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不可違

  寧半仙掌心出凝著一團黑氣,掌紋裂開,滲出鮮紅,這便是他泄露天機的代價,斷掌之刑。


  寧半仙心裏打鼓,不難看出,杜忘憂已知她的命被他改了,也提了代價一說,隻怕不用許久,杜忘憂就會接受她所要承受的代價。


  凡事都要順其自然,杜忘憂顯然是想順應天意,可血契已立,成,寧半仙成仙,不成,寧半仙修為盡毀。


  血契就是這樣,若血契關聯者最終平安,立契人可修為猛增,羽化成仙,若關聯者出事,立契者會下場淒慘。


  禁術就是禁術,鋌而走險之術,要成,談何容易?

  還未哀歎幾聲,寧半仙突然眸中閃過紅光,他捏指一算,身形如風,消失在街上。


  一處隱蔽的小院中,一青衣男子身披紅霧,他周圍是透明的屏障,屏障上浮著發光的文字。


  男子一隻腳在屏障外,打算將另一隻腳也邁出。


  一道急迫的聲音傳來,透著製止與警告:“殿下,貧道說過,不可踏出陣法半步!”


  寧半仙隨風飄來,輕輕一推,男子又回到陣中,紅光大盛,男子眸子也帶了紅色。


  青衣男子風輕雲淡道:“隻是無意踏出的。”


  寧半仙不戳破他是否為故意,安撫道:“最後一次了,殿下必定要堅持住。”


  紅光盛極,男子和寧半仙都被紅光籠罩,尤其是男子,連皮膚都是紅色,手腕上多了一絲絲流淌的紅色經絡。


  那經絡像樹葉的紋理,又像匯聚的血河。


  男子瞳孔一縮,寧半仙默念心法,穩住男子心智,紅色經絡立刻消失,未留痕跡。


  男子像從水裏撈出來一樣,衣服被汗打濕,一縷紅絲從他眉心飄出,飄到寧半仙袖子裏。


  男子強撐著道:“我何時可以去見她?”


  喂他吃了一顆藥丸,寧半仙道:“時候未到。”


  男子清冷的眸子寒了寒,不甚愉悅道:“我的荷包何時還我?”


  若非荷包被這道士拿走,他才不會這麽任人擺布,天天受這讓人痛苦的邪術。


  寧半仙微微動了動袖子,深沉道:“殿下,荷包可還,平安符,貧道不能給你。”


  吃了藥丸,男子恢複了狀態,他直接掐上寧半仙的脖子,冷聲道:“你不要逼我。”


  寧半仙被掐,臉色無異,心平氣和道:“杜娘子一半的氣運在那符上,殿下難道要一直霸著那氣運?”


  男子青衣翻揚,再也不想聽他賣關子,寒聲道:“說清楚!”


  這麽說著,男子鬆了手,寧半仙諱莫高深道:“當年,情投意合,郎才女貌,愛在濃時,無不為對方著想,杜娘子給殿下求的不是簡單的平安符,而是化自身氣運保殿下安康的命符。殿下回崇國後遭了那麽多暗殺,九死尚可得生,國滅而此身無虞,難道就真的隻是幸運嗎?”


  男子麵色發緊,手指微抖,他不想聽,寧半仙的聲音卻如雷貫耳:“也的確幸運,杜娘子本就命薄,到了杜家,得風水寶地庇佑,原可得些福蔭,可遇到殿下,渡給你了氣運,就不見得了。”


  男子後退幾步,揮著衣袖,大喊道:“你在騙我,騙我!”


  寧半仙不緊逼,實話實說道:“殿下那時病了,杜娘子才會求符。倒不全然是這符的作用,造化,天意,皆是推波助瀾之手,為了杜娘子,那符,殿下此後還是歸還為好。”


  男子垂首默了很久,久到院中的樹葉撲簌了幾十個來回,法陣的紅光全部消失。


  猛地,男子又用一雙冰眸直直望向寧半仙,審視且盤問道:“天意不可違,你改了她的命,她會如何?”


  他顯然已接受了這個事實,正中寧半仙下懷。


  寧半仙鄭重其事道:“杜娘子給了你平安符,注定命運多舛,劫難重重。我泄露藥引,救了她一次,卻擋不住她下一次,隻有殿下,才能救她!”


  男子揪著寧半仙,一刻不想多等,急急道:“如何救她?你快說!”


  寧半仙袖中的荷包一下滑到手心,荷包上微有亮光,是荷包裏麵透出來的。


  寧半仙默念一訣,荷包飛到半空,散出許多細細的紅絲,紅絲散開,徘徊在男子身邊,一根接著一根滲到男子體內。


  男子眼前劃過杜忘憂求符時的畫麵,那時,杜忘憂的眸子裏都是堅定。


  男子眼底一下紅了,他看到了杜忘憂割破手腕,血滴到碗裏,混合著朱砂,被寫到符上。


  他看到杜忘憂小心著那張符,又心滿意足地將平安符放進荷包,荷包上的竹紋和歪曲的慕字灼眼。


  紅絲慢慢顏色變淺,畫麵也模糊了,寧半仙道:“五年壽命太短,殿下可願用一生,去換杜娘子後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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