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裏送荔枝
時隔一年,小豆子還記得這張臉,他歡呼道:“小恪兄長!”
小豆子伸著手,李恪長臂一摟,隔窗將他抱起,轉了幾圈。
杜忘憂滿臉笑容道:“你怎來了?快進來。”
李恪擠眼道:“我奉敕,千裏送荔枝。”
荔枝珍貴,每年所得隻有少數,市麵上花重金有時也買不到,好的都進了宮中。
而今年,好的都進了江北杜府。
杜忘憂笑道:“替我謝謝他。”
李恪親小豆子一口,轉身朝前廳走,道:“我不轉達謝意,你有話當麵告訴我阿兄。”
杜忘憂一到前廳,瞬間呆住。
杜府前廳放了五六筐荔枝,浸在冰裏,新鮮到綠葉還支棱著,下人們都目光驚訝,小聲討論。
李恪給小豆子剝好荔枝,小豆子吃了一口,甜的直吐舌頭。
李恪得意地對杜忘憂道:“修羅說你最喜歡荔枝,今年的荔枝,全在你這兒了,夠你吃一個夏天了。”
有一筐荔枝,明顯少了一半,杜忘憂道:“你是不是,偷吃了?”
李恪心虛地辯駁道:“沒有的事!”
杜忘憂招呼下人來抬,囑咐下人將荔枝放到冰窖。
她讓下人抬走兩筐,餘下的未動,杜忘憂道:“我要兩筐就好,剩下的歸你。”
李恪道:“你怎這麽大方?”
杜忘憂道:“兄長大嫂去避暑了,家中人少,吃不完。”
李恪拒絕道:“我也吃不完,這可是五兄的心意,你不能給別人!”
這六筐,他隻有蹭吃的份,往年,宮裏從不說要荔枝,因為太麻煩,燕珩和慧太妃都不喜歡吃。
這次,為了杜忘憂,從四月份,燕珩就下令今年荔枝摘下來第一時間內送往江北。為了讓荔枝新鮮,這一路上,換了不知多少冰,一點都不符合燕珩平日作風。
杜忘憂點點頭,讓仆人將所有荔枝都搬到冰窖。
留了半筐現吃,杜忘憂剝開一個,甜到了心裏。
她笑的甜滋滋的,李恪甚是滿意,小豆子也吃的眉開眼笑。
李恪想和胡淩夫婦打聲招呼,問道:“舅舅舅母呢?”
杜忘憂擦擦手道:“在店裏,我帶你去找他們。”
杜忘憂提了一盒荔枝,帶著李恪到店鋪去。
杜家產業無數,糧食,布匹,藥材,每樣都有。
胡淩日常巡視,在糧鋪歇腳,李恪端著荔枝突然冒頭,歡樂道:“舅母,我好想你。”
胡淩一時不敢認他,被喂了一個香甜的荔枝後,她核都未吐,捏著李恪的臉道:“小恪,你怎瘦了?快讓舅母好好疼疼。”
李恪告黑狀道:“杜二說我胖了,最近都不讓我吃飯。”
胡淩吐出核,擦擦手道:“誰給他的膽子!你放心吃,不急著走,舅母給你做好吃的。”
李恪心花怒放道:“舅母真好。”
胡淩喂了杜延峰一個荔枝,通透道:“這荔枝,是你運來的?”
李恪頷首,緩聲道:“陛下讓挑大個又甜的,我挑了好久。”
胡淩麵帶笑容,心裏直誇燕珩。
李恪溜須拍馬道:“陛下還說,讓你們盡情吃,這都是專門為你們準備的。”
為誰準備的胡淩看的出來,胡淩笑了一聲,爽朗道:“都是忘憂的,舅母不搶!”
小豆子正吃的開心,聞言道:“外婆,我想搶。”
杜延峰抱著他就走,不讓他在這兒攪合事。
接下來,胡淩對杜忘憂開始了長達半個時辰的語言攻勢,無非是燕珩多懂事,多體貼,多溫柔。
李恪從旁助勢,列數燕珩諸多優點。
杜忘憂聽的耳朵難受,找個借口道:“舅母,我帶他隨便逛逛。”
她不管李恪要不要逛,硬拉著他逛,趕上夏季大熱天,杜忘憂體質寒,不熱,李恪直冒汗,抱拳討饒。
杜忘憂大發善心,找了涼亭,同李恪坐下,歇了片刻,兩人回到杜府。
吃罷晚飯,杜忘憂牽著小豆子在後花園散步,李恪扇著扇子躥出來,給二人扇風,道:“忘憂,我有事求你。”
荷花池中心有亭子,杜忘憂帶李恪到亭中坐下,道:“何事?”
李恪急哄哄道:“帶我去見杜二養的小白臉。”
杜忘憂捂住小豆子耳朵,道:“孩子在呢。”
小豆子已經聽到了,好奇道:“什麽叫小白臉?”
