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脈

  江北,揚州。


  沈追駐在揚州城外二十裏,騎馬很快就能趕到旋府。


  馬蹄噠噠有力,沈追到旋府時,旋府下人都忙著搬置旋樂的和親嫁妝。沈追躲過那些箱子和貴重首飾,來到旋靖天房間。


  旋靖天痛風發作,半靠著榻,杜方曉在給他喂藥。


  沈追進屋道:“參見伯爵。”


  旋靖天頷首道:“坐。”


  他們有事要談,杜方曉給旋靖天擦了擦嘴,端著藥碗退離。


  沈追端正坐下,道:“伯爵身體不適,還是不要太過操勞。”


  旋靖天痛風時常發作,他不在意道:“不妨事,老毛病罷了。”


  沈追言歸正傳,頗有興師問罪的意味道:“伯爵除了我,還安插了李勤,莫非伯爵不信任沈某,也並非真誠合作,竟不將此事告知沈某。”


  旋靖天無辜道:“李勤不是我安排的,我對此事先前並不知曉。”


  旋靖天死不承認,沈追不欲多說,站起身道:“伯爵,沈某說過,配合伯爵隻為伯爵幫我報複杜家,這點要求,伯爵眼下,是不能滿足沈某了。”


  旋靖天笑道:“沈麾使急什麽,想報複杜家,有的是辦法。”


  他擺手,示意沈追坐下。


  沈追不坐,胸腔怒火橫生,握拳捶桌道:“我等不到事成之後了,這一次就被你們擺了一道,李勤的事,差點將我暴露,你們到底在打什麽算盤!”


  旋靖天道:“沈麾使,此話何意?”


  沈追向前幾步,防備四周,低聲道:“李勤帶進去那批人,是我放進城的,你們真以為陛下沒有懷疑我嗎?”


  他語氣急迫,透著火燒眉毛般的緊張,旋靖天挑眉道:“你先別激動,我們謀的是大事,陛下不是沒處置你,還讓你鎮守江北,可見對你信任。”


  “信任不假,防備也真,他隻給了我三萬大軍,帶到江北來,也是無用。”沈追道責怪道:“我都是被你們拖下水的。”


  三萬大軍若對陣對突月,根本不夠,沈追駐紮在外,突月不知他兵力如何,不敢冒進,若知他隻有三萬人手,突月會猖狂至極。


  沈追道:“我跟你合作,隻是要杜家滅亡,現今,為何又有崇國來攪合?你到底是讓我為誰賣命?”


  旋靖天打開天窗說亮話:“你難道不想封王加爵?”


  沈追身形一頓,靜了良久,反應過來,低吼道:“旋靖天,你這是叛國!”


  沈追表情猙獰,俊顏結霜,要將旋靖天生吞活剝。


  旋靖天和氣道:“沈麾使太嚴肅了,怎能叫叛國,這是在謀求更好的權勢。”


  沈追嗤笑道:“你已貴為伯爵,還想要什麽權勢!”


  旋靖天傲然萬物,目空一切道:“我要做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沈追憤然道:“你勾結崇國,我現在就殺了你,再去向陛下請罪。”


  他手握上旋靖天脖子,想將旋靖天掐死,痛風是旋靖天宿疾,他隻要收緊指頭,旋靖天根本無還手之力,隻能被捏死。


  旋靖天不以為然道:“殺了我,你以為你走的出去。”


  沈追自暴自棄道:“那就同歸於盡!”


  旋靖天麵色如常,淡然自若,甚至可以說不把沈追的威脅放在眼裏,他不反抗不說話,隻靜靜看著沈追,嘴角帶笑。


  沈追瞪旋靖天半晌,愣是沒將他掐死,兩人眼神對峙,沈追呈敗勢。


  旋靖天循循蠱惑道:“沈麾使,我們是一丘之貉,都隻是為了達成目的,既如此,合作共贏不是更好嗎?”


  沈追收回手,挺直身體,正氣凜然道:“你的目的是顛覆皇權,我隻要杜家,我們無法再繼續合作了。”


  旋靖天堅信這世間沒有巋然不倒之人,若有,也隻是誘惑不夠大。


  旋靖天道:“你有什麽條件,盡管開便是。”


  沈追戒備道:“你這麽狡猾,會讓我開條件?”


  沈追不傻,對旋靖天處處提防,旋靖天不意外他的反應,平和道:“條件都是相等的,沈麾使的三萬大軍為我所用,如何?”


  沈追怒道:“你要三萬大軍投靠崇國?”


  旋靖天淡淡道:“那叫歸順。”


  沈追扭身,抬步就走:“旋靖天,我絕不會叛國。”


  “沈麾使。”旋靖天叫住他,誘惑道:“江北十二府的漕運權歸你,有了它,你想怎麽整治杜家都成。”


  十二府漕運權說給就給,是大手筆。漕運權是朝廷給杜家的,由杜家任意支配,輾轉給誰,便由誰支配,隻要稅金繳足,這權在夏人手中,朝廷對誰得這權是袖手旁觀的。


  若沈追有了漕運權,隻要他不許,杜家的貨便無法走官道,杜家的船也不可在十二府口停靠。這極大限製了杜家水路上生意的發展,杜家即便改走陸上,也會受不少影響。


  過去五年,旋靖天都是這樣對付杜家的。


  旋靖天認定,漕運權到沈追手中,沈追的手段會比這還狠厲。


  沈追不輕易信他,反諷道:“你握這大權多年,不見你將杜家拿下!”


  旋靖天與杜家的糊塗賬還未清,沈追擺明了有不想被他利用的意思。


  旋靖天慢慢將沈追這硬骨頭啃下,承諾道:“你與我裏應外合,將杜家拿下是遲早的事。”


  旋靖天的本事和手段,沈追見識過,他冷笑,態度有所緩和。


  旋靖天分析道:“沈麾使,你平叛突月,隻得了一個禁院雲麾使,可見朝廷對你,並無多少重視。突月一亂,也隻給了你三萬大軍,這不是讓你來送死嗎?”


  沈追聲音洪亮道:“為國捐軀,死得其所。”


  沈追徹底不想和旋靖天糾纏,他撩袍,轉身離開。


  說不動他,旋靖天也不慌,待他一隻腳踏出了門檻,旋靖天悠哉道:“我知道沈慈溪葬在何處,沈麾使不想去看她?”


  沈追頓停,緩緩回頭,盯著旋靖天,目光炙熱。


  旋靖天笑的勝券在握,他深知,沈慈溪,從來都是沈追的命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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