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珩
燕珩睡了五日方醒,杜忘憂見他眼皮輕顫,趴在他身旁,裝睡。
果不其然,燕珩大手覆在她後腦輕輕摩挲,像摸狗一樣。
杜忘憂氣結,忍了半晌,想想他的傷,還是忍了,假模假樣地讓他看到自己被擾醒的惺忪睡眼。
燕珩扯扯嘴角,笑容蒼白,溫聲道:“我睡了多久?”
杜忘憂倒了水,遞給他,而不是喂給他,平淡道:“不多,半個月。”
燕珩喝了口水,笑道:“又生我氣了?”
杜忘憂看似滿不在乎道:“沒什麽,你要問什麽情報,就趕緊去問,問好了將那女人給我扔出去。”
燕珩道:“吃醋了?”
杜忘憂剜他一眼,在他肩頭狠狠一按,燕珩誇大地悶喊一聲,杜忘憂理也不理,轉身就走。
等杜忘憂端著藥再回來,沈若水在燕珩榻前,哭哭啼啼,手中還捧著雞湯,說的話,不是懺悔就是對燕珩的愛意。
話說沈若水被帶回崇國後,燕瑾從她口中得知燕英身世,對她就愛搭不理,時不時還要折磨她一番。對比之下,她在景陽殿的日子簡直是神仙般。她買通宮人,逃出葉都,行至涼城外,見兩軍混戰,看到燕珩就扯著不丟。
也是她命大,未被流箭和刀劍傷到,燕珩重傷,她卻是連塊皮都沒破。
杜忘憂掛上招牌和煦的笑容,柔著嗓子道:“阿珩,喝藥了。”
沈若水立刻停了哭聲,扭臉,看著她,驚恐萬分,還透著不可思議。
杜忘憂不屑看她,坐在榻旁,放下藥,牽住燕珩的手,十指相扣,嬌嗔道:“我不過出去一會兒,你就在這兒勾搭旁的女子了?”
如此宣誓主權的一幕,讓沈若水如被雷劈,眼神在兩人之間流轉,結巴道:“你……你們.……”
燕珩對她主動的投懷送抱甚是開心,反握她手,攥的緊緊的,朗聲道:“有你在,我眼裏無旁人。”
杜忘憂斜睨沈若水,道:“聽到了?”
沈若水被她打過,條件反射地一抖,她怎麽都想不到,有朝一日,曾對她俯首稱臣的杜忘憂,會在她麵前趾高氣昂。
杜忘憂又道:“聽到了還不快滾?”
她眼尾微垂,語調輕柔,聽到耳中是無盡涼意,沈若水被她駭到,放下雞湯,就要出去。
燕珩道:“把你的東西也帶走。”
沈若水抱著雞湯,慌張著逃出去。
杜忘憂吹著藥道:“你問出什麽了?”
燕珩道:“兵圖在旋靖天手裏。”
杜忘憂攪著藥汁道:“你插在崇國那麽多暗探,沒一個能將兵圖拿到手?”
燕珩喝了口苦澀的藥汁,麵色不改道:“暗探不可輕用,還不到時候。”
杜忘憂睫毛垂下,隻看藥不看他,問道:“你還有話要問她嗎?”
燕珩手指繞著她的衣袖道:“暫時沒有。”
杜忘憂抽回自己袖子,惡狠狠道:“這附近,有沒有山洞?將她扔到裏麵,自生自滅。”
燕珩嘴角掛著笑,戲謔道:“過些時日,我就送走她。”
帳外輕咳兩聲,杜忘憂將藥塞到燕珩手裏,道:“自己喝藥,我有事要忙。”
燕珩迷蒙道:“你又背著我做了什麽?”
杜忘憂還未消氣,傲嬌道:“秘密。”
杜忘憂在帳外和魏鐸沈風匯合,鬼鬼祟祟,又麵帶笑容。
杜忘憂道:“如何了?”
