。
吳嬸已經準備好了飯菜,看向進來的人,小心勸著:“先生,多少吃點東西吧,您都昏迷這麽多天了。”
薄斯年緩緩側目,看向了那張餐桌,上麵隻擺了一副碗筷。
蘇小蕊已經吃過飯,白天大哭了一場,被吳嬸哄睡下了。
他一聲不吭地走進了廚房,再拿了一副碗筷,盛了一小碗湯放在旁邊,然後轉身上了樓梯。
吳嬸愣怔在那裏,落下淚來,隨即快步追了過去:“先生,您還是吃點吧。”
沒有回應,他直接上樓,再回了臥室反鎖了房門。
畫板還放在落地窗前,房間清掃過了,但那個沒傭人敢動。
狂風席卷著窗外的樹葉“簌簌”作響,吹得樹枝亂舞,夜色下,形如鬼魅。
片刻後,就是豆大的雨滴砸在了落地窗上,混合著轟隆隆的雷聲炸開來。
這樣的大雨,在北城少見。
他坐到了那個畫板前,看向那幅畫,那是她拿來參加宮川大師繪畫賽的初賽作品。
提交了、入圍了,本來過幾天就該去參加決賽了。
他伸手將畫紙取下來,遲疑了一秒,又重新夾到了畫板上,呆呆地看著。
門外敲門聲響起,陳叔的聲音傳進來:“先生,少夫人接回來了。”
有那麽一刻,他希望這句話可以曲解成別的意思。
他起身,走過去,站在門外的人,手裏捧著一個方形的楠木盒。
他禁不住想,縱然她那麽瘦小的身體,又是怎樣可以,被這樣小的一個盒子容納下來呢?
陳叔小心地將那個盒子遞到薄斯年手裏,還想說什麽,麵色空洞的男人開口:“出去吧。”
他心裏滯了一下,回身離開了這裏。
薄斯年轉進了書房,拿出了那枚沒能給她戴上的戒指,打開檀木盒,小心放了進去。
晚了,一切都晚了。
他將那隻盒子抱緊在了懷裏,再用大衣包住,下樓出了莊園。
一眾傭人著急地追過來,怕他再像下午那樣出了車禍。
薄斯年回頭看了一眼,薄唇間吐出兩個字:“回去。”
沒人再敢跟出來了。
他懷抱著骨灰盒,大雨滂沱裏,坐在了前院的台階上。
夜色寒涼、雨勢洶湧,他渾身刹那間濕透。
眼淚出來的那一刻,頃刻被傾盆的雨水吞並,再悄無聲息地流入地麵。
回不來了,該怎麽辦,她真的回不來了。
他顫抖著抱緊了懷裏的東西,如同是要將她僅餘下的一點東西融入他身體裏去。
撕裂的痛楚和絕望,如同要將他瞬間吞噬,他形如困獸,哆嗦不止地嗚咽出聲。
“阿寧,換我把命給你,你回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