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需要台階下
兩月太短,轉瞬即逝,杜忘憂不想嫁那麽早,千方百計地拖延時間,不是鬧著不舒服不讓做禮服,就是在這住幾日,在那住幾日,不想回紫迎殿。
還不到兩月時間,她就換了無數個地方住。
她去哪兒燕珩跟哪兒,杜府的小床,傅府的大床,唐山寨的硬床,燕珩都擠了個遍,也沒將杜忘憂的心思擠化。燕珩幹脆不擠了,她愛去哪兒去哪兒,燕珩都不管不問,再加上朝政打擾,燕珩忙的沒空見她。
沈澈過繼給李家,可憋壞了燕英,他難得有個玩伴,沈澈做了李家孩子就不能陪他在宮內玩耍。是以,他又是撒嬌又是賣乖,纏著慧太妃,非要杜忘憂帶他出宮。
沒法子,杜忘憂隻好進了一趟宮。
燕珩也是故意躲著杜忘憂,杜忘憂在宮內晃了一圈,都不見燕珩身影。杜忘憂微惱,憋著一肚子氣,帶著燕英晃悠到了李府。
李府內樹木翠綠,鳥鳴不斷,李固養的鸚鵡嘰嘰喳喳的在籠子裏叫喚,還時不時抖抖漂亮的羽毛,豆大的眼睛好奇地看著屋內。
燕英和沈澈一人一筆,正經端坐,極專注地寫字,杜忘憂支著腦袋,百無聊賴,時不時用戒尺抬抬兩人手腕。
透過兩人書桌旁掛鳥籠的窗子,可以看到傅崢在院子樹蔭下和李固下棋。
李固沒耐心,被連吃幾子,心下不爽,鬧著悔棋。
傅崢心情好,不和他計較,由著他悔,悔完又給他殺的片甲不留。
李固嘴一抿臉一黑,賭氣道:“不玩了,你這老賊,狡猾!”
傅崢對他這行為司空見慣,隻靜心收棋。
李固又氣鼓鼓道:“還有你那女兒,就是個人精,比你還狡猾!”
傅崢放下棋,微微不悅,理論道:“說我就說我,扯我女兒作甚!”
李固一瞪眼道:“怎麽著?說一句你還急眼了!”
傅崢覺得自己不能跟李固來勁兒,放寬了心道:“想我兒女雙全,人生無憾,且讓你討兩句嘴上便宜。”
李固家隻有兒子沒有女兒,傅崢這話明顯是嗆他的,李固當場氣結,肝疼手癢,想給傅崢兩拳。
沈澈拿著宣紙一路小跑,倚到李固身邊道:“阿翁,我寫完了,想吃豌豆黃。”
沈澈喜歡甜食,因此李府招了幾個廚子,各個手藝了得。
李固咧嘴大笑,爽快道:“成,阿翁這就讓廚房做!”
沈澈得了這句話,道了謝謝阿翁,笑眯眯地跑開,拉著燕英去廚房等好吃的。
李固吩咐好下人去辦,得意回眸道:“兒女有什麽好稀罕的,哪有孫子討人喜歡。”
正得意,傅管事笑著貼到傅崢身邊,樂嗬嗬道:“阿郎,宮裏送了桂花釀來,說是杜娘子專門讓給您留了兩壇,不夠再給您拿。”
傅崢抬眼看了看屋內,杜忘憂手支在桌上正打盹,對外邊的事應是聽不到的。
這可輪到傅崢得意了,傅崢漫不經心道:“唉~還是兒女貼心,孫子嘛,想要了讓沉舟多生幾個就是。”
李固抓起一把棋子就朝傅崢扔去。
欺人太甚!
太甚!!!
杜忘憂和燕珩冷了好幾日,趕上佟妞妞百日,燕珩推了事務,匆匆而來。
他不和杜忘憂一起出現,明眼人都看得出是怎麽回事,胡淩夫婦暗地裏打眼色,一桌子人都將他二人往一處擠,可二人就是不為所動,穩如泰山。
沒辦法,家長們隻好在宴盡後叫杜忘憂來偷偷問話。
胡淩開門見山道:“你和他怎麽回事?”
杜忘憂胃口不佳,沒怎麽吃飯,隨手捏了一個點心裹腹,道:“冷戰。”
二人為何鬧幾人都清楚,傅崢道:“聖人要娶你,是旁人難求的好事,你整日宿在宮中,無名無分,終是不長久。”
這話杜忘憂聽了沒有十回也有八回了,杜忘憂沒了吃點心的心情,求饒道:“長輩們,小兩口的事,你們就別摻和了,你們一開口,我就頭疼。”
杜延峰看看胡淩,大著膽子道:“忘憂,男人需要台階下。”
胡淩倒是點點頭,掂量著下次如何給杜延峰台階。
杜忘憂認真道:“舅舅是說我錯了,要我讓著他?”