魏鐸囂張得意道:“如你所料,旋靖天果真將那人斬了。”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旋靖天有位手下,愛妻如命,出了名的好丈夫,他的妻子,本是他的嫂嫂,他為了得到嫂嫂,不惜將自己親兄長殺死。犯了人命,是要被斬的,旋靖天保了他,因這人武功很高,並且是旋靖天手下得意之將。
愛妻如命是優點,也是缺點,得意之將聽不得旁人說他妻子一句不好,看不得旁人對他妻子一丁點冒犯。
他是旋靖天幾十年的親隨,一直是旋靖天身邊的紅人。這次燕珩受傷,肯定有人好大喜功,杜忘憂讓齊宋告訴在崇營的探子,找人多誇得意之將下屬。那下屬是崇人,被人誇的五迷三道,酒喝多了,在被人刻意的引導下,差點調戲了將得意之將的夫人。夫人鬧著要自殺,得意之將哪裏能忍,大刀一揮,斬了那下屬。
可那下屬來頭也不小,是崇帝親自指派的,旋靖天對崇帝不好交代,直言怒喝那得意之將,道不過是女人,將那得意之將罵的狗血淋頭。
因這事,得意之將和旋靖天有了嫌隙。
杜忘憂讓魏鐸再率兵去攻涼城,得意之將應戰,不按計劃行事,差點讓魏鐸拿下涼城。違抗軍令是大罪,旋靖天斬了他,徹夜回葉都搬救兵。
涼城易守難攻,杜忘憂設這小計,隻為穩住夏營人心,她深知,想奪回涼城,她這點小聰明,是靠不住的。
杜忘憂稍有擔憂道:“沈追如何了?”
沈風麵色一沉,道:“阿兄不太好,怕是熬不過去了。”
沈追在沙場受傷後,未被及時救回,被馬蹄踐踏,五髒皆碎,多活一天都是折磨。
杜忘憂心頭蒙了一層傷感,靜了幾息後道:“小風,你去江北,看看他吧,若能……能見他最後一麵,告訴他,小豆子很喜歡他。”
沈追雖在在江北鎮壓突月,卻極少有時間去看小豆子,和旋靖天假意合作時,隻能偷摸著見,旋靖天叛亂後,沈追又忙著收複失地。突月有崇國的援兵,總是壓製一陣,騷亂一陣,是個難纏的刺頭,故此,沈追見小豆子的次數屈指可數。
戰時,哪裏都不安全,揚州是江北目前最平穩的地方,江北商會給軍方提供了好久很多幫助,商會中也有人投軍殺敵。
沈風頷首,杜忘憂深思熟慮一番,道:“如果可以,你聯係謝狄和周洛,將孩子帶到軍營,見沈追最後一麵。”
謝狄和周洛都已投軍,剛好在沈追的陣營,而杜家眾人,都在支援前線,隻有雲柔在家挺著肚子照顧小豆子,見沈追的事,隻有讓謝周二人幫忙。
魏鐸不久前得知了小豆子是沈追之子,雖驚訝,卻並不多問。
聽杜忘憂這麽說,魏鐸蹙眉道:“這樣對孩子不好。”
杜忘憂道:“沒關係,小豆子是最棒的孩子,隻要告訴他,沈追去陪慈溪了,他就不會鬧的太厲害。”
等小豆子大些,她會再告知小豆子真相。
沈風哽咽著道:“郎君,您一定要平安。”
他個頭比之前高太多,杜忘憂本想摸他頭,手伸到一半轉為拍拍他肩膀,道:“你且去就是,郎君以前小名叫平安,所以郎君可逢凶化吉,不用擔心。”
杜忘憂又和魏鐸嘀咕了幾句,安排完了這頭的事,一回身,就見燕珩出來了,直勾勾看她。
杜忘憂走過去道:“你怎出來了,回去躺著。”
燕珩任她攙著自己,道:“你讓他們做了什麽?”
杜忘憂心虛道:“就……偷襲了一次。”
燕珩掀開帳簾道:“討到便宜了?”
杜忘憂道:“稍得喘息。”
燕珩毫不責怪道:“下次,不可妄動。”
杜忘憂扶他坐到榻上,笑嘻嘻道:“你不生氣我使喚你的兵?”
燕珩摟住她,窩在她頸窩蹭著,道:“人都是你的。”
啞暗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飄蕩,酥麻從小腿肚竄到後腦,杜忘憂懷疑回來的不是燕珩,是假冒的。
燕珩語氣撒嬌道:“再叫我一次阿珩。”
杜忘憂那麽叫是為了氣沈若水,再叫一次多難為情,杜忘憂強硬道:“不叫。”
燕珩噥噥道:“就一次。”
杜忘憂擺譜道:“你將她扔出去我就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