杜忘憂輕巧地支開小豆子,道:“乖,去給舅舅拿些荔枝來。”
小豆子捧著圓滾滾的肚子,跑去拿荔枝。
荷花池內荷花開的正好,荷葉碧綠連接,夕陽下水波金光閃閃,一池荷花染了光,花瓣透亮,蜻蜓亂繞。
杜忘憂伸手,撈了一朵荷花,轉在指尖,道:“不是不帶你去見,他們都各自有歸宿了,你去見他們也沒用。”
李恪扇子一收,道:“什麽意思,歸宿?”
杜忘憂聞著荷香,清爽道:“他們是跟杜二一樣的人,不被人容,杜二就收留他們了。”
李恪攤開扇子扇風,道:“杜二和他們,沒一腿?”
杜忘憂拔下一瓣花瓣,扔到水裏,道:“沒有,他以前的情兒都是過家家,對你才是認真的。”
李恪頭發被扇風扇起,他道:“我不信,前些日子,有個男人,來找他了,拿個帕子,像個狐媚子。”
杜忘憂抿唇,放下荷花道:“那男子,說了什麽?”
李恪捏拳道:“一來就哭,哭的人煩死了!”
涼亭外響起腳步聲,杜忘憂將荷花拋回池中,苦悶道:“更煩人的來了。”
賀知秋四人在涼亭內大咧咧坐下,賀知秋給顧諾扇風,打量了李恪片刻。
謝狄翹著二郎腿道:“誰啊這是?”
自從知道杜忘憂是女子後,他們不能看到她身邊有男子,除了小豆子,凡是跟她接觸過的男子,都被盤問過一遍。
甚至家中仆人,他們都要問個詳細。
為防他們說自己老牛吃嫩草,杜忘憂率先介紹道:“這是李恪,杜二的朋友。”
李恪那滴溜溜的眼神,太容易暴露他的身份,謝狄拿扇子猛扇,道:“你就是杜二那相好?”
李恪那白淨的娃娃臉讓周洛心生懷疑,他道:“這麽小,有十五嗎?杜二不會戀童吧。”
李恪道:“我已經二十歲了!快二十一了!”
賀知秋道:“個子不低,人不小,別亂嚷嚷。”
李恪被人莫名評論一番,礙於他們是杜川柏好友,不好發作,一屁股擠到杜忘憂身邊,坐下。
他氣鼓鼓的,幾人不再逗他,說回正題。
周洛道:“方才說誰狐媚子呢?”
杜忘憂篤定道:“楊彬。”
周洛眼一瞪道:“怎麽著,他去找杜二了?”
李恪眼神委屈,杜忘憂指指他道:“正傷心呢。”
謝狄拍拍李恪,大嗓門道:“小弟弟,你放心,就是天塌下來,杜二他都是你的,楊彬他奪不走,杜二看都不會看他一眼。”
他差點將李恪拍折,李恪揉揉肩膀道:“為何?”
賀知秋咋呼道:“楊彬他腳踩兩隻船,綠了杜二,還被捉奸在床,杜二哪能再要他!”
李恪不喜不悲道:“杜二真慘。”
他不信杜川柏還能和楊彬好,可一想到楊彬那樣子,李恪就煩。
賀知秋繼續安慰道:“弟弟,兄長給你提個醒,你晾杜二幾天,他自己就來找你了。”
李恪道:“我借著來江北的事,已經一個月未見他了。”
廳內掌聲轟鳴,李恪愣神,不曉得他們為何鼓掌。
周洛哈哈大笑道:“幹的漂亮,你此番回去,杜二定會對你小心翼翼,如若珍寶。”
李恪不可置信道:“不可能。”
杜忘憂淺笑道:“杜二其實很沒有安全感,害怕被人背叛,楊彬那事後,他就沒再找,直到遇見你。所以,你若不理他,他會慌的。”
李恪道:“真的嗎?”
謝狄稀奇道:“你不是二十了,怎麽還這般單純?”
顧諾指點道:“欲拒還迎。”
杜川柏那人,傲嬌又倔,年少那時和楊彬海誓山盟受了傷後,幾年來,保持著潔身自好,送上門的男子如過江之鯽,他看都不看。
他和李恪處,必是喜歡極了。
他們出謀劃策,李恪茫然道:“如何欲拒還迎?”
賀知秋捂臉道:“他這樣的,杜二這輩子是離不開了。”
那天之後,李恪愉悅了好幾日,在杜府能吃能睡的,吃飽了,想念起杜川柏來。
他回憶了回憶,杜川柏見楊彬時,神色很是平常,沒肢體接觸和親密動作,雖說給了楊彬五千兩銀子,但李恪隻當那銀子肉包子打狗了,反正也不是他的錢。
李恪可不想在江北待到杜川柏來接他,萬一杜川柏不接他,再生他氣來怎麽辦?李恪不容許那種情況發生,他收拾好東西,去找杜忘憂,準備辭行。
杜忘憂在書桌前枯站,臉白到極致,墨汁翻了一身,李恪拿起她手中信封一看,愣在當場。
信紙翻在地上,紙上內容顯現出來:李勤叛變,劫走燕瑾,主子重傷昏迷,宋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