“你無錯。”傅崢頓了頓,別扭道:“你隻是心胸寬廣,為人大度,決定原諒他一下。”
杜忘憂納悶道:“隻是小事,你們為何如此緊張?”
她和燕珩鬧矛盾不是一次兩次,長輩們都不管,難得這次插手,杜忘憂實在好奇。
杜忘憂眸子精明地在三人身上掃視,胡淩被她看得想抖,一揮手道:“我……我們就是隨便問問。”
胡淩一看就是心虛了,杜忘憂犀利道:“你們藏了什麽貓膩?還不如實道來!”
杜延峰道:“我們是怕你倆吵起來,影響感情。”
是真是假杜忘憂都不想計較了,她神情厭倦道:“算了,算了,你們不想說我也不願問,困了,先去睡了。”
胡淩奇道:“你這孩子,還不到申時,你困什麽?”
杜忘憂說困就困,哈欠都打上了,懶洋洋道:“舅母,真困,想睡.……”
胡淩道:“逃避問題,不願麵對。”
杜忘憂揉著腦袋就出去了,胡淩想攔,杜延峰製住她,道:“罷了,你隨她吧,她八成是心裏有事。”
傅崢立刻明了,豪氣萬丈道:“我傅家女兒,不需要用孩子來栓住男人,改日,我定要好好開解她。”
胡淩卻凝重起來,喃喃道:“她的心事,不是能輕易解開的。”
杜忘憂回房的確是睡了,她真的困,睡得又沉,竟一覺睡到了天亮。她醒了仍是困,覺得自己好似睡不醒,直擔心自己提前油盡燈枯,一命嗚呼。
杜忘憂強打精神,在晨霧中前行,她故意裝作看不見拐角處的身影,和他擦身而過。
擦身那一瞬,燕珩拉住她,道:“記得吃早膳。”
杜忘憂甩開他手臂,冷哼一下,態度淡漠。
行至膳廳,除了胡淩夫婦,他人都還未起,一碗雞蛋羹擺在桌上,嫩黃鮮滑,淋了醋,讓人食指大動。
杜忘憂還生著氣,看到那雞蛋羹就惡心,一手推開,碰也不碰。
胡淩心裏咯噔一下,看這反應,杜忘憂一時三刻是靜不下脾氣了。
杜延峰笑著道:“忘憂,想吃什麽?饅頭還是包子?”
杜忘憂托著腮道:“都成。”
杜延峰道:“喝粥還是喝湯?”
杜忘憂坐沒坐相,趴在桌上道:“隨便。”
胡淩摸摸她額頭,擔心道:“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讓修羅給你看看?”
杜忘憂坐直身子,呼吸了一口氣道:“她還要抱孩子,我無事,緩緩就好。”
胡淩還是擔心,柔聲道:“你可不能逞強,是咳血了還是又疼了?”
杜忘憂輕描淡寫道:“沒有舅母,別擔心,下榻下猛了頭暈而已。”
杜忘憂胸悶頭疼,心氣不順,看什麽都難受,她勉強吃了幾口飯,渾渾噩噩地回了房。
眯了片刻,外麵響了敲門聲,蘇修羅推門進來,提著藥箱。
杜忘憂從被窩坐起,道:“舅母還是把你給叫來了。”
蘇修羅看她臉色不好,不滿意道:“你什麽都愛忍著,他們又不是看不出來你不舒服。”
他們都在擔心杜忘憂,杜忘憂笑笑道:“沒什麽大礙,我最近心情不好,脾氣差了點。”
蘇修羅搭上她的手腕,調侃道:“這可不像你,泰山壓頂麵不改色的氣勢哪去了?”
杜忘憂沒力氣和她鬥嘴,討饒道:“別挖苦我了,我看見你就頭疼。”
“好端端你頭疼什麽?奇了。”蘇修羅指尖在杜忘憂腕上停滯,好半晌,才道:“你在這裏別動,我去找那老不死的來!”
杜忘憂又是一陣難受,她胸口悶,四肢軟,眩暈又出冷汗。她的手也止不住地抖,淚水一下頂到了眼眶,可怕的感覺猛然襲卷全身,杜忘憂眼前什麽都是模糊的。
她扶著桌子,嚐試站起,小聲叫道:“燕珩.……”
燕珩並沒有出現,杜忘憂也未能站起,她腦袋越來越沉,臉頰枕在臂上,朦朧間,隻能看到蘇修羅驚慌奔出去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