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礙
半晌後,燕珩又回來了,杜忘憂的腳指頭告訴自己,他是來道歉的。
燕珩身上還有水痕,涼嗖嗖的,幽眸垂著,發絲微濕,刀劍削刻的輪廓上隱隱帶著緊張。
杜忘憂料定他洗了冷水澡降火,才會搞成這幅樣子,她揮揮手道:“對不起就別說了,聽膩了。”
一句話堵住了燕珩要說的話,杜忘憂眸子噌噌發光,下榻,繞著燕珩道:“我以後,搬到正殿和你住,可好?”
燕珩脖子一梗,拿捏不懂她意思,道:“你,你為何要如此?”
杜忘憂含笑道:“你不是要我接受你,我給你機會還不好?”
燕珩正人君子地道:“我睡側榻,正榻給你睡。”
杜忘憂奇了燕珩這腦子,她都說的這麽明顯了,燕珩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
杜忘憂道:“為何要睡側榻?你我同睡正榻。”
燕珩不可置信地抬首,眸子微瞠,這下,杜忘憂知道了,他是真不懂自己的意思。杜忘憂一甩頭,將青絲攏到耳後,道:“走,現在就去。”
杜忘憂隨手披上外衣,拉著燕珩就去了正殿。
因她在紫迎殿,花年不會隨意進殿,與宋齊兄弟二人守在殿外。殿內隻有幾個女宮人,皆低頭彎腰,不敢多看。
她拔下鞋子,在正榻上舒舒服服打滾,擺出妖嬈的姿勢道:“陛下,快來呀~”
燕珩喉嚨發緊,脫鞋上榻,用被子蓋住杜忘憂道:“太晚了,該睡了。”
他攬著杜忘憂嬌軀,合上眸子。
杜忘憂意想不到,他說睡,是真正的睡,她主動勾引,他難道不該獸性大發?
杜忘憂對自己的魅力很是懷疑,她氣鼓鼓爬起,燕珩又將她摁下,緊張道:“你去哪?”
杜忘憂沒好氣道:“吹燈!”
她吹完燈,重新爬進被窩,燕珩自動貼上來,她後背靠著燕珩胸膛,燕珩騰騰的心跳她聽的格外清晰。
杜忘憂轉身,手指在燕珩胸膛畫圈,挑逗道:“燕珩,你不想做些別的事嗎?”
燕珩道:“想。”
杜忘憂手指向下,點著燕珩微微凸起的腹肌,道:“那你可以為所欲為。”
燕珩牢牢捉住她手道:“不可以,睡覺。”
燕珩不允許自己再對杜忘憂行任何衝動之事。
杜忘憂悻悻閉眼,醞釀睡意。
醞釀了一個時辰,她也未睡著,一來,她許久身邊未睡人,她不習慣。二來,她認床,偏殿的布置和她房中一樣,她一到正殿,換了布置,毫無睡意。三來,燕珩的手太熱,胳膊太沉,她呼吸不過來!
杜忘憂輕輕道:“燕珩,你睡了嗎?”
幽幽之音響起:“沒有。”
黑暗中,杜忘憂和燕珩麵對麵道:“你為何不睡?”
她香軟柔嫩,在燕珩懷裏散發著勾引,發絲繞著燕珩,酥癢難耐,他睡的著才怪。
燕珩道:“不困。”
杜忘憂道:“我也不困,我們說會兒話吧。”
燕珩道:“說什麽?”
杜忘憂枕著他胳膊道:“你會唱歌嗎?”
燕珩道:“不會。”
杜忘憂道:“唱曲呢?”
燕珩道:“不會。”
杜忘憂不悅地揪起燕珩臂上的皮肉,道:“你怎什麽都不會。”
燕珩側身,手搭上她腰,輕哼道:“兔子嘰嘰嘰,老鼠吱吱吱,小羊咩咩咩,它們都吃草,它們都睡覺。他們天黑閉眼,回阿娘的懷抱,阿娘叫乖乖,乖乖應聲來,阿娘哄乖乖,乖乖入夢來。”
他嗓音平日都是冷寂的,一哼曲子,低沉溫柔,悅耳動聽。
這是燕珩母親在他耳邊唱過的童謠,燕珩哼著,哄孩子般拍著杜忘憂。杜忘憂在心裏嫌棄他唱的難聽,眼皮越來越沉,就在這聲音中睡著了。
她蜷縮在燕珩胸膛,睡的毫無戒心,燕珩咧唇一笑,在她眉心輕吻。
杜忘憂睡著睡著,腹部悶痛,她半夢半醒,感到自己身下濕黏。她困極,意識到那是什麽,就是不想動,又朦朧了會兒,她從睡意中掙紮出一個清醒的認知:她在正殿睡的,身邊還有燕珩!
