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契

  杜忘憂出宮,為傅沉舟婚禮購置些物件,左右都有偽裝好的暗衛跟著,忙於國事的燕珩沒空陪同,隻好派了暗衛來保護。


  究竟是忙於國事還是在置氣未可而知,杜忘憂不願細想,想來想去隻會讓自己生氣。


  她隨意翻著攤位上的物件,心不在焉。


  猛不丁的,她身後衣角飄然,一個爽朗的聲音道:“杜娘子,別來無恙。”


  這聲音杜忘憂過耳不忘,絲毫不驚訝地回頭道:“寧半仙,你打哪兒出來的?”


  暗衛們都驚了驚,這道士是突然出現的,一眨眼而已,但他們沒動手,看杜忘憂和他相談甚歡,眾暗衛都隱蔽更深,不去打擾。


  暗處有幾人,在何方位,寧半仙一清二楚,他笑道:“貧道自凡塵而出,踩萬空而回。”


  杜忘憂直接諷道:“咬文嚼字,欲蓋彌彰。”


  寧半仙也不生氣,看了看她腰上玉佩道:“娘子的玉佩是個吉祥之物,有真龍之氣。”


  杜忘憂冷哼一下,對他很是不滿。


  每次他出現,說的話都別有深意,杜忘憂不耐煩見他。


  寧半仙樂嗬嗬道:“杜娘子喜事將近,頭罩祥雲。”


  打第一次見寧半仙,杜忘憂就知道他是為自己而來,暗地裏寧半仙來找了她許多次,這麽明目張膽的出現,很是少見。


  明人不說暗話,杜忘憂也不想跟寧半仙廢話,直接問道:“你將他帶到了何處?”


  寧半仙擠眉弄眼,神神秘秘道:“貧道將他好生藏著,不輕易讓他出來。”


  兩人打著暗語,心知肚明他為何人。


  杜忘憂輕輕踢開自己裙角,看裙角翻折,輕聲道:“他倔,你莫非是鎖著他的?”


  寧半仙搖頭,困住蕭景遙哪能用強,來軟的,一句杜遙可抵萬言。


  杜忘憂抬眸,目光微冷道:“你帶走他,意欲何為?”


  寧半仙是有些怕杜忘憂的,若對燕珩是九五之尊的敬仰,對杜忘憂便是知她心底所想,恐她不顧一切。


  杜忘憂心裏的陰暗發揮出來,即可算計的人血骨不留,是人是鬼,都擋不住她的腳步,而她冷冽的目光,就是警告。哪怕已是半仙,有寧如意搭救那份羈絆在,寧半仙就不可傷杜忘憂半分,也正是悄然知道了這點,杜忘憂可以將寧半仙一擊斃命,毀了他修仙之道,斷了他半生修為。


  很簡單,杜忘憂若在寧半仙麵前咬破自己的嘴唇,或弄破一點皮膚,寧半仙就可萬劫不複。


  寧半仙緊張地道:“天機不可泄露。”


  故弄玄虛的說法倒沒讓杜忘憂不快,小小警告已見成效,杜忘憂也不將人逼緊,隻安排道:“我信你是個半仙,所以你應做些半仙該做之事,護好他,保他後半生無虞。”


  從燕珩那聽到寧半仙與寧如意的淵源後,杜忘憂就心生疑慮,綜合此前寧半仙來找她時的支支吾吾,她很容易聯想到了一些東西,找了關於禁術的書來看。


  翻完那些書,杜忘憂終於明白,寧半仙為了報恩,立了血契。他會想盡辦法讓杜忘憂不死,但杜忘憂若當著他的麵受傷,他就會被反噬。


  報恩報到這個份上,杜忘憂都有些可憐他,也以此,不動聲色地威脅他。


  寧半仙聽得出杜忘憂綿裏藏刀,將蕭景遙的安危和他的性命掛在一處,要是有蕭景遙不好的消息,杜忘憂一定會找到他,讓他死得很慘。


  畢竟,是他帶走了蕭景遙。


  寧半仙賠笑道:“杜娘子有吩咐,貧道不敢不從。”


  杜忘憂不緊不慢道:“我阿娘曾將你安置在何處?”


  寧半仙真心實意地笑了,道:“杜娘子已猜到他在何處,又何必多問呢。”


  他不會無緣無故出現,每次現身,都像是在完成任務,杜忘憂開門見山道:“你突然現身,是要給我再算一次命?”


  寧半仙搖頭歎息,複又勸道:“非也,非也,杜娘子,有得必有失,有借終需還,娘子孤注一擲,定要用巧法子達成目的,隻怕會得不償失。”


  他說的事,杜忘憂心中門兒清,她回複道:“我已無退路,隻能拚力一博。”


  寧半仙想爭取一把,他語氣焦急道:“娘子,雖命不久矣,卻尚有破解之法。”


  杜忘憂含笑道:“你若有法子,現今不會在這兒與我空談。”


  寧半仙一時糾結不語,他的確還未想出萬全之策救杜忘憂的命,一而再再而三的泄露天機,他沒被天雷劈死,已是幸事。


  但他仍是道:“娘子鋌而走險,隻怕聖人知曉後會難以接受,隨娘子而去。”


  杜忘憂目光如炬,張揚道:“他不會,他還有天下和子民,有了念想,就不會往生,此等道理,半仙懂的。”


  杜忘憂言語間是對燕珩的自信與驕傲,她的愛人,是天下最尊貴的男人,她因他,流露出自負的神情。


  寧半仙被她神情晃了眼,終究隻是輕歎一聲,道:“罷了,罷了,娘子固執不是一兩日,貧道是勸不住的,勸不住啊.……”


  杜忘憂別有深意,似在說寧半仙,又似在說自己:“你上次見我,說你會逆天改命,恍一想,改命需要代價,半仙你可別輕易替人行事,容易傷身。”


  杜忘憂不欲多說,言罷直接離開。


  寧半仙攤開掌心,澀然道:“已然嚐到報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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