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應
杜忘憂與燕珩的書信交流漸漸變多,回信也從紙條變成了紙張。
天氣一回暖,百花盛開,盡態極妍的繁榮襯得江北如詩如畫。
揚州有一片花海,杜忘憂推不過賀知秋幾人盛邀,置身花海中,看花團錦簇,百花爭豔。
她回來後,提筆寫道:江北花開漫野,望京定也春意正濃。
方寫到這,窗外就是極重的腳步聲,杜忘憂放下筆,正看到雲柔雙眼通紅,提了劍,站在她窗外。
雲柔容顏麗如芙蓉,明眸桃腮,清新脫俗,眼眶一紅,就讓人覺得心疼。她淡藍色暗花長衣上濺了墨水,散花如意雲煙裙上破了洞,一抬手抹淚,袖子居然是開的!
杜忘憂書桌靠窗,她從窗子翻了出去,圍著雲柔看了一圈,驚聲道:“阿嫂,你……你是和誰打架了?”
雲柔欲哭無淚道:“杜起,杜起他欺負我!”
杜忘憂訝然道:“阿兄?!”
怎麽可能,杜川穀說什麽都不會動雲柔一根指頭。
雲柔掀開衣服,展示微紅的細腕,道:“你看,他給我扯的,我手腕都腫了!”
杜忘憂順著雲柔說道:“太過分了,阿嫂,你為何不打他!”
雲柔抽著鼻息道:“我去拿劍,回來就找不著他了。”
杜忘憂小心地道:“你要拿劍,砍他嗎?”
雲柔道:“我就是想嚇唬嚇唬他。”
杜忘憂溫柔道:“把劍收了吧,阿嫂,你也……打不過他。”
杜忘憂說的是實話,雲柔傷心道:“那我怎麽辦?他娶我時說的好好的,會疼我愛我,才成婚兩年,他就不愛我了。”
杜忘憂不知事情經過,柔聲哄道:“你慢慢跟我說,川穀阿兄怎會不愛你,他最愛你了。”
雲柔癟嘴道:“他方才凶我,還扯我手鏈。”
杜忘憂道:“什麽手鏈?”
雲柔道:“表兄送我的,他都給我扯壞了!”
杜忘憂瞬間明了,這是爭風吃醋引發的血案,看雲柔那一身狼狽,八成是因為手鏈和杜川穀鬧了,沒鬧贏,才委屈的。
杜川穀這時如魂兒一般出現,眸內怒火燃燒,道:“你若再敢戴,我就把你手剁掉。”
他手裏還捏著手鏈,要是他再惱一分,就可將手鏈捏碎。
杜忘憂勾了那手鏈,審視一番,手鏈是由五彩繩子編的,墜著幾顆小珠子,無甚稀奇,就是那編法複雜,編出來的圖案杜忘憂未在夏境見過。
杜忘憂疑惑道:“這手鏈,不是大夏之物?”
雲柔點頭道:“表兄去崇國走鏢時買的,我們姐妹人人都有。”
杜忘憂將手鏈背麵翻開,上麵有個柔字,杜忘憂敢斷定,其他姐妹的,背麵沒有字。且,手鏈墜的珠子是粉色,有一顆稍大的珠子,上麵刻著比翼鳥。
杜忘憂將比翼鳥展現在雲柔麵前,道:“大嫂,這手鏈,你表兄送給旁人的定不是這樣的,那一隻,應當是戴在他手上了。”
雲柔驚愕,頓了一下道:“不會的,他隻是我表兄。”
杜川穀冷冷道:“你把他表兄,他不把你當表妹。”
就算是表兄表妹,他也不允許雲柔戴旁人送的手鏈。
杜忘憂笑道:“兄長就是因為這才生氣的,你表兄明知你已為人婦,還送你手鏈,難怪你二人吵架了。”
雲柔抱劍道:“那我不戴了,我會和表兄說清的。”
杜川穀道:“說什麽說,以後不許再見他!”
雲柔硬氣道:“你凶什麽?你方才上來就發脾氣,你嚇到我了!”
杜川柏也硬氣道:“對不起,但你以後,不許再見你表兄!”
雲柔道:“不見就不見!”
兩人都負氣離開,朝兩個相反方向,杜忘憂歎歎氣,轉著手鏈,考慮如何扔掉。
但這手鏈她看著眼熟,一時想不起在何處見過,她倚窗,挑起手鏈,認真回想。
想了須臾,杜忘憂未想起來,便將手鏈隨意扔到桌上。
仆人急匆匆而來,捏著信封,交給她後退下。
杜忘憂打開,看過後,從門口繞進屋,關好門窗,將信燒掉。
她繼續寫信,內容為:注意身邊,有崇國內應,萬事謹慎。
那封信,是杜方曉派人來給的,許是受不了良心譴責或是還有些愛國心,杜忘憂在喜仙居提出讓杜方曉替她打探旋靖天消息時,杜方曉考慮了許久,答應了。
杜方曉知道的事情不夠深入,未探出內應是何人,這並不妨礙杜忘憂,她給燕珩提醒,燕珩自然能查的出來。
鴿子飛走後,杜忘憂又將那手鏈拿在手上,她隱隱覺得,那內應和這手鏈有關。
時不時,胡淩會來杜忘憂談心,大多數時候在說燕珩,偶爾,會提一下旋家。
按說,旋樂早該與蕭景遙完婚了,可因為崇國太後病著,幾度垂危,崇國一再推遲婚禮,定到六月份讓旋樂出發去崇國。
崇國這樣的做法,無疑打了永樂伯爵的臉,朝廷中,許多官員都在看笑話,旋靖天卻不在意。
杜忘憂暗暗冷笑,旋靖天當然不在意,女兒的名聲算什麽,權勢才是旋靖天最看重的,婚期一拖再拖,說不定也是旋靖天的計劃。
至於是何目的,杜忘憂絞盡腦汁,也想不出。
時光一晃,到了五月下旬,小豆子個子高了不少,彷佛長大了,每日給家中長輩端洗腳水,還會在杜忘憂檢查功課時給杜忘憂捶腿。
肉肉的小手捶著,舒服的讓人想睡,杜忘憂當真睡了過去,小豆子背完,一抬頭,看杜忘憂吃著嘴唇,在書桌前一下一下地歪著腦袋。
小豆子搖搖她道:“舅舅,到榻上睡。”
他給杜忘憂搖醒了,杜忘憂抱他坐到腿上,攤開畫紙道:“謝謝小豆子給舅舅捶腿,小豆子累不累?”
“不累。”小豆子道:“舅舅,你要畫畫嗎?”
杜忘憂道:“舅舅教你畫。”
杜忘憂教小豆子握筆,握住他的小手,一筆一筆教道:“畫輪廓時,要輕。”
小豆子道:“舅舅,什麽是輪廓?”
杜忘憂笑笑,道:“等你大些,舅舅再告訴你。”
“咚”一個荔枝,落到畫上。
小豆子“哇”了一聲。
緊接著,又落了一顆。
杜忘憂望向窗外,看到一張笑盈盈的娃娃臉,娃娃臉抬手,挑眉,衝他們打招呼。