杜忘憂瞬醒,小腹疼到她冒冷汗,燕珩熟睡著,她輕手輕腳拿掉燕珩鐵臂,下榻點燈。
隻是一個蠟燭的光,在榻前微不足道,不會刺眼。燕珩靈敏,杜忘憂動時他已半醒,燈一亮,他徹底醒了。
他睜眼,看到杜忘憂一手舉蠟燭,一手在榻上擦拭,榻上還有紅色。
燕珩猛地坐起,嗓音沙啞道:“忘憂,你咳血了?”
他探手來查看,杜忘憂忙道:“別,不是,我來日子了。”
她不僅弄到了榻上,燕珩一起,她看到血跡還弄到了燕珩褲子上,杜忘憂羞愧難當,捂額痛思。
燕珩用三個呼吸弄懂了她這句話的意思,朝外喚道:“來人。”
紫迎殿重新掌燈,宮人帶著幹淨衣物進來,換了新的床褥,還端了紅糖水。
杜忘憂疼的站不住,是坐在燕珩腿上喝了紅糖水,又被抱到榻上的。袖爐裹了布在杜忘憂腹部捂著,減輕不了她任何疼痛,她腰側冰冷,小腹也冰冷,手腳是冰塊一樣的溫度,在這夏日裏,抱著她,燕珩抱了一塊冰。
燕珩夾住她腿腳,捂著她手道:“等天亮,我叫蘇娘子來。”
外麵天還是黑的,杜忘憂麵色是和天色完全相反的慘白。
杜忘憂往燕珩懷裏鑽了鑽,道:“不用,我這是老毛病,過兩日就好了。”
燕珩道:“宮中有太醫,可以現在叫來。”
杜忘憂虛弱道:“別,我不想興師動眾。”
燕珩摟緊她,將身上溫度過給她。
杜忘憂貪戀這溫度,擔心也隨之而生,她道:“你離我遠些,別再將你衣服弄髒。”
她已弄髒他一身衣服,極度尷尬,不想再招他。
燕珩溫柔道:“髒了就換。”
杜忘憂來了日子是安生不了的,她腰疼腹墜,迷迷糊糊著,感覺蘇修羅來了,喂她喝了又苦又澀的藥汁。那藥汁是起暖的,她手暖和了不少,骨頭也不疼了,她靠著寬厚溫暖的胸膛,用鼻尖去蹭。
緩過前兩日,杜忘憂得以起死回生,燕珩下朝回來,她就黏著燕珩。
慢慢養成習慣,隻要燕珩回紫迎殿,她就非讓燕珩抱她。日子一久,燕珩自然而然地單手夾著她,到書桌前看文書。
她來紫迎殿後,文書也都是往紫迎殿送,花年常念叨長仁殿的書桌都快荒廢了。
杜忘憂坐在燕珩身側,拿起他看過的文書道:“我能看嗎?”
燕珩給她一個未打開的文書道:“念給我聽。”
杜忘憂打開,看了一遍,未念,先笑出聲。
杜忘憂止了笑道:“你身為陛下,還要管工部侍郎和夫人打架這種小事?”
燕珩換了一份文書給她,道:“民事亦是國事。”
“那怎還有問你是否康健的?”杜忘憂看了兩行,笑道:“這還有讓你納妃的。”
燕珩道:“不理即可。”
杜忘憂憋笑道:“你前幾年,都是這麽被催的?”
燕珩麵無表情道:“隻是日常上表。”
杜忘憂極其同情道:“你這陛下做的,真累。”
燕珩將她攬在自己腿上,像她日常攬孩子那樣抱著,道:“有你就不累了。”
燕珩在表達愛意方麵,天資有所欠缺,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讓杜忘憂稀奇:“你何時學會說情話了?花年教的?”
燕珩道:“自學的。”
杜忘憂換了舒服的姿勢坐好,道:“快到小蘇生辰了,我想回去住幾日。”
燕珩不允:“還有一個多月,你過完中秋再回。”
杜忘憂道:“我在這兒,你睡不好。”
何止是睡不好,簡直是坐臥不安。燕珩摟著杜忘憂睡,每日清晨,杜忘憂都被他冉冉升起的小兄弟頂醒。
她是無所謂,可燕珩憋著難受,他死扛著,就是不跟她水到渠成,也不知道是在跟誰較勁。
燕珩顯然意識不到杜忘憂是為他著想,摟緊了杜忘憂道:“無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